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事情一点点在眼前重新浮现,一下让红姨想起许多旧事,真的让她感慨万分的长叹一口气:“对啊,欠了一大笔诊金没有付呢!他那个昆仑山的小师妹嘛,在北岸城一战中受了伤,被凤姬大人亲自送到细雪谷来求医,鹤姐心善收留了她,把内谷珍藏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宝贝全拿出来救她了,哼,那些东西可是真金白银都买不到的宝贝,那姑娘当时的情况太危险了,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死,鹤姐也是一点没心疼,管他有用没用反正全得拿出来试一试,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她的命,这一趟下来欠的钱啊,估计得够霍沧十年欠的吧,不过萧千夜本来就是帝都的公子哥,应该不差这点诊金吧。”
    红姨踢了一脚雪,不知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眸一闪:“那时候玉絮才到细雪谷跟着鹤姐学医,第一个接手的病人就是云潇,可是把她难到了,真是硬着头皮吊着命呢。”
    南靖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的很腼腆,还有几分心神不宁的担忧,他不用猜都知道红姨口中的“小师妹”指的是什么人,想起上次在雪原重逢之时少阁主身边带着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姑娘,心中难免感到道不尽的哀伤缓缓浮起,红姨看着身边发呆的年轻人,自然也是清楚这段时日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强抑着内心的纷乱如潮,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其实我知道细雪谷那次灭顶之灾是冲着她来的,实不相瞒,最开始的时候我心底还是有些怨她的,如果她没有来到细雪谷求医,鹤姐也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家,但是现在,现在我看见四大境一片混乱的景象才明白过来,覆巢之下无完卵,怎么能把责任推给一个女孩子呢?”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路的尽头是她曾经最为重视的细雪谷,而如今却成为了魔兽的藏身之地,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猛地向她的心脏袭来,差一点握不住手里的烟斗无法控制地发抖。
    南靖的视线无声地聚焦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写满淡淡的哀伤,但很快就默默笑了笑,似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不动声色的深埋进了心底,脸上也转瞬带了一丝从容,忽然改口低声询问:“之后我就去了雪城,虽不如细雪谷时候安稳,好歹衣食无忧,只是、只是听到很多可怕的传言,关于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传言……”南靖张了张嘴,虽然心知肚明她在问什么,但一贯不善言辞的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红姨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吧,当时为了保住她的命,鹤姐是一秒都没闭眼整整守了她几天几夜,那么爱笑爱玩的女孩子,不可能真的被害死了吧?你们……你们内部有没有什么消息啊,能不能告诉我?”
    南靖欲言又止,眼前浮现出那个冰冷的夜晚里,那张如冰如玉般毫无声息的脸庞,但不知道为何,他在短暂的迟疑之后郑重的挺直后背,认真的说道,“红姨,您放心吧,我相信嫂子不会有事的。”
    “嫂子……”被这样的称呼微微一怔,红姨竟然半天才反应过来,眼中微光一闪,甩手笑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当时萧奕白一口一个弟妹,你也开口就是嫂子,只有萧千夜本人,他竟然说是师妹哎……”
    “呵呵,少阁主一贯怕麻烦,当时那样的情况要是承认云姑娘的身份,绝对要引起轰动和非议的吧,不过我保证,他现在肯定不会这么说了。”南靖眨眨眼睛,心情也好转了不少,红姨抱着双肩,被一阵冷风吹的直哆嗦,这才原地跺着脚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身体,然后赶紧劝道:“天快亮了,你在这守了一晚上累不累啊,行了别在这傻站着了,快进去暖和一下身子吧。”
    南靖揉了揉肩膀,其实自上次追捕雪罗刹受伤之后,他的肩背就一直很僵硬,但没等他找借口拒绝,红姨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强行拽了几步,骂道:“少跟我玩这一套,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做的?”
    说完她就拎着南靖走回帐篷,就在此时,隔壁的驻营里掠出一只如冰雪般洁白的大鸟,它的身上还有未曾愈合的伤口,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直接从两人的头顶低飞疾驰,紧接着雪瑶子脚不沾地的追出来,短笛吹出一声清脆的轻鸣,她的白虎仿佛从虚空中跳出,载着主人朝着霜天凤凰的方向追去。
    “出什么事了?”红姨紧张的拉着南靖,眼下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下意识的往内谷方向望过去,南靖赶紧扶着她回到帐篷里,又嘱咐了随行的战士加强防备,自己则立马骑着另一只白虎紧跟过去。
    霜天凤凰的方向不是细雪谷,而且冰川之森!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凤凰和神守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在距离白狼白虎驻营地不远处,剑灵借着最后一丝夜幕悄无声息的落地,天边渐渐泛白,今天依旧是阴沉沉的,雾气一阵接一阵阻隔了视线,云潇闭着眼,一只火蝴蝶扑扇着翅膀停在指尖,而另一只以冰川之森散落的霜天雪凝结的雪蝴蝶也在同步扇动翅膀。
    趁着短暂的空隙,萧千夜已经谨慎的打量起周围情况,他们是直接穿越冰川来到这里,即使已经刻意降低了剑灵的高度,但是浓雾如散不去的屏障一直影响视线,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森林的中心正在如海浪般上下起伏,到了边缘之后,虽然肉眼感觉不到这种震动,但他还是非常敏感的意识到附近有巨大的危险在暗处蛰伏着。
    云潇睁开眼睛,霜天凤凰寻着气息很快就找到了她,它惊喜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贯隐世独居的三圣灵此刻就像一个开心的孩子,它竟然挨着云潇的胸膛贴过去蹭了蹭头,云潇也笑呵呵的摸了摸它的翅膀,看着它身上一道道被利爪撕裂的伤口,心疼的道:“伤的这么重,快来我身体里好好休息一会吧。”
    说罢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萧千夜寻声望过来,猛然蹙起眉头,想起来之前在仙蟒族的地下城里,云潇被地缚灵摔入地底,虽然勉力护住了要害,但是手脚的骨头还是被摔的寸寸断裂,当时就是霜天凤凰以霜天雪相助才缓和了伤势,当时他就很震惊于这种匪夷所思的喂食方式,霜天会直接进入云潇的身体,以她的骨血为食,补充自身灵力。
    想起尚在自己体内的火种,他还是不放心的走过去,云潇的手臂飞速的凝固起一层冰霜,脸色也有些苍白下去,他赶紧拉过她揽入怀中,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把火种拿回去……”
    “没事没事,它伤的太重,下嘴没点轻重罢了,一会就好了,别担心。”云潇还是笑呵呵的样子,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那股温泉般的热意,小声嘀咕,“真是奇怪,火种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温暖,可是在你身上,我也好想紧紧抱着不撒手呢。”
    说完这句话,他又想起来什么事情立刻转了身背对云潇,补充道:“火种是放在后背伤口的位置,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云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骂道:“你怎么总是在这种事情上傻乎乎的,一点也不聪明的样子,快转过来,谁要用热脸贴你的后背呀!也太煞风景不浪漫了。”
    云潇嬉皮笑脸按着萧千夜肩膀强迫他转过来,没等她一头扎进对方怀里,旁边冰川之森里急火燎燎的冲出来一个鬼影,一把抱住她直接扑倒在地!
    “哎呦!”云潇扶了一把自己的腰,这才看清楚飞扑过来的鬼魂是神守雪瑶子,她虽然是个魂体,撞到她身上的力道一点也不轻,两人一起躺在雪地里,皆是笑咯咯的互望了一眼,一只白虎打着哈欠跟着主人走过来,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强行喊了起来,白虎一脸困意,摇了摇尾巴之后就席地躺了下去。
    萧千夜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军阁的白虎,他抿了抿嘴,干脆利落的将雪瑶子拎起来丢到了一边,扶起云潇抱在怀里。
    “喂,你注意点好不好,不用这么亲密的黏在一起吧……”雪瑶子尴尬的看着他,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害臊,就在此时,又是一只白虎跳了进来,南靖惊喜的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萧千夜,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在还在暗暗祈祷少阁主能回来帮忙对付九婴,这会人就真的活生生站在了眼前!
    第七百二十章:急迫
    “南靖!”萧千夜又惊又喜急忙迎过去,他本来还在烦恼到底要找谁去了解眼下九婴的情况,想不到这么巧南靖竟然跟着雪瑶子一起冒了出来,只见他干净利落的从白虎上翻身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震惊又不解的脱口,“少阁主,真的是您!怎么会……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虎低吼一声,认出了曾经的旧主,军阁饲养的白虎要比神守的那只看起来谨慎堤防的多,它微微弓着身子本是在一点点小心的靠过来,谁料旁边的那只白虎晃着尾巴冲它打了个哈欠,两只白虎相视一望,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同时在雪地里趴了下去,没等萧千夜回答,云潇从背后钻出来个脑袋,笑呵呵的看了一眼打盹的白虎,又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小声嘀咕着:“南靖……南靖!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你还记得我不?之前我们在雪原上见过一面,为了保护我你还受了伤,算算也有几个月了,你有没有好好看大夫,肩上的伤好了没有?”
    南靖愣愣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姑娘,她的整个身体映在初起的稀薄晨光下,宛如一滴浅草上的露珠,浮动着朦朦胧胧的白光,没等他反应过来,云潇已经绕到了面前抬手就从肩膀按压检查到了后背,然后黑着脸一本正经的训斥起来:“肩膀还是僵硬的像块铁一样,你是不是回去之后就简单的抹了点药,都没好好休息过就又回去巡逻执勤了吧?”
    “是你……”南靖呢喃回应,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就是之前在雪原上见到过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姑娘!
    他现在都还能清楚的想起来那一晚的惊心动魄,想起来那张苍白的脸庞一直透出沉重的死气,那个宛如冰雕一样靠在少阁主怀里没有体温、没有呼吸的人,他也记得在雪罗刹偷袭小木屋之后,那只魔物被及时赶来的少阁主搅成碎渣,飞扬的血渍溅落在她的脸上,像一滴让人哀痛的心头之血,让一贯冷静的少阁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在杀了雪罗刹之后,少阁主的脸上出现了一模一样沉重的死气,捂着胸口干呕了许久,然后才默默俯身将她重新抱了起来,从此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再无踪迹。
    而现在,当两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少阁主面含微笑温柔的看着她,而她正按着自己的手臂,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耳边唠叨。
    等等……按着自己的手臂?
    南靖豁然回神,只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顿时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后背触电般的抖了一瞬,他被疼的脸色瞬间铁青,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云潇急忙扶住他往白虎那边靠过去,让他紧挨着白虎坐下,但是这短短几秒的疼痛过后,南靖惊讶的发现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僵硬使不上劲的手开始慢慢热了起来,好似有温泉一样的暖流将全身的血脉融会贯通,云潇半蹲在他面前,毫不客气的抬手弹了一下脑门,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好多了吧?我以前和师姐学过一些推拿正骨,不过技术不到位,是不是弄疼你了?好好坐着歇一歇,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
    身体真的奇迹一般温暖起来,他是雪原出身,习惯了贫瘠的土地和恶劣的天气,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温馨舒适,像坠入一场幻梦,甚至有些不真实。
    “好些了吗?”萧千夜这才开口,调侃道,“我真担心她下手没点轻重直接给你拧断了……”
    “喂!”云潇脸颊一红,抬手就要揍他,他笑咯咯的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眼疾手快拎住云潇的衣领轻轻丢到一边。
    南靖瞧见他唇边那抹微笑,不是那种他熟悉的安然冷定的微笑,也不是那种偶尔会表露出的高深和警觉,而是再简单不过的纯粹清澈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这样沉静而温柔的神情,南靖有刹那的失神,直到萧千夜走到他面前正色询问:“我在羽都的时候从卓凡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九婴在雪城附近出没之后销声匿迹,现在你们出现在这里,那九婴应该也在附近了吧?”
    南靖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眼下的处境,正襟危坐的回话:“九婴闯进雪城在里面横冲直撞的乱跑了几天,撞毁了很多民房,也踩坏了很多药材,原本商路就没有以前顺畅,毒品之灾过后,镜阁又将放行的商队严格控制着,这下本来就不足的物资就更加紧缺了,天马对付不了那只魔兽,只能调遣我们过来支援,可是它躲进了细雪谷的旧址,那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尝试围剿了几次都无法深入,只能暂时堵在谷口盯着它。”
    雪瑶子也跟过来补充道:“细雪谷后就是霜天湖,那里背靠一座大山,原本是霜天的住所,九婴闯进去之后被霜天打伤,应该一时半会逃不走。”
    南靖的眉头紧蹙,双拳紧握低声接话:“嗯,话虽如此,可是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担心时间拖久了反而让它缓过这口气,到时候就更难对付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损伤也很严重,天马那边的赵将军,白狼的程哥、林哥都受了伤,小谢又在伏龙镇走不开,天气太恶劣了,后续的救援补给都跟不上,少阁主,按照眼下的军备来看,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月就得暂且撤离这里,要不然可能就会出现重大的人员伤亡。”
    这么流畅清晰的陈述从一个年轻人口中条条不紊的说出,让云潇暗暗惊讶的重新打量起他,但萧千夜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蹙着眉快速整理了一遍,问道:“南靖,现在是谁在负责围剿九婴?”
    “之前是林默副将,他带队从雪城追着九婴一路到细雪谷的旧址,可是他们本身对内谷地形就不太熟悉,加上那地方被人为破坏过,更是易守难攻,他在那次行动中负伤,后来被转送回了雪城,目前还不能下床,现在接手的是程江副将,不过他昨晚才受了重伤,我听红姨说是肋骨断裂,要不是被他的白狼及时救回来,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南靖每说一句话,萧千夜的内心就更添一分担忧,又追问道:“天马那边呢?”
    “因为雪城通往洛城、万佑城的商路被中断了,您该知道的,雪城虽然被称为杏林之都,但是很多珍贵的药材还是需要从东冥和羽都那边运输过来,从去年开始暴雪就一直持续不断,天马不仅要护送往来的商队,有时候还得抽人去铲雪修路,加上人手紧缺,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雪城被九婴重创之后,城内的百姓已经自发将家里的药物拿出来救急,可即使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伤患太多了。”
    南靖的脸色毫无掩饰的暗沉下去,咬了咬牙,踌躇许久好像有太多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萧千夜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而安慰的笑了一下,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小包东西递过去,他莫名扭头看了一下云潇,干咳了几声说道:“之前卓凡也和我说过人手短缺、物资紧张的事情,尤其是药物,到处都是急缺的状态,正好前不久我在羽都抓到了入侵大风,本来想直接杀了以绝后患,但是那家伙身上的银羽可以麻痹神经,又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所以我抓了它然后让青鸟那边转到东冥的大牢里去,顺便通知丹真宫过去检查一下,也许会有奇效,我自己也顺手拔了一些……”
    “拔……拔了一些?”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里那一根根银色的羽毛,感觉自己身上也一阵阵的刺痛立马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萧千夜的神色异常,尴尬的笑了笑,“那时候你在睡觉,我就没告诉你……”
    云潇莫名抱住自己的双肩,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真的会很痛啊……”
    萧千夜摸了摸她的脸,沉声道:“它大开杀戒的时候,也没有对我的人手下留情嘛,那家伙皮糙肉厚,扯下羽毛之后嚎了一会就消停了。”
    云潇跟他解释不清这种感觉,索性哼了哼不说话了,萧千夜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低道:“你不会是害怕吧?放心吧,我又不会这么对你,你身上的每一根羽毛,我都很爱惜……”
    “哎呀!你快闭嘴吧!”云潇被他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羞的脸色通红,赶紧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萧千夜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是平静无澜重新转向南靖,接道:“既然你们身边有细雪谷的大夫在,就先把这几根大风的羽翼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救急,不过这东西药性特别强,用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南靖小心的接过来,虽然身在伽罗,军阁的情况还是每日都有通过蜂鸟传信,他眉间微微一沉,立刻反应过来:“大风……是那只在羽都重创了青鸟的魔兽!难怪我听说它被活捉了,原来是您出手的,那、那海魔仓鲛,说是被海军引入了海底的法阵重新封印起来了,那应该只是对外的说辞吧,仓鲛也是您出手的吧?”
    “这不重要。”他一秒都没多想,冰冷的眼睛闪过一片冷酷的寒光,“现在最重要的是九婴,那家伙在东济岛就和我遇到过一次,想不到竟然跑到飞垣来了。”
    “是夜王的能力影响吧。”云潇担心的接话,想起大风的情况,不安的道,“它们抵抗不了统领万兽的能力,来了之后又没有新的命令,既不敢走又安分不下来,所以就只会到处惹是生非,千夜,九婴若是逃走,它肯定不敢再回黄昏之海睡懒觉,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它的老家东济岛,东济才遭逢大难,若是再被它搅合就遭了!”
    “嗯,不能让它跑了。”他虽然是点了头,眼里却始终有些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格外违和,让他产生强烈的不安。
    第七百二十一章:反常
    一直没插上话的雪瑶子这才眨着眼睛凑过来,小声说道:“细雪谷我还算比较熟,不过我打不过那只魔兽,所以就远远的进去暗查过几次,内谷东院是整个塌陷沉入了地底,那一块早就被大雪掩埋覆盖成了一整面冰,西院以前是弟子们住的地方,设有御寒的法阵,这一年多以来法阵的力量在慢慢衰弱,如今的西院也早就是一片狼藉了,后谷是阿鹤、红姨她们几个长辈住的地方,勉强还算完好,再往后就是霜天湖,我进去的时候九婴似乎是躲在了湖里,只能听见受伤之后非常沉重的喘息声,整个湖面都被染成红色的,应该伤的蛮重,要不然它可以直接翻越后面的雪山逃走。”
    萧千夜点点头,他知道细雪谷和伽罗的三支军队素有往来,但他本人还真的没有进去过,眼下只能凭借神守的描述简单的在脑中勾勒大致的情况,云潇见他眉头紧蹙一派担忧,她轻轻靠过来,跟着说道:“我也在细雪谷住过一段时间,里面的情况我还记得呢!那时候撤离的很仓促,后谷还有很多珍贵的药材没有及时转移,眼下药物这么短缺,要是能一起取出来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着身边这张已经堆起讨好笑容的脸,自然知道她是找着各种借口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孤身涉险,再想起天之涯下她舍身相救,这次竟是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笑着点了头,然后转向南靖嘱咐道:“你先带着这几根银羽回去给红姨看看,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药材,好歹能暂时代替麻药止疼止痛,另外伤员要全部转移到雪城去,再让驻守在谷口的所有人拔营后退二十里,九婴被重创无法翻越后山,真要逼急了鱼死网破只可能是从正面横冲直撞的跑出来,你们靠的太近了,稍微后退一点,你带几只小队盯着就好。”
    他顿了顿,想起青鸟战士携带的那种特制护臂,追问道:“军械库没给你们提供金线护臂吗?”
    南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连忙回话:“那东西制作需要时间,最开始发现外来凶兽入侵的时候,那几只家伙都是汇聚在碧落海附近,所以军械库几乎是将全部的金线护臂优先提供给了羽都方面,后来九婴逃到了雪城,我们也和上头申请了,不过现在军械库、祭星宫包括被镜阁临时征调过来负责物资补给的商队都很缺人,元帅也只能让我们以退为进先撑一撑,说这个月底才能送过来。”
    “月底……月底还有十多天呢,怎么撑得下去?”萧千夜愁容满面的轻叹了一句,反而是南靖安慰摆手安慰道,“您也不必太担心,除了军阁自己人,眼下还有好多异族也在帮忙,说起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自幼在这长大,认识的异族多半也是些柔弱之辈,还从来没过见过那么多厉害的异族人跑出来猎杀魔物呢!雪原上常见的那些夜叉罗刹修罗鬼,他们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我记得他们自称什么……猎、猎魔人。”
    “猎魔人?”似乎是被这三个字触动了某些遥远的回忆,萧千夜竟然有片刻间恍若隔世的错觉——是的,早在飞垣还没有军阁管理四大境的时候,异族人就有自己的猎魔者,守护着这片土地不被侵犯。
    原来一直以来人类理所当然又自以为是的把他们看成“软弱”、“无能”、“草木成精”的偏见是多么的可笑,这片美丽的土地本就是百灵和谐共生,当千万年前开国皇帝明箴一步一脚印从高山踏至平野,从雪域走向荒漠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的想要建立一个平等安宁的国家,哪有什么阶级高低,血统贵贱之分?
    雪瑶子两眼放光,得意洋洋的回道:“猎魔人可是很厉害的,以前温仪就是猎魔人!她一个人就能让方圆百里的魔物闻风丧胆,只不过后来异族被你们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就各自散了只保护自己所在的村子,这次面对全境公敌上天界,自然要齐心协力放下过往的恩怨,哼,如果从前你们不那么自大自负,猎魔人其实也可以帮忙分担一点,但你们那么不知好歹,那就只能各扫门前雪,自己解决麻烦去!”
    说完她还翻了个白眼瞪向萧千夜,他无话可说,索性转过身不去看神守,就在此时,整个冰川之森又是一阵剧烈的上下浮动,连趴在雪地里懒洋洋打盹的两只白虎都一瞬间警觉的翻身站起来,雪瑶子顿时收敛起刚才那副笑吟吟的面容,她将手里的短笛横在唇边吹起音符之乐,片刻之后,脚下的土地慢慢平稳,她这才忧心忡忡的停下来,低道:“碎裂之后,冰川之森深处那些冰封了千百年的冰尸莫名苏醒,他们一直想要破土而出,每次都搞的地震一样让整座森林上下晃动,一开始我还能靠雪魔笛让他们安静下来,现在也越来越不起作用了。”
    “苏醒?”云潇想起之前在森林里游荡的那些冰尸,倒抽一口寒气不解的道,“之前他们是被祭星宫那位沉隐法祝操控才会醒过来,这次为何会忽然苏醒?”
    雪瑶子摆摆手,自己也是大为不解,回道:“森林里的冰尸其实一直都挺多的,不过正常情况下他们一般是在晚上活动,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其实也不太会主动伤人,等到天亮太阳出来之后就会自己去找避阴之所陷入沉睡,但是最近这一批特别的凶残,不仅多次攻击往来的旅人,连有护卫的商队都敢直接动手杀人了,我虽然也在追查原因,又被九婴拖在细雪谷不敢远离,至今也没查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萧千夜微微蹙起了眉,他常年在四大境巡逻,对于各地这种见怪不怪的特色其实早就熟知在心,冰尸是伽罗独有的一种东西,绝大多数是遭遇恶劣气候意外身亡的旅人,因为严寒致使尸身不会腐烂,再受到禁地各种灵气长久的影响之后成为无意识但会到处游走的冰尸,它们通常是不会在无人控制的前提下冒然进入人类的领地,加上自身僵硬如铁几乎刀枪不入,人类见到大多也是绕行,一直以来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种没脑子的东西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就会变得格外棘手且危险。
    几人各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又皆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萧千夜摆摆手,只能先将思绪放回眼前,嘱咐道:“南靖,你先回去吧,我进去内谷查探一下九婴的情况。”
    “好。”南靖收起那包银羽,对他鞠了个躬后翻身跳上自己的白虎立刻赶回临时的营地,但他前脚走了没一会,整个森林又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雪瑶子如法炮制的想以雪魔笛稳住起伏不定的土地,但这一次的晃动变得格外凶狠,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要生生撕裂整个冰川之森,不过几分钟而已,雪瑶子痛苦的捂了一下胸口,鬼魂的身体竟然出现了片刻的涣散无法凝聚!
    “神守大人!”云潇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雪瑶子,她的白虎也紧张的扑过来,不等众人回神,从驻营地方向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萧千夜翻手抽出剑灵,来不及多想已经本能的运起御剑术跳了上去,云潇扶着雪瑶子坐在白虎上,朝他用力挥手,“你先走,我很快就追上你!”
    他点了一下头,追着南靖的方向一秒也不敢停歇,驻营地本来就隔得很近,刚才那一声巨响是通往内谷的小路忽然塌陷,两侧冰山上的岩石和碎冰砸了下来发出的声响,他微微顿步,发现那些碎石并不是按照惯性直接砸下,而是非常诡异的在半空中悬浮漂移了一段距离之后才重新坠落,再看驻营地周围的景象,前方是塌陷之后目测有几十米高的深坑,两侧和后方已经快要被巨石堵死!
    “少阁主!”南靖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惊讶的看着比自己还早到一步的人,萧千夜松了口气,厉声道,“你赶紧回去让所有人撤退,我去帮你们打开被堵住的路,赶紧走,一个不留!”
    说完他已经点足跳了下去,萧千夜翻掌取出古尘直接砍向周围堵路的碎石,单单一个九婴不可能有如此能耐,除了外来入侵的魔兽,一定还有什么人在暗中作祟想要堵住军阁的退路,不仅如此,那些游荡的冰尸会攻击往来的旅人也一定和此脱不了关系,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
    思绪越乱,下手越重,他奋力斩断最巨大的那块岩石,终于将后退的道路清理干净,又在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躲了起来,紧张又担心的看着开始迅速撤退的战士,一刻也不敢挪开视线。
    他紧握着古尘,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恍惚——被人盯上了……到底是这么巧被他撞见,还是针对他有备而来?
    第七百二十二章:撤离
    军阁撤离的很快,白狼开道白虎断后,很快就只剩下南靖和红姨一人一边扶着受伤的程江走出来,萧千夜望过去,他将自己的白狼让给了受伤的战士,坚持最后一个才撤退,但见他满脸苍白一头大汗,应该是伤的极重,就在此时,又是一块巨石诡异的在空中调转了方向,像长了眼睛一样悬浮着朝他们的方向突然砸来,来不及思考,他只能大步跳出,古尘砍中半空中的巨石用力搅动,手臂再一用力扬起凛冽的刀风卷起残渣碎石扔向另一边。
    红姨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中豪杰,她根本没看清半空中忽然出手相助的人是谁,但感受着那股收放自如的刀气也意识到来人不简单,立刻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搀扶着程江继续撤退,终于撤离到安全的地方,程江捂着被鲜血染成一片通红的胸口,即使已经将动作放至轻缓,伤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裂开,南靖赶紧取出怀中大风的银羽递给红姨,急道:“红姨您试试这种羽毛,说是有很强的麻痹作用,或许可以临时代替麻药使用,不过、不过人家说这东西的药性特别强,要小心点计量……”
    红姨又惊又疑,她在细雪谷多年,见过不少珍惜古怪的奇珍药材,但是南靖手上这根银羽不仅看起来非常锋利,甚至映着阳光还能看到隐匿的幽光,她拿起一根放到眼前,发现里面果然充斥着流动的液体,问道:“这东西看着眼生,似乎不是产自飞垣的啊,南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南靖本就不会说谎,又不能暴露少阁主的行踪,他立马低下头不敢看红姨,想了想,脸颊微红小声的回答:“是刚刚在森林里遇到的一批猎魔人给的……”
    红姨是细雪谷出身,又不是雪城那些对异族人敬而远之的大夫,南靖的话她一听就觉得太荒唐,不等她继续追问,反倒是旁边冷汗淋淋的程江强笑着按住了她的胳膊,这么多年共事,他对军阁的同僚还是非常了解的,既然南靖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赶紧装模作样用力的咳了起来,哆嗦着指着那几根银羽哀求道:“先给我试试吧,要是管用的话,正好拿回去给大家伙都用上,只要能止住疼,什么都好说……哎呦喂,疼死了。”
    红姨瞪了他一眼,只能先让他就地靠着一颗雪杉树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鲜血沾湿的棉衣,简单的用雪水将就着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取出一根银羽从根部折断,沿着还在噗噗冒着血泡的伤口处轻轻扎了一下,但她也不敢用的太多,只是稍微抖了抖手将羽毛里的液体灌入一点之后就立刻拔了出来,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江张了张嘴,感觉脑子真的有了片刻的空白,声音从耳边幽灵般的飘过,好一阵子他才缓过神来,看着面前急的脸都白了的红姨,这才咯噔一下坐直身体回道:“没事没事,红姐您别急,这东西还真的挺管用,现在伤口一点也不疼了,不过药效也是真的怪狠的,您就扎了我一下,现在上半身都麻木没什么知觉了,红姐,我看来是暂时动不了了,要么您先别管我去和大部队集合撤回雪城,这东西好多战士等着要用呢!南靖留下来陪我就好。”
    红姨喜出望外,在这种物资紧缺的时候,他们最最急需的也还是止疼的麻药,只要有了麻药,后续的治疗就会方便的多,此刻她顾不上其它开心的点点头,利落的嘱咐南靖几句之后就将银羽包好收起来去找大部队集合。
    直到她走远,南靖才心有余悸的蹲下来,心有余悸的问道:“程哥,真的不要紧吧?这东西……这东西还没在人身上试过,本来是要拿到雪城去让大夫们研究改良一下才能用,刚才是情况紧急迫不得已,您别怪我。”
    程江笑呵呵的拍着年轻小伙子的脑袋,骂道:“怪你什么啊,本来就是特殊时期有的用就不错了,要不是你带着这些银羽,就我这一身的伤想撑着回雪城怕是够呛,指不定还得给兄弟伙拖后腿呢!”
    南靖被他摇晃着脑袋,还是非常谨慎的观察了一圈四周,他们从细雪谷的谷口撤离出来之后,眼下是在冰川之森的边缘,紧挨着冰河,此时虽然已经天亮,但是恶劣的天气仍是让整个天空显得灰蒙蒙一片,寒风自森林深处卷过来,冻的人忍不住打颤,他担心的看了看程江那身被冻成冰的棉衣,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肩上,急道:“程哥,这里不安全,一会我让我的白虎回来带您,您也赶紧撤回雪城吧。”
    “白虎本来就不多,要保护大部队才行。”程江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他低着眼默默思考了一会,忽然郑重的按住南靖的肩头,认真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南靖,你老实告诉我那些银羽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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