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霄当时年纪太小,虞知画却活了几十上百年。
    这要能生出爱意,实在古怪。
    “嫂嫂年纪比我哥大,画中仙嘛。”
    卫灵不甚在意:“初次见面,他们没往郎情妾意的方向想。是后来接触越来越多,哥哥和嫂嫂才相互动心的。”
    她哥哥如今已有二十岁了,与虞知画正好相衬。
    这事儿无可厚非,施黛却追问一句:“接触越来越多?虞知画救卫霄一命后,他们还有往来?”
    “这就更巧了。”
    卫灵兴冲冲道:“我爹喜欢画画,请来一位教授丹青的先生,恰是嫂嫂。嫂嫂在我家,和哥哥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来二去,可不就熟悉了?”
    施黛嗯了声,指腹轻捻:“确实很有缘。”
    “在虞知画包袱里,有个姻缘笺。”
    江白砚看她一眼,问卫灵:“是虞知画和卫霄求的?”
    “姻缘笺?”
    卫灵有点儿懵:“或许吧?他们两个求签,我不是回回都知道。不过……姻缘笺的话,肯定是哥哥嫂嫂一起求来的。要不然还能有谁?”
    不知想到什么,江白砚安静笑了笑,莫名有讽刺的意思。
    线索越听越乱,头脑中像被塞了团乱糟糟的线。
    施黛轻敲头顶,试图让智商流进脑子里。
    想起又一个疑点,她压低声音,避开侍卫阿言,对卫灵悄悄说:“你对韩纵很感兴趣?”
    邪潮来袭的间隙里,其他人皆是惊若木鸡,生无可恋静坐在地。
    唯独卫灵兴致高昂,一直缠着韩纵不放。
    按理说,她身为一个娇纵的小姐,既被妖邪吓得够呛,又受不了韩纵的脾气——
    怎么做到持之以恒找韩纵搭话的?
    听施黛问出这样一句话,卫灵神情微僵。
    她似是犹豫,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用更小的音量回答:“你想知道?”
    施黛点头。
    瞧了下身后的阿言,卫灵凑到她耳边:“我想让阿言吃醋。”
    施黛一愣:欸?
    施黛醍醐灌顶两眼放光:噢——!
    感谢卫小姐,让她得到今天的第一个答案。
    八卦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当时外面有很多妖魔。”
    卫灵:“我想着大概活不成了,想激一激他,谁让阿言平日里像个闷葫芦。韩纵长得还行,剑法也厉害,我假装对他感兴趣——”
    她嘿嘿一笑:“阿言就不高兴了。”
    之前都以为卫灵是个粗线条的姑娘,万万没料到,他们想到第二层,卫灵在更高深的第三层。
    施黛眨眨眼:“你和阿言现在,怎么样了?”
    “互通心意啦。”
    卫灵眉眼弯弯,颊边浮起淡淡绯色,如落雪的粉团:“你今后遇上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气一气他。百试百灵。”
    施黛隐有所悟:“明白。”
    近处的江白砚一言不发,掠来意味不明的眼风。
    “卫姑娘。”
    江白砚打断对话:“此番上山狩猎,由何人提议?”
    卫灵后退一步:“狩猎?当然是我哥。”
    施黛想起来,在卫灵这个身份的推荐台词里,有“好累,不想走了”。
    这位大小姐不像是热衷于野外打猎的性格。
    她心下一动:“你以前很少打猎吧?”
    “不是‘很少’。”
    卫灵皱眉,闷声嘟囔:“是第一次。累死我了,以后再也不去。”
    沈流霜顺水推舟:“为什么这次去了狩猎?”
    “我哥提议的。”
    说到这儿,卫灵嘴角上扬:“你们知道,阿言是我的侍卫,我与他身份有别。哥哥原本不同意我俩在一起,被我臭骂了一顿——他和嫂嫂不也是相差甚远?一人一妖。”
    卫灵道:“那之后过去几天,哥哥便想通了,主动告诉我,不如大家一起去山中狩猎。野兽靠近,阿言定会护着我。”
    沈流霜笑:“你哥哥……真是用心良苦。”
    她隐有言外之意,卫灵没听出来,欢欢喜喜:“狩猎虽然遇上这档子事,但说到底,我和阿言顺顺利利在一起了。不亏。”
    正说着,药房木门被人推开,蓄山羊胡子的大夫探头出来:“外边儿干嘛呢?进来喝药。”
    不止卫灵,连施黛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镇厄司医馆的汤药,堪称人间疾苦,尝过一回,施黛至今没忘掉味道。
    卫灵磕磕巴巴,本能抗拒:“喝、喝药?”
    话音方落,袖摆被人轻轻拽住。
    卫灵侧目,见阿言一手捏着她衣袖,另一只手乖巧上抬,掌心摊开,是一袋饴糖。
    “小姐。”
    他开口,是低沉悦耳的声线:“吃这个,会好些。”
    卫灵绽开喜不自胜的笑,张开双手,将他抱了抱。
    阿言垂眼含笑,耳根通红。
    施黛缓缓扬起姨母笑。
    阎清欢目光温柔。
    沈流霜眉心一跳,毫无征兆,皱眉觑向江白砚。
    江白砚:?
    看他做什么?
    “身体要紧。你们进去喝药吧,不打扰了。”
    施黛挥挥手,扭头一望:“我们也进药房看看?”
    她还有问题想问老板娘。
    推门而入,浓郁药味直撞鼻腔。
    施黛不喜欢这股苦味,屏住呼吸。
    房中或坐或躺近十人,全是在画境见过的熟面孔。
    老板娘杨玉珍抱紧算盘坐在墙角,凄凄惨惨戚戚,端起药碗一口闷。
    药不苦,命苦。
    施黛四人表明镇厄司身份,老板娘先是一愕,旋即用力点头:“大人们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说罢咬牙切齿:“那混蛋砸了我的客栈。要知道是谁干的,我……”
    阎清欢好心安慰:“老板娘,等我们抓到凶手,会从她充公的钱财里,抽一部分补偿你的损失。”
    说完又觉不对,目前认定的凶手是锦娘,这人钱袋比老板娘更空。
    “你客栈里的锦娘,”施黛问,“她精神是不是不太好?”
    “锦娘?是。”
    老板娘有些懊恼:“起初我看她可怜,姑娘家孤零零一个人,这才把她留下。没想到刚过几天,就见她蹲在墙角自言自语。”
    那姑娘神神叨叨的,留下吧,无异于养个闲人。
    可若说把锦娘赶走,她狠不下心肠。
    “大人。”
    老板娘面露苦色:“凶手,该不会是她吧?”
    施黛软着声尝试安慰:“案情尚未水落石出,我们在查。”
    她脑子里盛满太多念头,说话间略一抬眼,猝不及防,瞥见一道漆黑影子。
    以及两把被那人背在身后的剑。
    ——韩纵正一言不发站在他们身边,眸色幽深。
    他想干什么?他什么时候靠近的?他不是不爱与人打交道吗?
    心口咕噜噜冒出疑问三连,施黛听见他的声音。
    “我名韩纵,擅双剑。”
    韩纵道:“打不打?”
    施黛:……?
    韩纵紧盯江白砚:“你用单剑,若觉得不公平,我拿一把剑也能打——不过以你的实力,想必不用。”
    施黛大受震撼。
    居、居然是与画境里一模一样的台词,他想打架的那份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韩纵仍在面无表情吐台词:“我的剑已许久没遇上好的对手,你来,或许能满足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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