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定神:“锦娘使用大量香料,莫非是为了……遮掩邪气和血腥味?”
    猫尸躺在床下,她们进屋时,只嗅见浓郁到过头的闷香。
    “低阶邪修,不懂如何隐藏邪气。”
    白九娘子不愧为见多识广的仙家,思索片刻:“她以此混淆气息,说得过去。”
    “所以,”柳如棠挑眉,“锦娘大概率是近日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啰?”
    修习邪法,身处君来客栈,杀害人和猫狗汲取血肉。
    最关键的是,案发后,锦娘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像极畏罪潜逃。
    “目前看来,她的嫌疑最大。”
    施黛颔首:“嫌疑人里,还剩最后一个卫霄。等第三波邪潮来袭,你们去他房中看看。”
    锦娘的床下被她们翻找得一片狼藉,两人凭借记忆恢复原状,又在房中探寻一番,没找到更多线索。
    直到敲门声起,沈流霜推开门缝:“锦娘有动作了。出来吧。”
    *
    施黛和柳如棠没事人似的出了房间。
    白九娘子乖乖变回项链,悬在柳如棠胸前,细细观察,能发现链上的小白蛇懒洋洋眨着眼。
    经过长廊拐角,施黛恰好与锦娘擦身而过。
    仍是刺鼻香料味道,彼此错身的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锦娘显而易见打了个哆嗦,飞快挪开目光,逃也似的快步回房。
    施黛:“她怕我们?”
    在镇厄司见惯了邪修,柳如棠语重心长:“这叫做贼心虚。”
    初出茅庐的邪修,大多处于极度矛盾的分界点。
    一方面贪恋邪法带来的力量,另一方面,为人的理智尚存,明白自己干的事伤天害理。
    ——当然,反反复复的纠结后,总会选择继续修炼邪术,把礼义廉耻抛在脑后。
    沈流霜:“做贼心虚?你们找着什么了?”
    施黛绷紧瓜子脸,神秘兮兮一板一眼:“重大发现。”
    “阎公子和江公子应该在搜虞知画的包袱吧?”
    柳如棠一笑,摸了把她脑袋:“汇合之后,一起说。”
    君来客栈总共就那么点儿地方,三人很快回到二楼的卫霄房前。
    开门的是阎清欢,见是她们,笑逐颜开。
    “我和江公子把客房翻找了一遍。”
    阎清欢后退几步,让出进屋的空间:“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施黛踏入房门,第一眼看向江白砚。
    他被阎清欢重新止血包扎,面庞是缺乏血色的白,晃眼望去,像毫无温度的冷玉。
    江白砚也在看她。
    是与平素相差无几的神情,疏朗内敛,眸色黑沉。
    胸前的血渍红得刺眼。
    施黛:……
    施黛:呵。
    坦白说,她有点生气。
    “我们这边有大发现。”
    柳如棠拿胳膊肘碰她:“黛黛,你说还是我说?”
    之前在锦娘房中还不觉得,此刻见到江白砚,好不容易平复的思绪又变得乱糟糟。
    施黛笑笑:“你来吧。”
    柳如棠轻咳一声:“好嘞。”
    她把方才的来龙去脉详细描述,着重强调猫尸、小册和摄魂铃。
    阎清欢听得入神,琢磨一下那含糊不明的“七日”,往江白砚身侧缩了缩。
    “确是邪法。”
    江白砚淡声:“不少邪修以血肉为祭,人血不够,便用猫狗代替。”
    沈流霜颔首:“她既然能杀人……利用心因法,制造这起连环杀人案,倒也有迹可循。”
    “是锦娘的话,很多细节都能说通。”
    柳如棠道:“长安城接连死去好几人,镇厄司着手调查。她定然忧心被查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掉客栈里的所有人,从此抹去自己的痕迹。”
    “老板娘不是说过吗?锦娘无父无母,如今与世间唯一的联系,只剩君来客栈。客栈一灭,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和行踪。”
    她摸摸下巴:“要不然,幕后凶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家客栈?”
    施黛低低嗯了声。
    凶手为何选在君来客栈动手,是困扰她很久的一个疑点。
    这家客栈立于长安郊外,虽则偏僻,但不至于人迹罕至。
    比它更不易察觉的地方有很多,比它更容易袭击的地方也有不少——
    君来客栈有什么特殊之处?
    如果凶手是锦娘的话,按照柳如棠的推论,说得通。
    “的确如此。”
    沈流霜表示赞同:“卫霄和虞知画没有作案时机,如果韩纵的嫌疑能被完全排除,锦娘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现在邪祟来袭,她竟一个人单独回了屋。
    单从这一点来看,就很不正常。
    “对了。”
    施黛左右望了望:“在这间屋子里,你们找到什么?”
    “是打猎的器具,和烤制食物用的香料。”
    阎清欢老实回答:“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他行至桌前,打开一个小布包:“喏,在这里面。这是虞知画带来的包袱。”
    施黛凑近打量。
    布包里装着零散的小物,有香料圆盒,一块绣有桃花的手帕,一把木梳,一瓶金疮药。
    没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还有这个。”
    阎清欢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是虞知画和卫霄的祈愿笺。”
    打开香囊,他取出祈愿笺。
    是一张浅绯色的笺纸,瞧上去已有些年头,泛出淡淡的黄。
    纸上写有一行小字,施黛定睛看去,是《西洲曲》中的一句。
    【南风知我意】。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沈流霜俯身,指尖挑起祈愿笺下角:“从寺里求来的姻缘笺……看样子很旧了。”
    “虞知画和卫霄都很宝贝它。”
    阎清欢挠头:“我拿到的画境提示是,卫霄身受重伤,一直把它攥在怀里,躺在床上祈祷虞知画平安。”
    真够恩爱。
    施黛认真打量了会儿:“这对未婚夫妻认识了多久?这张纸,被保存很多年了吧?”
    柳如棠详细盘问过当晚客栈里的所有人,最有发言权:“他俩认识大概有五六年,日久生情嘛。”
    卫霄和虞知画的房中并无猫腻,最后的嫌疑也被排除。
    “终于——!”
    柳如棠握拳,干劲十足:“只差韩纵,马上就能结案了!”
    这桩案子忙得她焦头烂额,等结束后,她要好好犒劳自己和白九娘子一顿。
    沈流霜轻挑眉梢,故意逗她:“当心在韩纵身上,出现意想不到的反转哦?”
    柳如棠迅速捂住她嘴巴。
    阎清欢在一旁默默咽了口唾沫。
    他看断案话本子这么多年,总结有以下三条经验:
    第一,某人遇害,丈夫或妻子九成概率是凶手。
    第二,倘若一具尸体面目全非,身份必然被调换。
    第三,太过顺利的案子,到后来铁定出事,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阎清欢决定不乌鸦嘴,把话吞进喉咙。
    “距离第三波邪潮,还有一段时间。”
    沈流霜笑笑:“大家辛苦这么久,短暂休息一会儿吧?听说第三波的邪祟攻势很凶,当心莫要受伤。”
    “我去大堂候着。”
    柳如棠:“看看有没有其他形迹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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