都是一家人,应当相互理解,相互体贴,将日子过好才是。
    “我与书儿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怎还掉金豆子,夫人不哭不哭,都好着呢!这雨落个不停,咱们先进府,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莫要弄湿了衣裳。”
    宋老爷不禁失笑,也顾不得两个儿子与下人们的目光将苏氏拥入怀中,轻声安抚,直到她自己稳住情绪方才松开,牵着她往府内走去。
    而在场的其他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下人们都知老爷最见不得夫人哭,只要夫人一红眼,立马就会化为绕指柔,心疼得哄人。
    他们夫妻一走,宋谨书也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温声道:“我们也进去吧!”
    主子们都进了府,下人们还得干活自然也跟着进门了,宋宅大门随即一关,内外隔绝,喧闹瞬间消停,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宋谨书跟着父亲在外奔波近两个月,今日又赶了一整天路,只觉疲惫不已,一回到明竹轩就立马命人准备热水,先沐浴更衣,洗去众人都感受不到的“尘”。
    等待的过程中,他面色不愉,剑眉微微蹙起,垂首间看到自己满是褶皱的锦袍,眸中嫌弃更甚。
    明竹轩伺候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有洁癖,见不得脏污,对于自身的要求也更加严格,故而都不敢耽搁,风风火火很快就将事情办妥当了。
    “少爷,水已经备好,可还有别的吩咐?”
    宋福是宋家的家生子,因聪慧伶俐自幼就被夫人选中安排在大公子身边伺候,平日里负责照顾大公子的起居出行。
    几乎是有宋谨书的地方就少不得他的身影,十多年下来,他甚至比宋老爷夫妻还了解宋谨书。
    “嗯,没你什么事,你也下去歇歇吧!”
    宋谨书颔首,还带着少年气的面容慢慢舒缓,当即起身朝净房走去。
    一刻钟后,他去而复返,身上水汽未消,长发半干披在纤瘦挺直的后背,俊朗秀气的脸庞终于露出了浅淡笑容,公子如玉,儒雅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哥哥!”
    宋谨书一进屋前,弟弟宋怀康正坐在小榻上打瞌睡,一见到他,瞌睡瞬间消失,双眸发亮,当即起身朝他小跑过来。
    “哥哥,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阿爹说你给我买了礼物,可是真的?”
    宋怀康的脚步停在宋谨书面前,仰起小脑袋满脸期待地望着,试探问道。
    那双眼明亮清澈,如此瞧着,倒是比往时少了几分傻气。
    “嗯,自然是真的。”宋谨书轻笑,桃花眼往里屋门口处一瞟,温声回道:“里屋桌子上有个精致的木盒子,那便是你的礼物,你自己进去拿吧!记住旁的东西莫要乱动便可。”
    “哎,哥哥,我记住了。”
    宋怀康连连点头,乐呵呵地小跑进里屋,很快就将那木盒子抱出来了。
    他征询哥哥的意见,得到同意后,就地破解盒子的机关术,一直到饭点也没能破解成功。
    第2章 说事
    “哥哥,是这回的机关术太难,还是我自己太笨了?”宋怀康耷拉着脑袋,喃喃问道。
    他折腾半晌儿,开锁进度却停滞不前,心中难免有些气馁,失落颓丧地抬起头望向宋谨书,可怜巴巴道:“哥哥,你帮我开好不好?”
    “你就这点出息?”
    宋谨书瞧着弟弟那副可怜样不禁好笑,便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道:“走吧!我们先去吃晚饭,莫让爹娘久等,至于盒子机关锁回来再说。”
    “哥哥,吃饱饭你就会帮我打开盒子吗?”
    “且看你的表现。”
    “要如何哥哥才肯帮忙……”
    去往正院的路上,宋怀康依旧叭叭个不停,小脑瓜自以为很机灵,问东问西,希望得到哥哥的应承。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反应已全部落入哥哥的眼中,只是故意吊着他罢了。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就这般走了一路宋怀康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晚饭摆在长青院的前厅,为迎接丈夫与儿子归家,苏氏按照一家子的口味特意命厨房准备了十菜一汤,摆满了一桌子。
    宋家虽是长陵首富,不缺那点吃饭钱,但其实他们家在吃食上并没有那么讲究,也不会因讲排场而浪费吃食。
    往时一家四口不过四菜一汤,今夜久别相聚吃团圆饭,苏氏心里高兴,这才多添了六个菜,打算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一顿。
    如此一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宋怀康了。
    他与哥哥并肩进门,一看到满桌子菜顿时瞪大了双眼,发出惊叹,脱口而出道:“哇!咱们家终于大方了一回。”
    宋怀康刚感叹完,一巴掌便落到他的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有点疼,他不由惊呼出声,侧头委屈地望向动手的苏氏,道:“阿娘,你打我做甚?”
    “打你做甚?这么大一桌子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什么叫终于大方一回,家中缺你吃食了?”
    说着,苏氏又忍不住揪起小儿子的耳朵,继续说道:“你啊你,读书不行,一遇上好吃的东西便两眼放光,若非为娘严厉,你如今都成小胖子了,瞧瞧你哥哥再瞧瞧你,可别长大了连个媳妇都讨不上。”
    “怎么可能,娘,我不是小胖子。”宋怀康不满的反驳,嘟嘟囔囔还想再说着什么,可一碰上苏氏微眯的双眸到底还是怂了。
    苏氏平日里还算温柔,丈夫有本事,长子自幼便不需要她操心,只有幼子愚钝,总会无意识间惹她生气,让她化身泼妇严母,当真是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安慰自己,孩子都是亲生的,当多些耐心才对。
    宋谨书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含笑望着母亲与弟弟斗嘴,不吭声偏帮任何人,而父亲在旁赔笑哄人,闹闹腾腾,终是有个团聚的热闹劲。
    好在苏氏还记得今日的目的,没一会儿便消停了,连声催促父子三人落座,一家子才高高兴兴开始动筷。
    宋家非高门,没有那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宋怀康就一边盯紧桌上好菜大快朵颐,一边好奇地询问父兄外头的事。
    他从未出过远门,现在听父兄谈论只觉得新奇不已,心也随着那言语描绘飞出长陵,飘向晟国广袤的土地上。
    “哥哥,等我十二岁是不是也能跟你们一块出门巡查各地产业了?”
    “且看你的表现。”宋谨书向来好脾气,此时也不与弟弟画大饼,直言道:“你何时考下秀才功名便何时能跟着我们四处走。”
    “你哥哥说得没错。”宋老爷闻言也赶忙出附和,“你别整日想着玩,连个秀才功名都考不下来若是经手家中生意可不得被那群老狐狸坑了?”
    “那……哥哥不也是十二岁就能跟着爹爹出去吗?那时候哥哥也没考秀才,为何哥哥可以我就不行?”
    宋怀康委屈巴巴地撇撇嘴,顿时觉得饭也不香了,一下又一下用筷子戳碗中的白米饭。
    “这能一样吗?”
    宋老爷想了想,先往小儿子碗中夹了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见他吃下才语重心长道:“你哥哥当年是有秀才的学识却还不想考那么早,你呢?你十二岁时能保证自己有那个学识能力吗?”
    “康儿啊,并非阿爹偏心你哥哥,实在是人与人之间明里暗里存在不小差距,爹娘不求你将来多有出息,光宗耀祖,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长大,若能考下功名最好,不用担心被人看轻,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无妨,等你满十六岁,阿爹再教你做买卖,往后有你哥哥护着,也不必担心你会饿死。”
    “哦,孩儿知道了。”
    宋怀康一直以来都很崇拜哥哥,觉得哥哥是除了阿爹外最厉害的人,即便大人们常说他不如哥哥聪明能干,他也不在乎。
    他心宽,从不将那些不好的话放在心上,听完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得知长大后父亲也会教他,就慢慢开心起来。
    他想了想,凝眉格外认真地问道:“哥哥护着我不担心我会饿死,那我媳妇跟孩子呢?他们会不会被饿死,还是你们不打算帮我娶媳妇了?”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宋怀康会有此一问,着实出人意料。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看着一脸稚气又格外认真的宋怀康瞬间爆发哄堂大笑,将傻乎乎等待家人回答的宋怀康都笑懵了。
    “你们笑什么?”
    他不明白爹娘和哥哥为什么发笑,心中顿时局促起来,反复问道:“你们笑什么?”
    “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谨书最先收敛笑意,观察到弟弟茫然局促的神色忙安抚道:“没有,你没错,爹娘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往事罢了,与阿康无关。”
    他瞥了眼努力收敛笑容的父母,心下一叹,先往弟弟碗里夹了一块肉,示意其继续吃饭,片刻后才道:“阿康还小,不急着娶媳妇,等长大了自己挣银子给喜欢的姑娘下聘,媳妇自然就有了。”
    “真的?”
    “嗯,真的,哥哥何时骗过你?行了,吃饭吧!”
    宋怀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没再继续纠结,夹起碗里的肉放入口中,感受到美味自舌尖渐渐蔓延,便满足地眯起眼睛,心中愉悦极了。
    他不傻,只是现在年纪还小,比不得哥哥聪明,反应有些迟钝罢了。
    “吃这个,酸酸甜甜还不错。”
    “嗯,谢谢哥哥。”
    三两句话下来,宋怀康很快就被宋谨书忽悠住了,一家人继续用饭。
    厅中欢声笑语不断,厅外夜雨淅淅沥沥,夹杂着寒凉的晚风,吹拂而过,引起阵阵颤栗,却是吹不散里面温馨的暖意。
    ……
    两个月的奔波忙碌,宋谨书跟在宋老爷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他早慧,心思敏锐,比大部分同龄人晓事早,跟着父亲外出几回也明白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多的是心怀叵测之人,见多了,人也变得越发沉稳。
    回到家后,他并不急着去书院,而是选择留在家中休息一段时间,将一路上的见闻一一叙写下来整理成册,并附上自己想法与感悟。
    如此一来,所见所闻所学才能真正与自己的想法相融合,提炼出更独到的见解,便于他往后灵活运用。
    相当于在借鉴别人的经验,结合己身,减少生活、处事上的错误。
    “公子,蒋公子派人来请,您可要赴约?”宋福轻叩书房们,小心翼翼询问。
    他了解自家公子的习惯,在书房忙活时不喜欢被打扰,但知府家的公子派人来请,他一个下人也做不得主,便只能前来打扰了。
    “拒了吧!就说我有事要忙,过些天就去书院了,到时候再详谈。”
    宋谨书头也不抬,大声回了一句,便集中注意力继续忙活了。
    “是。”
    宋福得到主子准话,立马去前厅传达,满脸歉意地将情况与来人解释一番,才送人离去,重新回到书房外随时听候吩咐。
    如此候了三个时辰左右,宋谨书才写完最后一张纸,起身舒展筋骨,拉开书房们缓缓走出去。
    “去长青院。”
    宋谨书清润的嗓音响起,宋福连声应和,提上灯笼便跟了过去。
    此刻已是戌时初,宋宅各院都亮起了灯盏,走廊悬挂的灯笼影影绰绰,让人勉强能看清前面两三步路。
    雨天路滑,宋福生怕主子踩偏滑倒,就将提着的灯笼往前伸,如此一来,目光所及的范围便扩大了。
    主仆俩一路上都没说话,就这么闷声来到了长青院中。
    按照宋家的规矩,主子们平时都在自己的院里吃饭,每隔三日必须到长青院吃一顿家宴,这样既能给彼此留足空间,又不会使亲情淡漠了。
    晚饭过后,苏氏突然一脸正色道:“趁着你们兄弟俩今晚都在,我有一事要说清楚,过后就不单独告知了。”
    此话一出,宋谨书兄弟俩都抬头望过去,宋老爷虽然知道夫人要说什么,但还是配合的投去目光,等待其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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