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在他背上浮想联翩,眼里的光也在同时明灭不停的闪动,忽然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突兀的跳了出来,让她顿时清醒回来,用力咬住嘴唇。
    云潇……云潇才是天澈真正的同门师妹,在得知她被人杀害的那一天,天澈身上暴发而出的那种愤怒,宛如山洪浩荡,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即使知道那真的只是如亲兄妹一般的感情,她还是感觉心底酸酸的,有说不出的失落——她这一辈子,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要彻底的输给那个昆仑山的小师妹。
    天澈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瞬息万变的情绪,他本来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忽然嗅到一丝微微的血腥从后方飘来,本能让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回了一下头,这一眼让他目瞪口呆,额头冷汗瞬间滴落!
    第六百二十八章:克制
    明姝奇怪的看着天澈,也是慢慢的扭头,在他们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天释一双眼睛阴厉如狼,他伏在萧千夜的背上,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而他的手握着那柄短短的剑灵,直接从萧千夜右侧腰部一剑刺入,剑尖从左侧贯体刺出,殷红的血正在一滴滴坠落。
    “凶手……他是凶手!”天释反复嘀咕起同样的话,看着眼前人的侧脸和记忆中追杀灵音族的最高统领重重叠叠,突然尖叫一声,重重的挥手去打他,然后疯子一般惊恐的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扑入天澈怀中,紧紧抓着哥哥的胳膊颤道,“凶手!哥哥快跑,他要杀我们!”
    “阿释……”天澈只能先安抚暴躁的弟弟,再想过去检查萧千夜伤势的时候仍是被他死死拽住,“哥哥别走!哥哥别再丢下我了!快跑呀,我打伤他了,他追不上我们的,快跑呀!”
    话罢,他就焦急的拉着天澈想要逃跑,天澈连忙给明姝递了个眼色,好不容易让弟弟稍微冷静一点之后立刻冲上去一把扶住萧千夜,急道:“别动了!这是剑灵的伤,你别动,我带你去找师叔!”
    萧千夜没有回话,他是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双目,这一击是在腰部,却让他肺腑宛如被烈火灼烧,他应该是能躲过去的,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剑灵调转角度刺向自己的动作,可竟然鬼使神差的一动不动,就任由这般武学功底差到不行的门外汉一举偷袭自己成功?!
    不对!不是他不想动,是这个缚王水狱的试体在沾染残留的魔神之息后,压在他身上强行止住了他防御的动作!
    “走,你们、赶紧走……”萧千夜紧盯着天释,眼里杀气越来越浓。
    真是可笑,一年前他一时心软放走的逃犯,一年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就是中原人常说的天道轮回吗?
    思绪一乱,杀心暴涨,他的手几乎已经放在古尘的刀柄上,又强迫自己放开,云潇不在,帝仲不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的凶兽本能会在血腥和剧痛的作用下失去控制,几乎是按奈不住的想要一刀砍了这个家伙,他尽量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甩开天澈,断然呵斥,“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都走!”
    “千夜!”天澈不明所以,见他踉跄的往后退去,倏然间身体开始微微发光,皮肤上的鳞片慢慢翻起,一束一束尖锐的白毛如刺一般扎出。
    “千夜……”天澈倒吸一口寒气,已经意识到这是凶兽的姿态,萧千夜骤然跳了起来,推开他,有些恼怒,“还不走,想全部死在这里是不是?”
    话音刚落,骨翼从背后舒展,明姝捂着嘴低呼,害怕的往后跌去——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青年才俊,竟然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萧千夜也在这一瞬注意到了她,这个曾数次在他返回帝都城,悄悄躲在烽火台附近偷偷脸红的女人此时就像看到鬼一样吓的花容失色,要是这时候丢给她一把武器,恐怕会因害怕直接再给自己补上几刀吧?
    他吞了一口血沫,嘴角却无意识的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云潇不会害怕他这副模样,会扑过来抱住他,会莫名其妙的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
    “千夜……”天澈不敢轻举妄动,心知再迟疑一定会被误伤,只能心一横一手拽着一个向上点足,他拼劲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岸边,然后立马抽出剑灵跳到湖面,碧魂剑搅动着清潋的湖水,同时吸引着昆山清气持续不断的填补进来,很快便形成坚固的牢笼,直接将半兽状态的萧千夜囚禁于水下。
    他紧咬着牙,这是之前弟弟失控之时他用到的术法,但是能困住弟弟,未必困得住千夜!
    天澈弯下腰,一手探入水中,呢喃嘱咐:“我去找师父,在此之前,你要保持清醒啊……”
    就在他马不停蹄返回之时,玉清池下的人往后仰倒,一直踉跄后退直到身体紧贴到边缘,他紧扣着剑柄慢慢坐了下去,再低头,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像凶兽的利爪,他在犹豫,如果这种时候拔出短剑,这种贯体而过的伤势会导致大量失血,但是如果不拔出来,剑灵特殊的材质也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损伤,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有种浓烈的杀意正在止不住的冒出来。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黑蛟逃走后残留的魔气和凶兽的本能产生了反应,他一动也不敢动,力道在失去控制,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甚至让整个玉清池开始冒起水泡。
    不能动,不能动,不能让大哥身上发生的惨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在军中其实学过很多种急救的方法,但对于如今这样特殊的体质似乎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现在脑子像浆糊一样无法正常思考,只是本能的静坐着,让呼吸尽量保持平缓。
    不行……不能让剑灵长时间留在身体里,这会破坏周围血肉,他原本就能够快速自愈身体,只要保持清醒,应该不会像大哥那时候一样失控到大开杀戒。
    萧千夜重重的咳嗽着,手下也在一点点用力将这柄特殊的短剑拔出,又小心的摸了摸后背脊椎,万幸的是外行人的这一剑错开了骨头不至于彻底断裂,但是这样的冲击力应该还是让腰椎受了伤,他努力想尝试站起来,然而却完全使不上劲,只能依靠着水壁一呼一吸调整自身气息。
    夕阳的光透过清澈的玉清湖,那样温暖的余晖也平静的照耀着这片湖底,萧千夜一时恍惚,蓦然抬了头。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那一天他失足坠崖,也是夕阳西下的黄昏之际,只不过那一次是在悬崖边,而这次则是在寂静的水底。
    失神的片刻,额头涌出钻心的疼,他默默抬手,知道是犄角正在刺破皮肤冒出来,他不是第一次展露凶兽的姿态,但这一次的疼痛格外明显,不仅仅是额头,还有后背,甚至是身体上数不清的鳞片和白刺都疼的难以忍耐,他就只能一动不动静坐着,逼着自己分散注意力。
    但失去帝仲的压制,凶兽的本能还是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表露无疑,萧千夜原本虚弱的面庞此时就好像覆上了浓重的一层霜,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滴落,不过一会就将衣襟沾湿,他紧咬着牙,下意识的握了一下古尘,又赫然从锋芒的刀柄上看见自己冰蓝色的双瞳,顿时有种寒意让他微微一怔,他紧闭了一下眼,直接将古尘远远的丢到了另一边,然后解下腰间的沥空剑一起丢了过去。
    在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整个身体无意识的松懈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松懈,冰蓝色的双瞳闪烁出雪亮的光,原本还在夕阳余晖下温暖的水底豁然陷入一片黑暗,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被丢出去的古尘和沥空旁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那一刀一剑,仿佛成为那两个人的化身,帝仲牵着云潇的手,温柔的撩起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然后轻缓的捧着她的脸,迎着她闪烁的双眸,吻落在唇心。
    这样的幻觉让萧千夜一直克制的情绪骤然翻腾,他情不自禁的就想站起来,又被腰上的剧痛逼退,短暂的烦躁之后,内心的杀戮之心越发凶狠,只消片刻,身体的剧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他恍恍惚惚扶着水壁,竟然仰起头注视着水面,顿时不受控制的跃起,抬手重击想要打破这层牢笼的禁锢!
    好在古尘和沥空剑都被他丢远,徒手之力还不足以破坏屏障,玉清池猛烈的晃动,天澈留下的术法再次引动昆山清气如泰山压顶,重新将他逼回。
    但这一击之下,萧千夜胸肺间的淤血反而化开,让他终于能长长的舒一口气,混乱的大脑也立刻清醒了几分,知道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用脚尖挑起身旁的短剑,再出手勾出的竟然是封十剑法的纹路,古老的封印术将眼前的黑暗散去,却是直接调转方向将他自己围困其中,在身体泥潭深陷之际,凶兽的本能在疯狂反抗,萧千夜死死咬住牙,没有迟疑,再抬手,直接将最后的短剑也一起丢到了远方。
    剑气打入身体,游走于全身,封住内力和灵力的流动,然后,冰封从脚下突兀的冒起寒气,萧千夜克制着自己一动不动,能听到冰的声音在快速覆满全身,又被他身上过于强悍的力量几度击碎,终于在第七次尝试封印之后从心口迸射出金色的咒印,然后将他整个人团团裹住,化成一座巨大的冰柱。
    这样死一般的寂静,在寒彻入骨的冰封里,终于能让他放下一切,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姜清从御药堂心急如焚的点足跃出,即使受伤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朝着玉清池飞奔而去,天澈将弟弟和明姝交给唐红袖,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奇怪的交换了一眼神色。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紧张的掌门,莫非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是之前那只黑色蛟龙卷土重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惊梦
    玉清池寂静如死,水面一片安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让匆忙赶来的姜清都疑惑的顿了片刻。
    “师父!”天澈低呼一声,急忙跳到湖面小心的探手检查了一番,真的太安静了,但这样诡异的安静更让他心惊肉跳,又担心的道,“师父,千夜伤的不轻,理智也有些混乱,不会是失控跑出去了吧?”
    姜清也轻跃到水面,闭目感知,忽然眉峰紧蹙皱起,振袖将湖水像两侧排开,师徒二人一前一后从水流的缝隙中掠去。
    不过一会姜清就已经看见丢在湖底的一刀一剑,在不远处,巨大的冰柱呈现出封十剑法独特的咒文,而那个半兽状态下濒临奔溃的徒弟,也在丧失理智的最后一刻以这种决绝的方式保护昆仑山不被自己屠杀。
    “千夜……”天澈不可置信的看着冰柱,封十剑法是将昆仑山的术法和剑融合之后,一种用来封印魔物和猛兽的剑法,按照规定,这种剑法不可以对人类使用,可这个师弟当年回飞垣的第一战就已经破例,如今更是不顾后果到对自己使用?
    然而只是一瞬间,天澈就明白了这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否则师弟这幅难以自持的状态加上周围魔气的干扰,只怕如今的昆仑山也没人能是他的对手。
    姜清无声叹息,往前走去,他每一步都将动作压至最低,冰封里一贯要强的徒弟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卸下这些日子里的疲惫和压力,让他也不忍心打扰。
    腰部往下已经全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好在封十内部的时间是凝固的,这才让伤势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师父,怎么办?”天澈有些拿捏不定,回忆着片刻之前师弟脸上凶狠的杀意,心有余悸。
    “他不会伤害同门。”姜清的面容反而是平静而慈祥的,看着萧千夜的眼神,既有师徒之间的信任,又有父子一般的期许,他扫了一眼被丢到另一侧的一刀一剑,叹道,“他要是想出去,这个束缚之术也根本撑不到我们过来,这是刻意丢了武器,不让自己出去呀。”
    天澈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沥空剑上应该有云潇的魂魄,连忙小跑过去拾起来,然而剑鞘的位置留着一个金色的封印,似乎是有人刻意留下,不让他拔剑。
    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破除这个封印,只能放弃,又去捡旁边的古尘,这一提天澈暗暗吃惊,古尘看着是一柄细长的古刀,竟然这么沉!寻常人不要说挥动,只怕单单是提着都会很吃力吧?
    他有些惊讶的扫了一眼师弟,他表面看起来只是特别的疲惫,对好多事情都再也提不起精神,但是这短短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他如今的实力,又到底今非昔比到何种地步?
    “上天界的封印术?”姜清也注意到了沥空剑剑鞘上的术法,天澈将剑灵递给师父,恍然大悟的说道,“难怪阿潇不仅没有跟着他,连分魂大法的一魂一魄都没有露脸,原来是被封印了出不来。”
    姜清抚过剑灵,倏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颤动从内部传来,让他手头不得不暗暗用力才制止,虽然无法和剑灵上的魂魄沟通交流,姜清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淡笑安慰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他一有什么事情,你就急得不得了。”
    “师父?”天澈惊喜的看着剑灵,也是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住剑身,低道,“阿潇,是你吗?你别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剑灵的颤动慢慢平缓,但是很快就好像啜泣一般轻轻抽了几下,姜清无奈,只能让天澈抱着一刀一剑退远一点,自己则捡起地上属于天释的短剑走向冰柱。
    他知道此时破冰的后果,但却依然选择相信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
    姜清轻喝一声,剑气在冰柱上缠绕起来,伴随着冰裂的声音“咔嚓”响起,封十从内部开始融解,而就在同时,原本沉睡中的萧千夜赫然被惊醒,身体恢复知觉的一瞬,双瞳睁开,是凶兽特殊的冰蓝色!不受控制的露出冰冷的笑意。
    天澈捏了把汗,师弟的瞳色在上天界战神的压制下会呈现出金银异色,为何如今这股力量衰弱到压不住凶兽的本能?
    姜清没有分心,手下动作越见锋芒毕露,在最后一道剑气将冰柱全部碎开之后,萧千夜如一只受伤的恶狼扑向自己的捕猎,凶兽的利爪直接拍落!
    “师父!”天澈大惊失色,姜清点足跳开,短剑在身后以气御剑,七转剑式一瞬连出,但半兽状态的徒弟竟然能在这样锋利的剑术下游刃有余的闪避,甚至在眨眼的瞬间就已经逼至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天澈只能不顾危险的抢身而出,沥空剑劈出昆仑的另一种绝学傲天剑法,然而萧千夜躲也不躲,就任凭剑灵连着剑鞘一起刺穿肩膀,然后立马抬手抓住,竟是将天澈一把拉到眼前!
    四目对视的短短数秒,他在师弟眼里看到了痛苦和兴奋,人的理智和凶兽的本能在持续影响他的动作。
    他本可以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直接扭下师兄的头,甚至还能反手就杀了师父,但还是在这一刻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萧千夜往后退去,直接将肩头的剑灵拔出,就在他烦躁的想把这东西扔掉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剑鞘竟然自己松动!
    白色的光从沥空剑上飞出,化成一个淡淡的人影,好似雪峰之巅最纯净无暇的白莲,展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温声细语的在耳畔呢语:“千夜,冷静下来,我是你的阿潇啊,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奇特的神力,真的让他一下子安静下来,但这番剧烈的运动过后,不仅腰上的伤血流如注,肩膀的伤也开始剧痛难忍,但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呆呆看着这个白色的灵魂。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云潇紧握着他的手,即使魂魄的躯体无法给与任何的温暖,但那样旭日般明艳的笑颜还是让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精神松懈之后,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出现密密麻麻的白光,然后突兀的被拉入黑暗,意识在渐渐消散,从未有过的疲倦阵阵袭来,他甚至想要在这一刻放弃一切,永远的长眠于寂静的水底。
    他从云潇的魂魄中穿过,直勾勾的往前栽倒,姜清见状也立刻收剑迈步,将昏死过去的人轻轻抱住。
    “哎……”姜清叹着气,微微扭头看着云潇,这个魂魄是冲破了上天界的封印强行现身,立刻就出现了颓废的迹象好像要烟化消失,他转了个身让徒弟伏在自己背上,又指着沥空剑厉声劝道,“他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回去休息,不要轻易出来了。”
    “谢谢师父……”云潇鞠着躬,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消失不见,天澈连忙收好剑灵,再看师弟,这次他应该是真的冷静下来了,伏在师父的肩头,面容沉静。
    记忆在昏睡中晃晃荡荡,如无根的浮萍,不知飘往何处,这样温暖又让人安心的后背,他此生只在两个人身上感觉到过。
    一个是已经湮灭在惨烈的过去中,慢慢模糊的母亲,一个是看似与他渐行渐远,却似乎总会殊途同归的兄长。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在伽罗执勤的时候,他在白教外的登仙道遇袭之后,被大哥一路背了回去,但是,再往前又是什么时候?
    梦中的人呢喃了一下,姜清和天澈也不约而同的倾听起来,但他似乎只是在说胡话,一个字也听不清。
    再上一次,再上一次似乎已经是遥远的二十年前了,他在军机八殿的骑射练习课上不慎坠马,正好被难得来上一次课的大哥撞见,直接背着他无视了后半节的马术课就回了家。
    “疼不疼呀?”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关心他的伤势,还是一路无语的气氛太过尴尬,萧奕白漫不经心的扭头,还晃了晃背上的弟弟把他从迷糊中喊醒,那样咧嘴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像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和哥哥一贯表现出来的淡然判若两人,但他还是固执的咬了咬牙,明明小腿的骨头都已经摔断,还是坚持忍着疼,摇头,“不疼。”
    他的伤是在半个月之后就痊愈了,也没怎么用过药,反正第五天就能走路,第十天就能奔跑,短短半个月,他就重新回到了学堂,帝都城那些高官权贵私底下滥用药物的数不胜数,他们也没有对这么惊人的恢复速度产生质疑,以为他一定也是用了什么“补药”,一切的反常都被有意无意的掩埋,直到他远去中原,也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秘密。
    他的声音轻微得如同叹息一般,倚在师父的肩头,用尽力气的伸出手,环住了师父的脖子,低低的叫唤着两个字:“哥哥。”
    千里之外的大雪原上,萧奕白从一下午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惊醒,却也在同时心有所感的不停地喘息,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仿佛心脏正在被尖刀贯穿而过,剧痛让他的面容一瞬扭曲,从青白直接转变成恐怖的死灰色,这种刺痛是如此真切,让他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冲出破旧的木屋,朝着远方迟疑的望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雪白,泣雪高原的风比往年恶劣的多,狂风卷起堆积千年的雪,像天然的屏障,阻挡了他的全部视线。
    第六百三十章:向往之地
    “睡醒了?”岑歌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打断萧奕白的沉思,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暖手袋扔过去,笑道,“知道你怕冷,没想到这么严重,将就着用吧,这是我刚偷偷去千机宫里找到的,好像还是你以前买给飞影的小东西。”
    萧奕白抱着暖手袋,又紧了紧厚实的狐裘大衣,但现在他所感觉到的冷似乎是从骨髓最深处涌出,外界的温暖根本无济于事,岑歌反手关了窗子,指尖一晃在屋子里点燃火炉,又把椅子拉过来,说道:“行了别勉强,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帮倒忙就行。”
    萧奕白没有接话,揉着眼睛重新坐下。
    在离开山市巨鳌之后,他们原本是要回帝都和天尊帝复命,但是很快明溪就通过分魂大法让他们直接去泣雪高原待命,毕竟现在四大境的封印都已经被破坏,决战之日随时都会来临,这一战孤注一掷没有退路,哪怕只能提高一点点的胜算,他们都必须为此全力以赴。
    千机宫有白虎军团驻守,他们本就是秘密任务,只能尽可能避开巡逻的军队,选择在祖夜族的遗址上暂且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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