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如何?”无痕冷冷说道:“你会回头?”
    方郧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却是再说不出半个字。
    文青羽眸色一闪,心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世间所有人,大概都小瞧了刘太后。
    天下间人都认为刘太后温柔贤淑,没有心机。所以才会在前越国皇室中被倾轧了数年,数次都险些被人整死。
    以至于长子生下后,无人问津,过着连太监都不如的生活。次子生下,却被当时越国皇后别有用心给抱走教养。
    即便后来因为连胤的关系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她依旧是从不过问宫中事物,只做个闲散的富贵娘娘。
    如今看来,她哪里是没有心机?简直的太有心机!
    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能在后宫倾轧数年不死?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能够接连生下两个皇子?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能够让自己两个皇子都平平安安活着?
    一个没有心机的人,能够将将一个随手救过的人的作用发挥的那样淋漓尽致?
    更是为了她抛弃妻子,潜藏在皇宫那样危险的地方也无怨无悔。
    甚至,还让人家对她感恩戴德,半句怨言也无?
    甚而后来,大约是觉得方郧这样子两头跑不大方便,便给他下了咒术。将他彻底变成了傀儡。
    巫咒禁术这东西,是一个山野大夫的女儿能够学会的?
    所以,她的背后一定有人,这替她下咒的人是谁?
    方郧中了咒术以后,便给了秋云染。秋云染竟是刘太后的人么?
    她们又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原来,自打秋云染五岁起,便已经引起刘太后注意了么?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文青羽只觉得身边纷乱的谜团因着刘太后的突然出现,似乎有些能连贯在一起的地方。那种清明的感觉却太快,在她脑中一闪而逝,根本没来得及抓住。
    “方先生。”她的双眸眨也不眨盯着方郧:“你已经对不起你的发妻。如今,以前的事情谁对谁错再讨论下去,没有半点意义。我只想知道,若是有一日,暮雪无痕和你的恩人有了冲突,你会帮谁?”
    你会帮谁?
    轻轻巧巧四个字落地无声,但暮雪无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皆是眨也不眨的看着方郧。
    方郧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恩情早已偿还,若是真有那一日。即便要我死,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一双儿女!”
    文青羽点点头,不着痕迹看一眼身边暮雪无痕。
    眼看着暮雪眼中闪过一抹氤氲,却是喜极而泣。无痕眸色中仍旧淡淡不屑,眼底却分明有着一丝欣喜。
    这是她对方郧最后的试探,也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若他选择了暮雪无痕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他仍旧选择刘太后,那么……这人真就留不得了!
    文青羽微微一笑:“不知我要的东西,方先生造出了多少?”
    方郧眸色一亮,眼中先前的阴郁尽数散了。他知道文青羽说这样的话,是彻底接受了他,将他当了自己人。那他与一双儿女的关系……
    他偷眼看看身边的暮雪无痕,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安慰。
    “造出了大半,有些东西属下觉得不大妥当,私自改动了一下。您看如何?”
    说着,便将手中图纸递给文青羽,却听身边无痕淡淡说道。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主子绘制的东西自然是及精湛的。你连用途都不明白便私下里改动,也不怕误了主子大事?”
    方郧此刻却再不如刚才一般小心翼翼:“机关阵法,自然是越精妙,越没有破绽越好。既然瞧出了破绽,怎么能够任由它存在下去?当然要改!”
    眼看着父子两人有再度矛盾激化的趋势。
    暮雪终于无奈的耸了耸肩:“主子勿怪,他们两个只要一开始做东西,就会吵个没完。”
    文青羽眼底溢出一抹笑:“无妨,有新的想法是好事。我这图纸也是许多年前的东西了,难免会有些不合时宜,方先生改的极好,便按方先生说的做。”
    方郧一听这话,眼神瞬间亮了,挑眉看向无痕。
    无痕一声轻哧:“神气什么?还不是主子英明,故意抛砖引玉,不然你能有这些想法?”
    方郧却并不生气,唇边挂着一丝笑:“你说的对,有这样的主子的确是件极幸运的事。就让我们父子携手,给主子造出最好的机关暗器来。”
    他故意将父子两个字咬的极重,却还是叫人听出了几分忐忑。
    无痕似乎僵了一僵,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恩。”
    极轻极轻的声音,似乎叫风一吹便没了半丝痕迹。但,神机老人方郧的脸孔上却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文青羽满意的点了点头,照这个速度下去,她的计划很快便可以实现了。
    自打进了屋,萧若离便一直靠在墙角,只微笑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
    但那双温柔的眸子却一直笼罩在文青羽身上,片刻不曾离去。
    直到此刻,笑意却越发温柔。有些人就是拥有这样的魅力,即便曾经是敌人,却也能够对她真心的折服。
    “大约多久能够完成?”
    方郧头也不抬的答到:“最多五日,希望……”他眸色暗了暗:“来得及!”
    文青羽眸色也暗了暗,她自然知道方郧这瞬间的暗淡是为了什么。也突然明白暮雪说,自打进了这个房子方郧从未出去过是因为什么。
    只怕方郧也知道自己咒术并未真正破除的事情吧。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咒术发作重新成了活死人,要么就是被冰魄的毒给彻底毒死。
    所以,他便不眠不休的工作,只希望在这有限的时间内,能够最大限度的帮到文青羽。
    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拳,冲着这份心。方郧的咒术,她也一定要找到法子解了!
    “主子。”却听到无痕抬头说到:“不如属下教您个障眼法如何?若是主子不耐烦学,以后出门穿个领子高的衣服也是可以的。”
    文青羽叫他这话给说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无痕却是嘿嘿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主子不妨去照照镜子,若是想学了,再来找我。”
    文青羽心中突然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却不知这不祥是为了哪般,唯有看向萧若离。
    “我脖子怎么了?”
    萧若离温润眸子在她玉白修长的脖颈上微微扫过,眼底笑意显然越发的浓郁。
    “暮雪,给羽儿找面镜子。”
    “不用,我有。“
    文青羽想起洛夜痕以前送给她那面小小的铜镜,她曾经送给连胤又被他死乞白赖要了回来。
    她将铜镜从荷包里翻了出来,低头看去,铜镜中瞬间印出一张明媚绝艳,一脸疑惑的美人面孔。
    “洛-夜-痕!”
    房间里陡然传出愤怒到极致一声断喝,文青羽好悬没把手里铜镜给砸了。
    她脖颈上密密麻麻那一片红痕是什么?那个形状,那个位置,还能是什么?
    死妖孽这是什么时候做下的孽?她居然半点不知道?
    难怪她起床梳妆的时候,并没在房间里瞧见铜镜。当时雨荞说洛夜痕嫌弃铜镜不够亮,便拿去找人打磨了,她当时并没有在意。
    如今,哪里还能不明白?
    妖孽这就是不想叫她看见自己这一脖子惹眼的玩意。
    结果,她就这样毫不遮掩的顶着这一脖子的玩意走街串巷,逛遍了大周最繁华的街道和店铺。还在寒衣巷自己手下这么多人跟前来来去去?
    现在想来,自己一每每出现便有无数的人盯着她瞧。她原先还以为大家是因为最近荣王府的不太平,才特别的关注她,却原来根本不是!
    她气的磨牙,她这哪里是丢人?她简直是没脸见人!
    “若离,等图纸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来通知我。”
    “好。”萧若离点点头,眸光中仍旧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文青羽一脸铁青,大踏步出了院子,脚下步子踩的山响,恨不能踩碎了一地方砖。
    “主子。”守在外院和房顶的飞翩秋露立刻现身:“我们现在去哪?”
    “回府!”文青羽咬牙,一脸森冷的微笑:“有些人皮子痒的厉害,等着本妃去好好给他松一松。”
    远在御书房里打瞌睡的洛夜痕突然一激灵,睁开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灯火通明,毫无异状。怎么莫名就觉得冷了?
    “皇上。”他打了个喷嚏:“臣身子将将见好,如今似有受了些风寒,荣臣告退。”
    连胤脸色显然并不好看,他正说话呢,一个说了一半话的皇帝突然被人打断,谁的心情能好?
    这一开口,居然是要回家?他是皇帝,他都没说解散,谁敢解散?
    “荣王素来身子强健,不过是打了个喷嚏。应该不会染上风寒。”
    “这可说不准。”洛夜痕摇了摇头:“臣近日大婚,尚在新婚燕尔。夜夜操劳的过了,难免容易受寒。”
    这话一说完,御书房中的老臣们脸上便闪过一抹了然。
    不少人朝着他微微笑道:“荣王要注意节制,身体要紧啊。”
    洛夜痕不以为杵,朝着那一脸暧昧不明的眼神,一个个点头浅笑。
    连胤脸孔却越发阴霾:“朕,正在商议要事。!”
    洛夜痕却是又打了个喷嚏:“皇上的要事自然要留给身体强健的人去办的好,臣昨日睡的晚,实在是熬不住了。”
    这话说完,众臣的脸色便越发的精彩。
    连胤颦了颦眉,终于朝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谢皇上。”
    洛夜痕朝着他微微拱了拱手,便起身朝着御书房外走去。脚步从容优雅,哪里有半丝虚浮和不适?
    连胤半晌无语,众臣纷纷以目光交流。
    皇上这看来明显是不高兴啊,莫非因为荣王与荣王妃的琴瑟和鸣而不高兴?
    看来,皇上果断是羡慕了的紧。后宫里的确该好好添添新人了。
    众臣似乎一下子窥破了天家心思,一个个心底都开始为自己规划着美好的未来。
    皇后的位置可是一直空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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