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刚想说什么,视线却忽然凝住,然后对着她身后叫了一声。
    “大哥。”
    贺莹扭头,看见身后的裴邵时,头皮顿时一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的“狂言”。
    该不会误会她对他有什么企图吧?
    “早啊。”她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早。”裴邵先回应完她,然后看向旁边的裴墨,罕见的和颜悦色:“去跑步了?”
    裴墨显然因为裴邵对自己的温和态度有些受宠若惊:“嗯,去跑了几圈。”
    贺莹看得出来,他在裴邵面前不是装出来的乖巧,是真的乖巧。
    裴邵点头:“嗯,上楼去洗个澡再下来吃早餐。”
    裴墨嘴角都扬了起来:“好,那我先上去了。”说完还偷偷瞥了贺莹一眼,然后才走了。
    “你别误会啊,我刚刚在跟裴墨开玩笑呢。”贺莹见裴墨走了,忙跟裴邵解释。
    “你指什么?”裴邵问。
    “呃......你听到我刚刚跟裴墨说的话了吗?”贺莹反问。
    裴邵眸光微动。
    他当然听到了。
    有人说要努力争取让他娶她。
    他压平嘴角,面不改色:“没有。”
    贺莹放心了,笑眯眯的:“没什么,就是我跟裴墨在开玩笑, ”
    裴邵看着她,没有戳穿。
    “早餐马上就好了,你先去餐厅坐吧,我上去叫顾宴起床了。” 贺莹说着就上楼去了。
    ·
    贺莹上楼到顾宴房间,他已经穿着整齐坐在轮椅上等她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早餐的时候,玲姨进来告诉裴邵最近家里的一些人事变动,说完她正准备离开。
    顾宴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用很平静的语气对玲姨说:“玲姨,帮我招个护工吧。”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贺莹愣了愣,转头看他。
    裴邵也看过来。
    坐在斜对面的裴墨连咀嚼的速度都放慢了。
    顾宴却没看他们任何人,只是看着玲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玲姨看了贺莹一眼,又看向裴邵。
    裴邵微微点头示意。
    玲姨这才对顾宴说道:“好,那我去安排。你吃早餐吧。”
    顾宴跟玲姨说完就继续吃早餐了,没有要跟任何人交流的意思。
    贺莹看着顾宴漠然的侧脸,有些如鲠在喉。
    这时裴邵淡淡说道:“既然这样,贺莹你搬到三楼客房住吧,你那间房空出来给新来的护工住。”
    顾宴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唇线微抿,什么也没说。
    贺莹愣了愣,看向裴邵。
    只有裴墨看着顾宴难看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看了看裴邵和贺莹,最后嘴角微妙的翘了一下,带着点对顾宴的恶意报复,语调轻松地对贺莹说:“是啊大嫂,三楼还有好多间空着的客房,你想住哪间都可以。”
    顾宴的脸色在听到裴墨叫的那声“大嫂”后难看到了极致,他看向裴墨,眼神充满厌恶,语气像是结了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裴邵淡声制止:“顾宴。”
    语气算不上严厉,带着警告的意味。
    顾宴沉默了两秒,蓦地冷笑出声:“所以你们现在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是吧?”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餐了。”
    他说完推着轮椅掉头就走。
    “顾宴。”贺莹跟着站起身。
    “贺莹,不用管他。”裴邵说。
    贺莹停下往外的脚步,回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说:“至少在新来的护工来之前,我得管他。”
    她说完就跟着顾宴走了出去。
    餐厅只剩下裴邵和裴墨两个人。
    裴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邵,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对不起,大哥,是我说错话了。”
    裴邵抬眸,淡漠的眼神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压向他。
    “你的错不在于你说错话。”
    裴墨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羞愧的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裴邵不置可否,他无心调解两个弟弟之间的矛盾争端,只觉得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他勉强吃了几口,还是放下筷子,拉开椅子起身离开餐厅。
    裴墨也很快起身离开。
    周阿姨来收拾餐桌的时候,惊讶地看着一桌子没吃完的早餐,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做的早餐出什么问题了。
    ·
    “别跟着我。”顾宴头也不回地操纵轮椅往前,嘴里冷冷地说道:“我很快就有别的护工了,你终于可以解放了。“大嫂”。”
    “大嫂”两个字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悲的是,纵然他胸口充满怨愤,可心底深处却依旧可悲的为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出来而涌出丝丝窃喜。
    贺莹惊奇的发现自从她变成“有钱人”后,心胸似乎越发宽广了,好像什么事都不再值得她生气发愁了,万事都可原谅。
    就像现在顾宴的冷言冷语,也没能在她心里激起多少波动。
    贺莹握住轮椅的推手,顺手按下电梯键,平静而又温和的说:“至少在你招到新护工来接手我的工作之前,我还是你的护工。”
    顾宴唇线抿紧。
    虽然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换新护工的,可是现在被贺莹这么一说,他却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
    玲姨做事的效率很高,大概也是因为裴家开出的条件实在优渥,下午就有护工来面试了。
    顾宴要求亲自面试,贺莹自然也在一边陪同。
    招聘并没有限定性别,第一个来面试的是个男护工。
    三十七岁,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有五年从业经验,还有各种相关证书和好几家雇主的推荐信,说话也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稳重感。
    但贺莹只跟他简单聊了几句顾宴就让他走了。
    第二个是个年轻的女护工,在同行业来说已经算是很年轻,二十七岁,长相清秀顺眼,个子比贺莹还要高一些,同样也是一排证书摆在桌上,说话也是落落大方很有条理,不像护工,倒像个中学老师。
    贺莹下午连着面试了四个护工,却突然发现,她如果不是被裴老爷子指定,可能连来裴家面试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来面试的护工都人手三本证书以上,而她就一本最没有含金量的护工证。
    第88章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贺莹本来觉得自己在护工这一行也算是优秀人才了, 没想到今天替顾宴面试了几个护工,才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经验算不上丰富, 技能也没有别人多,唯一一点就是比他们年轻,可在这行里,年轻也实在算不上优势,反倒很多时候都是劣势。
    “到了。”小王司机的声音让贺莹回过神来。
    她望向窗外, 车子停在了棋院门口。
    “再见。”她和小王司机道别,然后开门下车, 推门走进棋院。
    和昨晚一样,棋院已经下班没人了,只是一路的灯还亮着,像是专门等她一样。
    她轻车熟路地路过大厅,到了小包间, 裴邵已经在等着她了。
    贺莹恍惚间, 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张玉贤下棋输给他, 输的很不服气,把她叫来替他“报仇”, 还在电话里绘声绘色的形容裴邵有多“嚣张”, 现在想来,那都是张玉贤怕她不来,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她来的时候, 裴邵已经坐在里头等她了。
    他教养极好, 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看轻她, 依旧郑重其事的从椅子上起身向她问好:“你好。”
    而贺莹当时因为张玉贤在电话里描述的裴邵的“嚣张气焰”对他印象很差, 还有在大厅又被当时棋院的院长拉着叮嘱暗示不能赢他,顿时充满了对他的偏见,敷衍的说了句你好,然后就直接揭开棋盒盖,开始下棋,下赢了以后还不忘在院长发绿的脸色中得意洋洋地嘲讽了裴邵一波。
    现在想想,裴邵那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就已经很有修养了,甚至第一次被她这种态度对待,第二次居然还专门来找她下棋,态度依旧。
    时间回到现在。
    贺莹没有废话,坐下就揭开棋盒盖,凝神几秒,执黑子先下。
    ·
    苦撑了近两个小时,贺莹还是输了。
    她皱着眉看着棋盘,在脑子里复盘,发现裴邵在棋盘上不知不觉地织出了一张大网,耐心地等待她掉进他的陷阱,所以后面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挣扎求生,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你现在的下法保守了许多。”裴邵一语点破。
    贺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的棋风跟小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个时候,就连她那些厉害的前辈们都偶尔会被她的攻势和气场吓到,都说她未来不可限量,所有人都对她充满期许。
    那是因为她那时候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哪怕面对比她棋力更高的前辈,她也丝毫不会生怯,主动进攻,拼尽全力,哪怕输了也输得酣畅淋漓。
    可现在对上棋力比她高的对手,她已经没有那种锐气和不服输的劲了,而是会选择谨慎保守的下法,但谨慎保守中,又偶尔会忍不住骨子里的攻击性,反而被抓住破绽压制,十分被动。
    说到底,不是棋风变了,而是她这个人变了。
    裴邵淡淡地说:“后天玉贤比赛,你跟我一起去看。”
    贺莹惊讶地抬头看他:“ 真的吗?”
    后天的比赛地点就在桐市,是每年一次的国内名人战总决赛,是张玉贤跟另外一位九段棋手争夺冠军,那位九段棋手是他们的前辈,贺莹还曾经和他对弈过,虽然输了,但是那位前辈当时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贺莹再成长几年,他也下不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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