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曹工小跑到火炮前,在基座上用力扳动了什么东西,一声沉重的“咔嚓”声过后,只见数米高的基座竟然伸出来三只小型炮口,白琥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火炮改装的嘛,这个当然是用来装正规火炮的。”曹工乐呵呵的介绍着,绕到后方检查了一番,认真接道,“主炮是改装了炮口,将动力源变成了风,三个辅炮则是优化了弹药,还是你们新任的赤部大统领帮忙改进的。”
    白琥抿抿嘴,新任赤部大统领其实还没有正式册封,不过别人这么称呼他倒也没什么问题,他跟着走上前去,这才看见基座内部整齐的摆放着一排特殊的鱼雷,果然是他熟悉的那种明亮的赤色,只是尾部稍有不同,曹工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枚塞入,兴奋的道,“赤璋大统领说他在里面新增加了一种成分,以前鱼雷炸完就没了,现在会引起连锁反应,爆炸之后的那些碎渣、粉尘会二次爆炸,威力比从前生猛百倍!”
    “哦?”白琥终于有些兴奋起来,“前任赤璋没死的时候,每次见面都会给我们送上一点这种特制鱼雷,托他的福,真的是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快,就前面那座小山包,先炸一枚让我见识一下威力。”
    曹工毫不含糊的取出火折子点上,他只是个普通工匠,当火线嘶嘶燃起之后就立刻后退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白琥倒是毫不介意的站在一旁,三个炮口整齐的向前发射炮弹,划出一道带着明艳赤焰的弧线,果真如曹工所言的那样,第一炮的轰鸣炸响之后,被震动波冲上天的碎石粉尘噼里啪啦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爆炸,顿时整个小山包被烟雾笼罩,还有神秘的光晕折射而出。
    白琥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脚下的土地在剧烈的摇晃,还能嗅到刺鼻的烧焦味顺着风扑面而来,前任赤璋特制的鱼雷里装有能蛊惑人心的迷药,经过这一轮改造之后,竟然让他的神志也有片刻的恍惚。
    “嘿嘿,没骗您吧?”等到浓烟散去,曹工扬眉吐气的跑回白琥身边,指着前方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毛,白琥目光一沉,第一时间是找来自己的部下低声命令,“让大军再后撤二十里。”
    说完这句话,他重新转向曹工一改刚才的严肃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起来:“好,确实不错,三枚火炮都如此厉害,我是越来越好奇主炮蓄力完成后的威力了,曹工,你这次表现的不错,等杀了白兆霆,我一定在皇上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多谢大统领厚爱。”曹工识趣的恭维了几句,爱惜的抚摸着炮口,他的脸庞在弦歌岛的冷风中透出截然相反的潮红,期待满满的回答,“等到整个火炮都被金色咒印覆盖,就说明蓄力已经全部完成,不过最后两天还是得小心调试,毕竟这东西也是第一次投入使用,而且风本就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不好控制,大统领也可以将帐子往后挪一挪,免得风势太大影响您休息。”
    “呵呵,说的也是。”白琥点点头,当即给了自己部下一个眼色,又道,“这几天辛苦曹工日夜守着调试了,你们去准备些暖身子的果酿,再多添点篝火,别让曹工着凉。”
    “是。”飞火营的人低声领命,随着夜幕降临,几人也先后回去休息。
    此时的萧千夜站在另一处隐蔽的山头,几只风灵落在他的肩头默默将所见所闻传入他的耳中,他眉头紧蹙的看着下方被炸的一片狼藉的土地,内心也不由震撼——赤璋本人和他并没有直接交手,但是那种特殊的鱼雷他是见识过的,当时情急之下甚至只能用手握住,那样剧烈的爆炸即使在神力屏障的保护下依然将他的手臂炸出道道血痕,事后他听大哥说墨阁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鱼雷炸弹,神不知鬼不觉放在明溪的座椅下,亏得大哥留了个心眼在公孙晏遇袭之后直接住在了那里,要不然当时正在早朝的文武百官怕是要死伤一片!
    当年的鱼雷仅拇指大小,可以揣在怀里用法术控制,可谓防不胜防,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白琥所用的新型鱼雷也仅仅只比拳头稍微大上一圈,在体型差距并不十分明显的前提下,威力几乎是近百倍的扩张了。
    萧千夜凛然神色,自从前几天发现夔牛队伍之后他就一边暗中以风灵监视着曹工的动静,一边快速以点苍穹之术检查了对方口中青云门的情况,青云门位于本岛以南,是一处险峻的大雪山,和昆仑有几分神似,主峰上耸立着四方天柱,供奉着一种金色的鳞甲残片,眼下只有其中一块被人取下用于武器的改造,剩余三块还放在原处没有挪动,如果这次白琥成功用它炸平弦歌岛,下一步肯定会将其它几块也用于武器改造吧?
    这么恐怖的武器如果正式投入使用,就算他现在杀了那几个棘手的人物,白兆霆想带兵反攻也会极为艰难,得趁着它尚未完全研制成功彻底毁掉才行。
    想到这里,萧千夜默默往白琥的方向眺望了一眼,虽然号称是带了十万人马,但是根据他的观察这批人应该不是最精锐的一批,他们每天都有按部就班的训练,很明显身手并不出众,极有可能只是噱头,所以他轻而易举的救走白璃玖也没被发现,毕竟白兆霆只有残兵五百人,大宗主也不可能放着尚未稳定的本岛不顾,安排这么多人来弦歌岛围攻一个势单力薄的前朝皇子。
    萧千夜抽出长剑用力握了几次,他的穴脉被帝仲封着,这几天还是按兵不动等大军撤退到相对较远的位置无法回来支援,现在对方的武器还需要蓄力两天,大军又已经远离,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可以直接铲除白琥了。
    第1208章:曹工
    夜深之后,喝了些果酿酒暖身子的曹工终于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疲惫地打了几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作为一个工匠,弦歌岛过分恶寒的天气让他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几床被子依然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命人又端了两个火炉进来才勉强止住了哆嗦,但是他才闭上眼睛打了个盹又被外面巡逻的脚步声吵醒,曹工不耐烦地爬起来,一把掀起帘子探出脑袋发起了牢骚:“你们别大半夜走来走去的,太吵了!”
    飞火营的领队对他微微鞠躬致歉,解释道:“曹工,大统领说最近不怎么太平,让我们一定寸步不离保护您的安全。”
    “那就站远一点别一直走动了,这几天累死我了,弦歌岛这么冷,别让我再起来说你们!”曹工还是很嫌弃地骂了几句,领队无奈只能收队命人退开,曹工骂骂咧咧缩回床上,一个不易察觉的身影悄然避过外面的守卫直接潜入了他的帐篷,昏暗的火光隐约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让睡眼朦胧的工匠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他疑惑地转过来揉了揉眼睛,又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忽然感觉有几分心虚,就在曹工准备硬着头皮再去把守卫喊回来的时候,黑暗中迸射出一道锋芒的剑光,顿时有冰雪飘落鼻尖,比弦歌岛还要冷酷的风掠过身体,一个更加冰冷的声音低低警告:“别动。”
    曹工吓的睡意和酒意一瞬间全部散去,余光终于看清楚忽然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手持一柄红色长剑,风雪正是从剑身源源不断地渗出,另一只手似乎是勾出了法术的屏障,阻断了全部的声音。
    “现在没人会打扰你睡觉了。”萧千夜冷笑调侃,淡然收剑坐到了一边,看着面前的人脸色从木愣到惊讶再到恐惧,不由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外面那几个人身手不错,应该是他带的人里面最为精锐的一批吧?我还在想要怎么做才能不打草惊蛇的进来找你,结果你倒是识趣,主动帮我把人赶走了。”
    曹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算是自己主动赶走了帐篷外巡夜的守卫,但是那些人应该也没走得很远才对,仅仅是隔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就能被人轻而易举的入侵?
    萧千夜转动着手里的长剑,风雪红梅特殊的幻象让整个帐篷好像都冷了几分,又淡淡问道:“外面那个大家伙是你的杰作?”
    “你是谁?”曹工终于憋出一句话,萧千夜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那东西用六只夔牛费时费力的拉过来,炮口上还镶嵌了从青云门夺取的玄冥鳞甲,白天你只用辅助的炮口发射了几枚炮弹,威力就将前方的一座小山包直接夷为平地,连我站在更远处的山峰上都能感觉到宛如地震,如果再让你将主炮口蓄力完成,只怕方圆百里的山都要被炸毁吧?这么厉害的东西是你做的?”
    曹工眨眨眼睛,工匠的骄傲让他一时忘记了恐惧,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挑了一下眉头:“当然,为了改装炮口,我可是精心设计了几十个版本,最终才决定将鳞甲磨碎借由法术点缀镶嵌,这样才能更好地聚风……”
    “呵呵,手艺不错嘛。”萧千夜打断了略显兴奋的曹工,忽然想起来一个不算很熟悉却给他带来相当大麻烦的人,抬头问道,“之前有几只小型机械鱼钻入了幽冥泉眼,它们腹部安装着只有拇指大小、但是破坏力十足的鱼雷炸弹,鱼雷我知道,是别云间赤部统领惯用的东西,那种机械鱼我也见过,是神工坊打造的,有好几种不同型号,作用也很广泛,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不是有一对叫燕寻的师徒曾经混进去过,那种机械鱼的工艺,应该也是他们透露的吧?”
    提到这件事,曹工的脸上心虚地掠过一丝闪躲,又不敢说谎得罪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只能悻悻交代:“燕寻是燕师傅的徒弟吧,燕师傅的手艺其实蛮好的,只不过缺少点天赋总是造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后来韩公感觉到他的情绪,就将计就计让他去了神工坊偷师学艺,这期间燕师傅确实给我们送过来不少机械的设计图纸,可惜都是些小型的飞鸟云鱼,稍微厉害一点的他都没有送来,韩公觉得这种东西如果投入战斗的话威力一般般,还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也就没有大规模投入生产,只是根据图纸改造了几架出来备用。”
    萧千夜暗暗松了口气,燕寻的师父叫燕徊,其实是个挺自傲自负的人,无论是赌气还是真的没有拿到其他的设计图,总之他没有将那些东西交给天工坊就行,否则以别云间眼下的势力,再有那批以一敌百的机械武器相助,不要说势单力薄的白兆霆,就算是他恢复鼎盛状态,想夺回太曦列岛的主权也是难上加难了。
    曹工小心地瞄着对方的表情,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在白琥眼皮子底下闯进来的男人到底什么来头,萧千夜对他笑了笑,只是这个微笑让他毛骨悚然瞬间惊出一头冷汗,又不急不慢的问道:“神工坊和我勉强有点交情,他们的工匠曾饱受战乱之苦,所以对制作武器这种事情非常的排斥,就连那么厉害的飞鸟、云鱼,他们竟然也只是用来拉送运货罢了,但是你们好像不一样,之前看你给白琥示范的模样,应该是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吧?”
    “我、我只是个普通工匠,白琥下了命令我哪里敢说不字?那可是修罗场的主教头,杀人不眨眼的!”曹工紧张地攥拳为自己辩解,看见萧千夜跳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冷笑讥讽:“别这么急地撇清关系,这几天白琥每天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反倒是你一天比一天兴奋,你应该知道太曦列岛发生了什么,知道白琥和别云间都干了些什么,但你一点也不在乎,你只在乎自己的‘杰作’到底能有多少威力,要不是那玩意的蓄力五天,你肯定早就迫不及待要把前面那一片的山全给炸平吧?大宗主能这么快夺权成功,天工坊肯定提供过不少帮助,你脱不了干系的。”
    “我……”曹工百口莫辩,因为心虚快速低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萧千夜擦拭着剑锋,眼里全是厌恶,“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卷入这场政(和谐)变,可不能如你所愿了。”
    “等等!等等!别杀我,我真的只是一个工匠,我造那些武器是因为收了人家的钱,我也不知道别人是用来打战的,你、你……不不不,是您、您放了我,所有的钱我都交给您,我还可以告诉您怎么停止蓄力!”生怕他真的会一剑砍了自己的脑袋,曹工吓得脸色“唰”得惨白如死,直接跪在他面前语无伦次的磕头求饶,萧千夜在他面前半蹲下,仿佛并不在意这样的条件,用手指敲击着风雪红梅的剑身回道,“那倒也不需要,炮口上的金色咒印还没有完全覆盖住整个炮台,只要将其砍断应该就能不攻自破了,实不相瞒,真正的‘风神’我都用过,玄冥的鳞甲残片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很棘手的东西。”
    剑尖抵在曹工的喉咙上,冰雪渗透皮肤让他剧烈地颤抖,萧千夜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看着面无血色的工匠,嘴角忽然漾起一丝奇特的笑意,“杀你其实影响不了什么东西,不如你老实告诉我天工坊那位‘韩公’到底何方神圣,你们来到太曦列岛之后又配合别云间做了些什么?如果你愿意坦白交代,我也犯不着为难你。”
    “真的?”曹工脸色煞白,知道落到对方手里已经由不得他选择,霍地仰起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实情,“韩公是受邀来的,皇上……就是大宗主给了天工坊一笔天价的酬金,要求我们改造整个帝都望舒城,按照图纸的设计,我们首先会在城墙上加装用于防卫的火炮,同时在四方角楼里搭建观测台,然后内城的街道也要改,将部分地砖、楼阁和墙面改成移动式,方便暗中安装武器军备,皇宫更是要大改,因为工艺复杂,我们连图纸都还没来及完成。”
    “还有呢?”萧千夜看似冷定的听着,实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如陷深渊,曹工抬头看着俯下身来的男人,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恐惧,半秒也不敢犹豫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一大批军需物资,不过因为山海集被人重创,眼下很多原料都断了供,虽然大宗主已经让青圭和玄璜两部去了南边资源丰富的几座列岛收集原料,但还是远远不够,所以目前只有帝都城的禁军拿到了最新的装备和武器。”
    萧千夜微微的冷笑,轻而缓地开口:“真是一群能工巧匠,短短半年时间就有如此周密的计划,要是我再晚来几年,等你们全部改造完工,怕是连望舒城都进不去吧?”
    “您要去望舒城?”曹工有些发愣地接话,下意识地摇头,“望舒城现在就已经进不去了,九尾狐和九头鸟守在城里,苍天部和赤部都调了回去……”
    话音刚落,曹工倒抽一口寒气,愕然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将最近几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他克制不住肩膀微微的颤抖,紧盯着他问道:“最近帝都全城戒严,该不会是为了你吧?我听说九头蛇被杀,白璃玖被人劫走,正是因为这两次突然的意外,白琥大统领才让我把尚未完工的火炮送到弦歌岛来炸山,难道、难道是你干的?”
    对方没有回答,在重新站起来的一瞬间剑光切断了他的双臂,不等曹工发出哀嚎,萧千夜直接用剑柄将其敲晕,一朵红梅从昏厥的工匠额心渗入,让曹工的额头痉挛的抽搐起来,他踢开昏死过去的人,冷道:“命可以留着,这双手是万万不能留了,你也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下半辈子又残又痴去赎罪吧。”
    第1209章:白琥
    萧千夜掠出曹工的帐篷,避开不远处的飞火营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火炮地附近,十几米高的大家伙即使在夜幕里也被璀璨的金光环绕,尤其是炮口那三圈金纹分外刺眼,因为有玄冥鳞甲聚风的原因,眼下这片空旷的平野到处都是无形的风刃如刀锋一般旋转,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他就能感到皮肤被刮伤出现刺痛,守卫们虽然早就换上了特殊的战甲,还是非常谨慎地在二十米之外严阵以待的盯着没有过分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将力量集中,大哥手上的“风神”他是用过的,虽然从未见过玄冥原身出现,但他知道那柄剑确实和凤姬手里的“流火”如出一辙,无疑是某种生物幻化而成,长度韧度都极为微妙,而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聚起的风和大哥的剑一模一样,在法术的作用下正在将弦歌岛彻骨的冷风凝聚在炮口。
    萧千夜跳到火炮旁边,二十米外的守卫敏锐地察觉到风势微变,顿时几个人就齐刷刷的朝他望来,不等对方行动,他手里的长剑已然勾出无数剑气果断封喉斩杀,再扭头,萧千夜紧盯着金色咒纹尚未完全覆盖住的位置准备直接砍断炮口,就在风雪红梅落下的一刹那,忽然远方一道同样锋芒的剑光迸射而来,逼着他大跳一步避过贴面扫过的凛风。
    “公子好身手啊。”白琥是在同时出现在视野里的,一改这几天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地盯着这个忽然闯入的年轻人,勾着嘴角冷声赞叹,“孤身闯入飞火营,一剑杀了我五个人,我可不记得白兆霆身边有这么厉害的帮手,公子莫非就是大宗主口中那位捣毁山海集、逼着苍礼和秀爷临阵撤退的人?”
    “白琥。”萧千夜也认出了这个男人,只是一个目光交错的瞬间,刀光剑影已经连续过了几十招,修罗场出身的白琥部大统领内心惊讶无比,一次又一次加重手头的力道才能保证自己的武器不脱落,而反观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他的呼吸淡然脚步沉稳,每一剑看似平凡实则蕴含着千变万化,片刻之后,白琥不得不警觉的以守为攻,同时被声音惊动的飞火营也纷纷加入战局。
    萧千夜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虽然所谓的十万大军已经撤退到了五十里开外无法支援,但留下来的飞火营也有接近两千人,他必须速战速决,决不能被拖入持久战。
    白琥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悄然退到了最后方,飞火营一步一步围攻敌人,萧千夜将长剑换到左手,剑势一变更显锋芒,很快他就从几百人的围困里杀出,目光一瞬不移地紧盯着白琥,不等身后的大批人马追上来,长剑勾勒起暴风雪,红梅的花瓣在风中猎猎起舞,所有人都凝滞在幻象里呆滞地停下了脚步,白琥大吃一惊,当他再次提剑格挡之时,红色的剑锋直接刺断他的武器,剑尖瞬间抵在了心脏上!
    然而也是在这一瞬,萧千夜眉峰紧蹙发现无法再前进一分,长剑在距离心脏咫尺的地方停住,白琥捂着胸膛踉跄的大退了几十米才站稳脚步,他胸口的衣襟被挑破,露出的皮肤竟然是一种宛如玉石的白!
    “你的身体……是吃过药、还是动过刀?”萧千夜不由讥笑,白琥吐出一口腥沫,抽出腰间另一柄长刀冷笑,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来另外一些事情,神色也有几分古怪起来,“盲女回来之后,我曾详细问过她螺洲湾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然是个瞎子,但是能注意到很多连苍礼也注意不到的细节,她说白璃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对他不像对普通男宠那般霸道不讲理,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随了对方的意放他走了,不过之后为了博他欢心,白璃玖还是从秀爷那里要了两副烈性的催情药,这才导致了螺洲湾一系列耸人听闻的事变,你就是那个男人吧?”
    不知为什么,萧千夜竟然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眼光如刀剑般冰冷,扫过眼前那张和紧张气氛截然不同、带着些许不悦的脸,忽而笑起:“白琥部的大统领,修罗场的主教头,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生气吗?呵呵,也难怪,我听说前朝皇太子待你如亲兄弟,不仅送了你豪宅大院,还赏了你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可惜也不知道是人家的肚子不争气,还是你自身有什么毛病,反正人到中年依然膝下无子,所以白璃玖意外怀上你的孩子,你才不舍得杀她吧?”
    他这么一嘲讽,白琥脸上的阴郁之色就像暴风雨前夕的乌云,萧千夜倏然想起那天夜里见到的白璃玖,从至高无上的尊贵公主沦落成囚,抱着自己唯一幸存的兄长久久不愿撒手,他虽然不喜欢这位风评糟糕的公主,但是强暴女人还直接砍断一只手威胁的做法还是让他倍感作呕,到底是有点瞧不起白琥的所作所为,萧千夜忍不住又讥讽了几句:“你们和解朝秀关系密切,这种连我一剑也没能砍破的身体多半也是他的杰作吧?都说药是三分毒,想要孩子就得好好调养调养身体,找几个靠谱点的大夫,别总是和那种混迹黑市的卖药郎狼狈为奸了。”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别云间六部统领之一,白琥以最快的速度压下了情绪,甚至饶有兴致泛出一丝冷笑的反唇相讥:“公子这是在为公主鸣不平?呵呵,其实大可不必为那种下贱的女人惋惜,她养了不少男宠,早就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了,而且你也别只顾着劝我,你早就成了婚,尊夫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浮世屿皇鸟,你不是一样没有孩子?嘻嘻,如果当年黑市的某些传闻是真的,那公子的小娇妻是不是也曾经被人……”
    话音未落他就被如雨而落的剑光打断了所有的话,白琥扬眉吐气地看着对方脸上的阴霾,咧嘴哈哈大笑:“这么生气?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公子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上天界的‘神’,娶老婆可不能找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闭嘴,在我面前侮辱她,你在找死。”萧千夜的眼眸睛悄然变换了色泽,一只手用力按住了额心,这段时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某些担忧被对方一句话搅起惊天的巨浪,这种睥睨天下的金银异瞳让刚才还幸灾乐祸的白琥一瞬间收敛了玩味,潜意识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在靠近,然而身体却在这一瞬间跟不上对方的速度,那柄血红色的长剑突兀地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撩拨着周围被火炮口汇聚的风宛如炸弹般瞬间击穿了他的胸膛!
    这一击来的太快,他是在感觉到疼痛之前先看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经历过秀爷亲手改造过的身体这么多年几乎刀枪不入,让他高枕无忧的坐在修罗场的高台上冷眼旁观着下方的厮杀,这是他第一次被重创,直接就是致命伤!
    这一击之后他眼前的年轻人也痛苦地后退了一步,他似乎是抬眼深深凝视了一会天空的某个点,脸色也逐渐浮出一抹惨淡的死灰色,然后慢慢、艰难的抬手封住了身上某个穴脉,最后才长长的深呼吸才重新恢复平静,萧千夜的嘴角浮出莫测的冷笑,反手将蓄力三天的火炮一剑砍成碎渣,玄冥鳞甲凝聚的风力一瞬间全部散去,宛如狂风扫落叶将飞火营的人吹上了高空,瞬时红梅精准地刺入所有人的心脏,血水泼洒而下,落成鲜红的冰珠洒落满地。
    “你……”白琥模糊地吐出一个音符,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力量,难怪大宗主要集合六部突袭太曦列岛,只有手握这座流岛数亿普通人的生命,他们才有筹码去和这种对手做交涉。
    萧千夜却仿佛一只散了线的木偶靠着火炮的废墟颓然坐在了地上,刚才还锋芒毕露的眼神也在这一刻黯淡了许多,叹息:“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二十年隐姓埋名,一手培养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场,你本该是我最难缠的对手之一,可你不仅让我轻而易举的偷袭杀了相柳断了你最强的眼线,还主动将大军后撤到无法支援的地方去,才半年时间而已,杀手该有的警觉、军人该有的戒备都被你扔得干干净净,你输给我不冤吧。”
    白琥强撑着最后的意识,却对他的讥讽无言以对——夺政成功之后,大宗主理所当然地登基称帝,自然也给他这个第一功臣加官进爵,他不仅将公主白璃玖强娶为妾,还堂而皇之的将曾经的太子府改造成了自己的府邸,他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军队的统帅,这一朝翻身做主的痛快让他肆无忌惮地放纵起来,就连带兵围剿白兆霆,他也只是从修罗场带了一批新人过来锻炼。
    如果一开始就让飞火营守着那个湖泊,相柳也许不会被一剑毙命,如果他没有肆无忌惮在军营里纵欲成瘾,白璃玖应该也不会被人轻易带走,甚至如果他保持着修罗场时期的谨慎,哪怕新型火炮的威力不可预估,他也可以不顾那些新人的死活命令大军严防死守,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看似不经意的疏忽,最终断送了性命。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萧千夜抖落长剑上的冰珠,杀人诛心一般极为冷淡的开口,“白璃玖是装疯,解朝秀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让你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虽然她的风评糟糕到让人难以启齿,到底曾经也是饱读诗书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的孩子平安出生呢?呵呵,你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稍微等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吧。”
    他将风雪红梅收回掌心间隙,一眼都没有再看倒在地怒目圆瞪的白琥,大步离开。
    第1210章:黄琮
    白琥被杀的消息传到望舒城的时候,苍礼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闭目养神,四角的香薰里点燃着龙血珠碾碎的粉末,烟雾丝丝缕缕地汇聚成一条条曲线被他吸食入体,然而前段时间的过度消耗还是让他的脸色倍显憔悴,尤其是当房门被人不请自来的推开,他疲倦的睁眼扫过自来熟坐在自己对面的黄琮,摆摆手主动开口:“白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一个个亲自跑来通知我。”
    “白琥是被谁杀的?”黄琮翻过一个杯子,从桌上一整盒菁纯的龙血珠里随手拿了两颗碾碎入水喝下,特殊的灵力流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贪婪地深呼吸着屋内浓郁的龙血香薰,不顾形象地翘起二郎腿,只有语调依然严厉,“我听说是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直接捣碎心脏毙命,自大宗主登基称帝封了他凯旋侯以来,他每天山珍海味抱着女人纵欲成瘾,不过就算这半年生活糜烂了一点,那家伙的身体可是秀爷亲自操刀改造过,还专门为他调配了强身健体的补药,整整二十年,他培养出来的修罗场杀手没有一人伤到他,怎么会被人杀了?”
    苍礼瞄了一眼同伴,倒是一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接话说道:“相柳被杀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是他自己掉以轻心怪不了别人。”
    “你知道是谁干的?”听他这么淡然地回答,黄琮下意识地转动手里的茶碗,无数复杂的念头一瞬间涌上心间,半晌才压低语气认真看着苍礼追问,“是大宗主之前提过的那个人?”
    “不知道。”苍礼头疼欲裂地按着脑门,手指因为烦闷不停地用力,“不过应该错不了,螺洲湾之后我就感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结果整整半年对方音讯全无,任凭我们将六部集合突袭太曦列岛,这期间苍天部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可惜山海集被重创无人敢冒头,六欲顶又被肃清那些魔教徒也靠不上了,要是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倒也无所谓,可惜对方毕竟是半个上天界的人,只要他想插手,别说半年,十年八年也还是会找来的。”
    “真要等个十年八年,就算他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黄琮嘴角露出了尖刻的冷笑,他否定了同伴的说法,看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碗,眼里蓦然闪过一丝狠辣,“不乘胜追击反而让我们养精蓄锐?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耽搁了。”
    苍礼僵硬的转过脸对他苦笑了一下:“别管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反正现在多半是已经在太曦列岛了,相柳被杀的当晚白璃玖就被人劫走,他和公主的交情可不像是会专门跑这一趟救人的,肯定是白兆霆开了口。”
    黄琮疑惑不解地嘀咕道:“白兆霆还没死呢,这都躲进皇陵一个多月了吧?”
    “不仅没死,还让他等到了救命的稻草。”苍礼感慨万分,眯着眼睛回忆起某些让他也倍感离谱的往事,“他是真的命大,皇后六十大寿在宫中大摆宴席庆祝,文武百官都来了,他作为亲儿子竟然缺席没来,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自己亲兄弟的排挤而躲过这一劫呢?之后他一路后退,手下那群忠心耿耿的战士拼了命地保护他,尤其是退到弦歌岛之后,为了能让他安全躲入皇陵,守墓人带着自愿牺牲的死士兵分几路引开了白琥,这等号召力,他大哥是真的比不了。”
    黄琮坐直身体,回忆着那个几度交手过的二皇子,目光微沉:“白兆霆武功不差,能力也很强,算是他们几个兄弟里最为出色的一个,要说有什么弱点,大概就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一边忍让兄长一边放任皇妹,他落到今天这幅田地也是自找的,而且大军掌握在我们手里,他再怎么得人心,丢了兵权短时间不可能东山再起,还是得尽快找出来杀了以免夜长梦多才好,苍礼,你们在螺洲湾的时候是不是和那人交过手,真有那么厉害能让白琥毫无还手之力?”
    “白琥确实是大意了,但真要明刀明枪和他打,恐怕六部没有人能赢吧。”苍礼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最差的结局,果不其然看见黄琮脸上掠过一丝狐疑,毕竟是在太曦列岛一统江湖的枭雄,对方有这样不屑不信的态度其实一点不奇怪,苍礼叹了口气,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继续说道,“我没和他正面交手,他是跟着重岚一起去的螺洲湾,最开始我还以为他只是重岚带过来玩的,直到争抢第一枚龙符的时候我才对他刮目相看,你知道龙大爷养的那些半兽人不?一个个皮糙肉厚不好对付,结果人家一路砍到塔下,踹个半兽人就和踹一只病猫一样简单,那天之后我本打算暗中观察一下,谁知道白璃玖对他一见钟情,堂堂太曦列岛的公主殿下哎,给一个男人下催情药,啧啧。”
    苍礼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听见黄琮冷哼一声:“然后呢?”
    “然后?”苍礼想了想,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字一顿的道,“也许是药真的起了作用,他和秀爷打起来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到剑势极为凌乱,精神似乎也不太对劲,但与之相反的是更加凶狠的力量和大幅提升的速度,不用剑锋直接攻击,单是撩起的剑气剑风就非常的危险,我暗中以金莲帮秀爷挪位躲避,可他还是能第一时间追击上来,若非有那条苍龙搅局拦了一下,我们想从螺洲湾脱身……难呀。”
    “秀爷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句话终于让黄琮变了脸色,他和解朝秀不熟,但他知道那是一个活了三千年的怪物,虽然平时看着只是游走在黑市的卖药郎,实则武学极为高深,苍礼托腮沉默了片刻,声音都有些发抖,“虽然秀爷当时已经快要病发了,但我感觉即使是全盛状态应该也赢不了,黄琮,他身上有上天界的神力,那是对人类而言绝对压制的力量。”
    黄琮愣了一下,苍劲有力的手下意识地揉捏着茶碗:“大宗主说过,他似乎和上天界的关系并不好,上天界动动手指就能铲平螺洲湾,他却宁可和辛摩的重岚合作,这次他又暗中帮助白兆霆,想必上天界本尊应该没来吧?”
    “上天界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呀……”苍礼有刹那间的走神,“一只从黄昏之海出来的妖兽说帝仲回去了,还和冥王见了面,不过更具体的东西就无人能知了,萧千夜和帝仲关系密切,如果只是他单独前来,或许我们还有逼他知难而退的机会,若是和帝仲一起来的,呵呵,那你我还是得早做打算,赶紧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好。”
    “说这话不怕被大宗主听到?”黄琮冷眼扫过嬉皮笑脸的苍礼,他晃着摇椅叹气,“真是怀念螺洲湾的生活啊,大宗主当了皇帝之后也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呵呵,皇帝有什么好,远没有龙大爷那种土皇帝舒服。”
    “别碎碎念了,有时间怀念过去,不如想想到底要怎么对付那个人,弱点呢?只要是人肯定有弱点,你眼睛那么尖,不会一点弱点都看不出来吧?”黄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苍礼眨眨眼睛,眼神转瞬雪亮又飞速阴暗了下去,“弱点嘛,应该是女人?他宁可被人误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也要带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那个女人一定是他的弱点,不过太曦列岛这种复杂的局势,识趣的就不会带喜欢的女人过来冒险,还有就是……法术?他的法术修为要差上很多,但是剑术太厉害了完全可以弥补这点差距,所以还是很难对付。”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只能等死?”黄琮的嘴角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那还有什么后路好留,你不会以为大宗主是吃素的,会让你临阵脱逃跑路吧?”
    “黄琮。”苍礼低声喊了他的名字,一改刚才散漫的态度认真说道,“黄琮,赤部最近在重光楼保护天工坊的那群人,韩公那个老头子手上有一件特殊的灵器,是三个外型简单的银色铃铛,只要将其放在测算好的位置上同时晃动就能引起全境大地震,太曦列岛的普通人才是我们最大的筹码!一定要牢牢握在手里才有可能逼萧千夜退步,但是催动铃铛的法术只有他一人知晓,就算偶尔外借给别人他也只会教一半,剩下的则是在感应到法术流转的同时由自身催动,正是因为如此,大宗主只能高薪聘请他过来帮忙而没有让我们直接夺取铃铛,你这么多年混迹流岛的武林,对各家各派的武学应该都不陌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催动灵器的法术?”
    黄琮眉梢挑了一下,半眯着眼睛认真思考:“找秀爷配个药不行吗?”
    “秀爷不好请啊,而且我听赤璋说那老头很谨慎,连我们送过去的食物都要先找人试吃,白琥的死讯传到他耳朵里之后已经开始吵着要回去了,哼,拿了钱还想走?做梦去吧。”苍礼抿抿嘴,显然知道解朝秀的性子,黄琮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大宗主都不知道如何催动那种法器,你现在让我想办法肯定也来不及了,不过把那老头子直接变成傻子任我们摆布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的,虹光门就有一种禁术是从人脑子里直接窃取意识,但望舒城还要靠他改造,天工坊也只听他一人的,如果对他下手,可能会耽误帝都的改造进程。”
    苍礼的笑则显得有些阴霾,他从架子上拿起衣服披上,推门而出:“望舒城的改造至少三年起步,来不及了,眼下只能先拿到铃铛和催动的方法,或许还有转机,我去请示大宗主,你联合赤部早做准备吧。”
    第1211章:韩公
    离开苍礼的府邸之后,黄琮琢磨着对方的话,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天工坊暂住的重光楼前,自从相柳被杀的消息传到望舒城后,大宗主就将原本驻守在城外的鬼车和九尾狐全部召集入城,眼下鬼车每天都在头顶盘旋飞舞,那种妖媚邪肆的眼睛能在夜里闪耀着紫色的光,像鬼火一般忽明忽暗,让他这种见惯了各种妖兽的人都隐隐有些不舒服,城内的普通百姓更是一过黄昏就纷纷关窗锁门,偌大一个帝都城安静如死,只有巡逻的士兵踏着铁靴发出阵阵有力的脚步声。
    这座辉煌的城市在改朝换代之后仿佛蒙上一层散不去的阴影,时间非但没有缓和这种沉闷的气氛,反而一天天更显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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