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条件反射般接住了贺莹递过来的小盆,猝不及防被盆里的桂花香气扑了满怀,他冷着脸:“去画室。”
    贺莹就推他往画室的方向去了。
    裴墨独自立在空荡的大厅里,目送他们离开。
    等离开了大厅,顾宴就冷冷地问:“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贺莹说:“只是碰巧在大门口遇到了。”
    顾宴皱了皱眉:“以后少搭理他。”
    贺莹没说话。
    顾宴就当她是默认了。
    “你摘这些东西干什么?”顾宴抓了一把盆里的桂花,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做香包。”贺莹说。
    顾宴“切”了一声,把桂花丢进盆里:“真土。”
    贺莹还是只当没听见。
    ·
    第二天中午,贺莹才收到裴墨的信息,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贺莹回复:晚上九点。
    裴墨:可以,你结束以后来三楼找我。
    晚上九点,贺莹照顾顾宴上了床,就离开他的房间,没有径直坐电梯上三楼找裴墨,而是先去了趟一楼厨房切了一盘水果才重新坐电梯上三楼。
    她给裴墨当陪练的事要是被发现,总归是不好,要是被撞见,她就说是来送水果的。
    贺莹端着水果出了电梯口,按照裴墨微信里说的往右边走。
    走到裴墨的房间外,她敲了敲门,同时谨慎地往左边看了看。
    门开了。
    贺莹刚要迈步往里走,表情就凝固住了,脚也被生生钉在了原地。
    门里,裴邵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贺莹头皮都麻了,脑子里嗡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看电梯的方向,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她确定自己是走的右边,怎么......
    然而到底是她走错了还是裴墨发错了信息,现在都不重要了。
    贺莹强作镇定:“我是来给裴墨送水果的......”
    后面的解释她还没说出口,就被裴邵打断了。
    “这不是裴墨的房间。”
    仿佛看穿了她拙劣的借口,裴邵本就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厌恶。
    他开门那瞬间,贺莹正鬼鬼祟祟的往另一个方向看,一副做坏事怕被人瞧见的心虚样,已经证实了她的不轨之心。
    贺莹假装听不出他的嘲讽,平心静气的说:“不好意思,是我走错了,打扰了。”
    然后果断地端着水果就要走。
    “站住。”男人声音冷冽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贺莹只得硬着头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裴先生还有事吗?”
    裴邵面色微冷,眼神像是结了冰的刮骨刀,冰冷刺骨,一层一层刮开她脸上的皮肉:“裴家不是赵家,你既然在这里工作,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这样的事,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贺莹当下却没有感觉到羞恼尴尬,只是愣了愣,心里想的是,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裴邵果然是知道她和赵家的纠纷。
    然而看着裴邵那张居高临下冷冷俯视她的脸,她突然没了要解释的欲望,更何况,裴邵也不算看错她,今天晚上虽然只是个误会,但她的确居心不良。
    所以她只是浅淡的弯了下唇:“谢谢裴先生提醒,下次我不会再找错方向了。”存心把他的话曲解,说完微一点头,转身端着果盘走了。
    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的关门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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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这个时候的顾宴和平时的他比起来,简直温顺的像一头小绵羊。◎
    贺莹没有回头,重新走回电梯口才拿出手机,再次确认裴墨发给她的信息,的确是电梯往右。
    于是一见到裴墨就绷着脸说:“你发的信息说你的房间在电梯往右。”
    开门的裴墨愣了一下,说:“我发的是往左啊?”他说着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确发的是往右:“哦,是我发错了。”
    贺莹把果盘塞给他,皮笑肉不笑:“谢谢你,我敲了你大哥的门,他以为我要勾引他,把我阴阳怪气了一顿。”
    裴墨又愣了愣:“我大哥?阴阳怪气?”
    他平时连话都没跟裴邵多说过几句,可以说完全想象不出平时高冷矜贵的大哥“阴阳怪气”的样子。
    贺莹抱怨了那么一句,气也消了,缓了缓语气说:“算了,我们开始吧。”
    裴墨嗯了一声,就把贺莹带到了书房,书房专门布置了一个角落是用来下棋的。
    贺莹坐下以后看到位置边上还有几本棋谱,都有翻动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裴墨很努力,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裴墨说:“我没当过陪练,只能跟你正常下。”
    毕竟她小时候在棋院,都是别人给她当陪练。
    想一想,那时候的事,都像是恍如隔世了。
    裴墨在她对面坐下来:“嗯,你正常下就可以。”
    贺莹就放心了。
    裴墨昨天旁观贺莹和褚沅下的那一盘棋,已经对贺莹的风格有了初步的认知,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只下了二十几步,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贺莹的棋路实在太诡异,他根本猜不出她的下一步会下在什么地方,时常贺莹落子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诧异,思考为什么她会下在那儿,等再下几步,他才会突然恍然大悟。
    如果说他跟褚沅下,能够清楚的知道褚沅比自己强多少,那跟贺莹下,可以说他根本摸不到贺莹的底。
    只觉得一步比一步下的艰难,从头到尾都被压制死死的,根本没有挣扎反抗的余地,最后输了,反而重重地松了口气。
    下完一盘,贺莹问:“还下吗?”
    裴墨盯着棋盘缓了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发着亮:“再来一盘!”
    虽然说自己和贺莹的差距很大,但是跟贺莹下棋却能够很好的调动起他的脑细胞,贺莹下的每一步都能触发他新的视野和思考。
    贺莹仿佛听到钱落袋的声音,嘴角弯了起来:“好。”
    第一盘结束的太快,贺莹这三百块钱拿的有点心虚,第二盘就略有收敛,总算让裴墨有了喘息的空间,除了感受到被碾压外,多少还有了一点体验感。
    下完第二盘,已经快十一点了,裴墨虽然被贺莹全程碾压虐杀,但却越挫越勇兴致冲冲的还想再下一盘。
    贺莹却不敢再待了,这钱好赚,但也不能太贪心,还是细水长流的好,如果裴墨一直需要陪练,那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大大缓解她现在窘迫的经济状况,下楼的时候也没敢坐电梯,悄悄地从楼梯下去了。
    她刚回到房间,就收到了裴墨发来的六百块转账。
    贺莹忍不住开心的笑了,现在好像只有收钱的时候才能让她真正的感到高兴了。
    她真心实意的回了个谢谢,心情愉快的把手机丢到桌上去洗漱了。
    ·
    洗完澡出来,贺莹忽然发现外面下雨了,她走到窗边往外看,雨下的很大,云层中隐隐有闪电划过,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贺莹原本因为赚了一笔意外之财的好心情忽然荡然无存。
    她吹干头发上床,试图入睡,却被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吵得难以入眠。
    她曾经很喜欢下雨天,空气很舒服,也很凉爽。
    直到那年父母在暴雨中出了车祸。
    她永远记得那天,父母要去给一个亲戚过寿,本来是当天去当天回的,但那天爸爸被亲戚劝酒,喝多了,就留到了晚上,结果晚上却下起了雨,如果回来的话,要开一段险峻的山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第二天再回来。
    电话里反复交代她好好照顾好贺康。
    贺莹心情不好的挂掉了电话,又因为受不了贺康的吵闹,和他谎称自己发烧要死了,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不再管他。
    却没想到贺康居然信以为真,着急的给妈妈打了电话,说她发烧了,病的要死了。
    那晚妈妈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贺莹看着手机亮起又熄灭,没有接。
    她没想过,就因为那通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开车并不怎么熟练的妈妈坚持在那个暴雨天的晚上开车回来,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连车带人翻进了深坳里。
    从那天起,贺莹开始讨厌下雨天。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起。
    贺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了。
    ·
    顾宴四肢冰凉的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和被子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
    他出车祸那晚也是这样的雷雨天,暴雨中夹杂着闷雷,他被卡在车座里动弹不得,雨水铺天盖地地砸在他的脸上,一开始雨水砸在脸上还很疼,但很快整张面皮就都麻木了,他全身都在痛,意识却无比清醒,手机就在离他不远的草丛里,可他却被卡在车座里不能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主驾驶座的好友慢慢失去意识在他面前逐渐死去。
    之后的每一个雷雨天,他的脑子里都会出现好友那张被雨水打湿的惨白的脸和他意识模糊时不停蠕动着嘴唇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直到悄无声息。
    那种痛苦和绝望的感觉深入骨髓,日夜纠缠着他。
    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雷雨天,他全身都被浸泡在雨水里,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还有好友那张充满愧疚的惨白面孔,蠕动着嘴唇,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屋外雷声阵阵,伴随着暴雨倾泻而下。
    恍惚中,他忽然听到一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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