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倒是没想到一只鸟会这么彬彬有礼,又见他友好的笑了笑,最后才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
    “古尘!”这一眼让飞渡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脱口念出他手中黑金古刀的名字,顿时警惕神色本能的将云潇拦至身后,低喝道:“古尘怎么会在你手上?阁下又是什么人?”
    萧千夜默默转动手中的古尘,本来这个人离奇出现就让他大为不解,这会反而是被他问的一时语塞,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好一会,云潇连忙拉住飞渡解释道:“他不是坏人,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姐姐忽然闯进墟海,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飞渡仍是警惕的盯着萧千夜,说道:“澈皇已经近五千年没有主动传唤我了,此次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以而为之,否则以澈皇的性子,多半还是会顺应天命吧……”
    他莫名感叹了一会,忽然看见云潇手里轻轻握着的那个水球,立即就将准备说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颤颤的抬起手指着水球,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墟海的东西吧,小殿下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云潇疑惑的将水球托到胸前,另一边的龙吟也是脸色大变,她们苦寻浮世屿多年未果,怎么这种节骨眼上,浮世屿自己派出了使者出来?
    然后,两人默契的同时冷哼一声,异口同声质问对方:“你来做什么?”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上次在北岸城初遇龙吟之时,她就对浮世屿饱含敌意,一直说是澈皇强行将两境合二为一试图吞并原海,想到这里,云潇只得先拽回飞渡,示意两人不要这么快动气,又道:“浮世屿到底怎么了?”
    “哼。”飞渡仍是愤愤不平的瞪着水球里的龙吟,听见云潇发问才暂且将满心的疑问压下,回道,“原海自从失去龙神庇佑之后开始逐渐陷入冰封,为了不让溯皇好友的故土就此毁灭,澈皇动用自身火种之力强行将浮世屿和原海合并,但原海的冰封速度远超预计,无奈之下,澈皇只能长久的停留在两境交界的地带,一来继续保护浮世屿不受外界干扰,二来也能以火种缓解冰封,但是……”
    飞渡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但是澈皇在万年前和上天界战神一战过后留下创伤,此伤一直无法愈合,也让她日渐消弱,但为了维持两境安全,她还是一直独自隐忍着。”
    “她在保护原海?”龙吟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嘀咕道,“不可能!她如果真的那么好心,为何不肯将实情告知?我族之人数次奔赴浮世屿求见澈皇,她都不肯现身!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她为什么不出来?”
    “见你们?”飞渡不屑冷哼,眼里的愤怒也越来越无法抑制,“澈皇身处两境的交界处,冰火之力纵横交错极其危险,连我都已经五千年未见过她露面,更何况是外人?”
    龙吟哑然无言,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微微轻颤,脑子更是乱作一团,为什么浮世屿之人说出来的话和自己这么多年坚信的事实完全相反?她到底该相信什么?
    “五千年没有现过身……那、那这次为什么?”云潇已经不顾上箭弩拔张的两人,飞渡赶紧接话道,“其实这几月以来,一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冲破两境的防御,澈皇以自身火焰顺着气息暗查,发现源头来自玄冥岛,但很快玄冥岛就被悄悄掩去了行迹,澈皇曾告诉我,这次的袭击力量非常特殊,极有可能来自上天界,不得已之下只能命我离开浮世屿,寻找失散在外的双子。”
    上天界,在听到飞渡口中说出最为重要的这三个字之后,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按了一下额头,感觉体内另一个人也流露出诧异的情绪。
    “我奉命前来此地,终于在一处雪原的冰河中发现了长殿下,但将澈皇所言告知之后,她却……”飞渡眼中透着疑虑和担心,放低声音,“她拒绝返回浮世屿的请求,只说会协助调查玄冥岛,我本想再劝一劝,不料竟有墟海之人趁虚而入,长殿下本就被我惊醒心情不悦,又逢墟海之人屡次进犯,一怒之下追了出去,我跟不上她的速度,只知道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于是就一直在此地等候,没想到会遇到您!”
    说罢飞渡扭头凝视着龙吟,眉头微蹙,眼中寒光一闪,紧张的问道:“她是不是追着你进了墟海?你们不许伤她!”
    “啊?”龙吟瞪了他一眼,眼中冒火,骂道,“你别恶人先告状,看清楚现在是谁在伤害谁!她扣着我弟弟威胁长老院,多半人还在龙首殿内,我是巴不得你赶紧把那个疯子带走。”
    “闭嘴!竟然如此无礼,果然墟海之人只会恩将仇报了吗?”飞渡冷不丁被她一顿骂,也是火冒三丈一蹦而起,新仇旧账一起涌上心头,反驳道,“要是没有澈皇,原海撑不过百年就会彻底冰封,到时候各地墟海也会毁于一旦!你们已经在澈皇的庇佑下生存了万年,竟还如此不知好歹恶语相向!我现在就该回去禀报此事,也好让她离开危险的两境交界处,回浮世屿休养生息。”
    “你……”龙吟本就是性情中人,忽然被他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了一番,仿佛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半晌没有回话,云潇心中渐渐拨开云雾,生怕两人之间再起冲突,连忙托举着水球背过身不让她和飞渡继续争吵,又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龙姑娘可否将通往墟海的道路打开,我自会劝说姐姐放了你的族人。”
    “你也想进来?”龙吟立即回过神来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似在犹豫,墟海本是一条有出无入的道路,只有王族血脉能自由往返,眼下还是头一次被外人闯入,这个女人可信吗?她会不会和凤姬一样翻脸不认人?
    说到底这群家伙的原身是“不死鸟”,难道她真的要冒险去相信几只鸟的片面之词?
    龙吟将信将疑,反而是萧千夜紧紧盯着云潇厉声制止:“墟海目的不明,你又不像凤姬一样能自保,你不能跟她进去,太危险。”
    “阁下是谁?”飞渡终于按捺不住又问了一次,一直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古尘——澈皇就是被龙骨遗骸古尘所伤,这东西应该在上天界手中,怎么好好的被一个陌生男人握在掌中?
    萧千夜没有回话,隐隐感觉身体变得有些轻飘飘,好似什么东西强行苏醒,在他的身边慢慢凝聚成淡淡的光影,飞渡心中疑虑,也看不出来这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内部汹涌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神力,迫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萧千夜淡淡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这个连人形都无法再度凝聚的球,轻轻抬手托了一下,将光影小心的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大人醒了?”凤九卿倒是莫名松了口气,澈皇原本就是被帝仲所伤,他此时若是能现身,很多事情自然无需解释,只不过这幅惨淡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担心,甚至好像一阵微风就能将这团光晕彻底吹散。
    “嗯。”帝仲发出轻轻的回应,仍是极其疲惫,淡淡回道,“澈皇身上之伤是与我当年一战所留,她也是唯一一个在我身上留下疤痕的对手……”
    飞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东西,虽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心怦怦直跳,连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萧千夜听帝仲这么说了,也是慢慢撩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背上那个陈旧的伤口,飞渡眼眸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这才惊呼脱口:“果然是被火种灼伤,那你……你是当年上天界那位大人?”
    “我不是。”萧千夜蹙了蹙眉头一口否认,又指了指肩膀上那一坨光影,冷道,“这个才是。”
    “呃……”飞渡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一时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复杂的关联。
    云潇凑过来,看见飞渡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副莫名之态,偷偷笑了笑,轻道:“先别发呆了,等找到姐姐,我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玄冥岛的危机。”
    帝仲沉吟了片刻,忽道:“要等我先去解决了巨溟湾封印地再说,奚辉已经两次现身催促了,如果再继续耽搁,我生怕他会起疑。”
    飞渡和龙吟都是不解的望过来,只有其他三人默默点了点头,帝仲无奈的叹了口气,嘱咐道:“封印地你们也去不了,暂且去墟海入口处等着吧,我们会尽快回来。”
    “你小心啊。”云潇担心的握住萧千夜的手,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对谁说。
    “只能如此了。”凤九卿拉住女儿的袖子,指了指巨溟湾更深处,低道,“大人既然醒了,应该就能凭借气息直接找到封印地所在,我们会在安全的地方等着,请放心。”
    “喂,我还没答应放你们进来,你们不要自作主张!”龙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反驳了一句,凤九卿咯咯一笑,漫不经心的从云潇手里接过水球,边走边道,“那就趁现在有空,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呗,再不济谈谈条件也是可以的,毕竟若寒还在里面,你们拿她没办法,不是吗?”
    “你……卑鄙!”龙吟气的全身一抖,但仔细一想,似乎又觉得这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只得悻悻止住怒火,翻着白眼瞪了他一眼。
    第三百七十一章:初见成效
    几人就此分道而驰,萧千夜独自沿着不谙江的支流继续深入巨溟湾,这一路草丛和沼泽混杂,但他一直心神不宁,几度踩入泥中居然浑然不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数烦躁的情绪在心头搅成一团,蔺青阳之事尚未解决,又意外获知太阳神殿下方镜像法阵的秘密,没等他来得及解决巨溟湾封印地,墟海和浮世屿又莫名现身,他是真的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整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到底该从哪里下手。
    上天界,现在他最怕听见的三个字就是上天界!为什么那群家伙被捧为神明,在他眼里却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什么棘手的破事都有他们牵扯其中!
    这样的情绪只是稍稍涌起,萧千夜就听见耳边帝仲无奈的笑起来,他僵硬的扭过脸,直勾勾盯着肩上那一坨光晕,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毫不客气的骂道:“又是你的朋友?这次他们又想做什么好事?”
    “别急着生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帝仲无视了他言语中的不满,语气出人意料的严肃起来,萧千夜立即察觉到不对劲,顿时停下脚步认真听着,“之前回昆仑山,我在好友风冥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你的先祖……就是我养的那只穷奇,萧,他在很多年前已经死了,并且将自己的遗骸留在了一个连上天界都无法涉足的地方,终焉之境。”
    萧千夜皱着眉头,当时帝仲和风冥之间的谈话他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帝仲不提,他就无法通过共存知晓,如今终于听他主动谈起,却让他心底如惊雷炸响,不安的预感瞬间涌上,帝仲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是主动放弃了生命,之所以选择将遗骸留在那里,是因为浮世屿的皇鸟每隔万年会去终焉之境祭奠,而皇鸟的火种……可以助我复生。”
    两人半晌无语,都觉得似有千言又不知从何讲起,他看似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其实已经让萧千夜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情不自禁的将所有的线索关联在一起,帝仲轻叹着气,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一字一顿清楚的说道:“神鸟,又名不死鸟,身负不熄不灭的火焰,但一般的神鸟并不能主动控制火种将其引出体内,因而想得到火种,只能依靠皇鸟,眼下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也只有澈皇、凤姬和潇儿。”
    帝仲无声长叹,似乎心存疑虑,自己也是微微怔了怔,浮世屿和墟海各执一词,但若是以他个人判断,飞渡的言辞显然更可信一些,于是又道:“听飞渡所言,澈皇的情况并不乐观,其实上天界在建立之初,上层极昼殿和下层永夜殿之间也是暗潮汹涌极其危险,后来蓬山引星辰之力,加上几位同修共同开拓出黄昏之海,将上下双层的距离拉远之后才稳住整体形态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如果飞渡说的一切属实,那么澈皇现在所处的位置会极大的消耗力量,一旦外力试图入侵,或许外围防御之术真的会被破坏。”
    “还有那个玄冥岛,那地方很早之前就已经是上天界的所属领地,莫名失去踪影,肯定是被刻意隐藏起来了,既然沉轩会按时给墟海之人提供鬼王签,此事一定和他有所牵连。”
    “鬼王的目的……是火种?”萧千夜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起来,惊恐的望着肩上的光晕,声音情不自禁的走了调,突然感觉脖子上微微一凉,许久才听帝仲低语,“嗯,澈皇被我所伤一直无法痊愈,又消耗自身火焰之力维持两境平衡,那她现在一定非常虚弱,至于沉轩的目的,我想他们多半是为了救我,浮世屿外围有皇鸟的守护之术,以至于上天界苦寻多年一无所获,然而自浮世屿和原海两境合一之后,墟海依然保留着与原海沟通的特殊方法,虽然现在墟海的人无法进入,但他们确实知道大概的方位,如果这一点被沉轩利用,那么上天界找到浮世屿的那天,应该不远了。”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脑子嗡嗡炸响,墟海的王族龙吟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能感知到方位,但被术法阻拦无法深入!
    “刚才飞渡出现在巨溟湾之时,奚辉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追过来,反而是折返了上天界……你觉得是为什么?”帝仲耐人寻味的沉默了一会,反问他,萧千夜一双眼睛紧紧瞪着他,强行让自己乱成麻的大脑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明白了,“是鬼王让他回去的?鬼王不想他插手这件事,因为此事事关你的生死,所以夜王斟酌利弊之后,才会选择回去。”
    “嗯,多半如此。”帝仲对着他的目光,忧心忡忡,只觉得心乱如麻,仍有很多事情无法想通,于是说道:“尽快解决巨溟湾封印一事,然后赶紧去和潇儿会和,我想他们顾忌我的感受应该不会直接对潇儿下手,但是澈皇和凤姬……我也不敢保证。”
    事已至此,萧千夜只能沉下心先解决眼前的麻烦,继续往巨溟湾深处踏入,草丛的风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好似一圈水流成环绕状,一直走到支流的尽头处,萧千夜弯腰拨开脚边茂密的草,果然发现地面出现一个幽深的黑洞,不断有严寒之气从下方幽幽溢出,顿时感受到血脉里熟悉的冲动,他立即就意识到这里就是当年四角封印地之一。
    要进入这里,必须要有相同的血脉,而且不能被其它的力量干扰。
    萧千夜担忧的看了一眼肩上的光晕,帝仲是无魂之身,跟着他一起深入封印地确实不会受到影响,但他的力量会迫使下方的力量本能的反抗,因而在东冥奉天泉眼之时,是帝仲强行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最低,才让他得以走入其中,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以神裂之术化形离开自己的身体,这会让本就危机重重的封印地雪上加霜。
    “小心呐。”帝仲显然知道危险,但他只能轻声提醒,萧千夜点点头,古尘的刀尖对准幽深的洞口缓缓刺入,这个下方应该是空洞一片,古尘却清晰的传来了剧烈颤抖,好似迎着狂风,逼着他双手持刀不敢有丝毫分心,洞口在血脉的相互作用下开始向四周裂出巨大的缝隙,更加阴冷的风平地而起,周围的草丛蓦然沾染上一层雪白的冰晶,不出片刻这一带竟然被寒冰覆盖!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古尘的双手也在同时发生变化,毛发自皮肤疯狂蹿出,尖锐的利爪再度出现,他用力蹙了一下眉,显然并不喜欢自己这幅凶兽之姿,但为了能进入封印之地,只得强行逼着自己生出骨翼和犄角,两股强悍的力量在暗中较劲,终是土地轰然炸裂,顿时被困千年的亡灵倾巢而出,嘶吼狂笑着四处奔逃。
    帝仲静静的看着这群死灵,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有心无力。
    萧千夜收回古尘,顺势跳入其中,感觉整个身体宛如在虚空中漂流,不知坠落了多久之后,视线的尽头处果然出现了熟悉的蓝色水路,依然是像钻石一样夺目璀璨,吸引着他往更深处的血色湖泊靠近,萧千夜调整着脚步安稳踩在水流之上,耳边依然是那声熟悉的叹息,但这一次,对方仍是没有丝毫阻拦,反而是以自身之力牵动水流的速度,很快就将他带至封印地。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湖泊中另一半的骨翼,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锥心的剧痛。
    “快……击碎骨翼。”恍惚之中,舒少白的声音自血泊中焦急的传来,他虽受缚于阵眼深处无法挣脱,但依然能感知到上方土地发生的惊变,他知道凤姬已经进入墟海追查玄冥岛一事,既感觉事出反常必有阴谋,又无法为她分担任何困难,此时见到萧千夜再度前来破坏封印之地,他非但没有任何恐慌反而是露出一种迫切,甚至主动催促他尽快动手。
    萧千夜也心有所感,这个人的心中真的只有凤姬一人吧,他苦苦守护着飞垣这么多年,却在察觉到她有危险的这一刻,宁可放弃这些年的坚持,也要护她周全。
    想到这里,萧千夜不再犹豫,古尘击出锋利的刀气直接将血泊中的骨翼粉碎,只听更深的地方涌出耸人听闻的破碎声,好似广厦将倾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收缩,舒少白全然不顾封印地被破坏之后会有无数亡灵窜逃,声音也微微有些轻颤,更加急切的说道:“你快走,我会帮你延缓碎裂的速度,求求你找到若寒……帮帮她。”
    “好。”萧千夜的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即抽身而退,血色湖泊沸腾之后,是和东冥奉天泉眼如出一辙的景象,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舒少白主动出手帮他拦住了张牙舞爪的恶灵,地底的寒气迅速逼近,所到之处转瞬之间就被彻底冰封,萧千夜沿路折返,蓝色的水流在脚下推波助澜,顷刻之间就将他重新送回地面!
    没等他站稳脚步缓一口气,碎裂带动的大地震如期而至,他将古尘插入土地中,情急之下竟然催动身上仅有的上天界之力强行护住巨溟湾!
    帝仲暗暗心惊,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却是微微欣慰缓缓笑起,他虽然还不能很好的运用这股力量,但也不再是从前那样一无所知,他真的在自己不经意之间,一点点成长起来。
    落日沙漠黄沙涌动,此起彼伏的沙像海潮一样掀起百米之高,宛如一道厚实的城墙不断前进推移,眼见着就要砸入城中,而受之影响,蛰伏的魔物狂欢一样倾巢而出,它们在高空漫无目的的急速飞舞,一双双幽暗狡黠的眼睛也在伺机而动。
    就在此时,夜幕里忽然折射出明媚的金线,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城市护在其中,在持续整整一夜的剧烈地震之后,不谙江被大漠吞噬再无踪影,连同大小绿洲也消失在版图之上,唯有阳川的六大城市依然屹立不倒,在金线的庇护下,只是整体往下方沉陷了数米,惊慌失措的人群迷茫的拥挤在街道上,金乌鸟在城中盘旋有条不紊的维持秩序,连同附近的朱厌也终于出动。
    “真的有用!那东西真的有用……”萧千夜又惊又喜,双瞳在夜色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华,全然没有察觉这一刻自己眼底忍不住泛起的细细泪光,这种金线无疑就是当时出现在天征府外围的古怪术法,是利用上天界遗留的十殿阎王残阵,加上日冕之剑的力量凝聚而成,没想到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心拖延,明溪是真的找到了力挽狂澜的方法!
    虽然这一次只是保住了城市,如果自己能再争取一点时间,是不是就能连同周围荒地和村落一起保护好了?
    萧千夜刚一迟疑,只听肩头的光晕轻咳了一声,提醒:“地震开始减轻了,剩下的死灵让军阁之人处理吧,快去找潇儿,我们得尽快进入墟海一探究竟。”
    “嗯。”他用力点头,就算心中有无数担忧也只得狠了狠心暂且放下,马不停蹄的往巨溟湾另一端赶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弃乡道
    大小的地震持续了一整夜,阳川的天空密布着耀眼的金线,好似一张精密的巨网,又汹涌着如太阳般温热的灵力。
    另一边,再次经历碎裂之灾的几人的神情也不尽相同,云潇担心的等着萧千夜,凤九卿和飞渡则是早就见惯了流岛的诞生和毁灭,只是目光被天上的金线吸引,久久没有说话。
    巨溟湾出乎意料的避开了大漠黄沙的吞噬,即使在不谙江一夜消失之后,那条蜿蜒的支流反而是奇迹般的依然有水源不断流出,凤九卿好奇的看着脚边略显浑浊的小河,发现水流的动向在不经意间已经形成逆流,这股涓涓不断的水是从地底深处缓慢流出。
    他咦了一声,将手掌整个浸入水中,忽见水球里的龙吟急的蹦了起来,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惶恐的喝道:“这是墟海之水逆流进入了飞垣!墟海自己都快要干涸了,绝对不能再将宝贵的水浪费给你们!”
    “喂,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自私了哦。”凤九卿情不自禁的蹙眉,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快的道,“墟海一直以来就是依附流岛而活,和境内的几条大型水系暗中相连无非也就是为了偷偷索取资源,如今不谙江受到碎裂影响暂且被吞没掩埋,那可是整个阳川唯一的水源,一旦失去是要闹出人命的,如果墟海之水能逆流而出,不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龙吟脸颊一红,显然是被凤九卿一番指责戳到了痛处,但再一想故土现在的处境,还是固执的仰首挺胸反驳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现在自保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管你们死活,你要是能赶紧帮我解决了原海冰封的危机,或许、或许我还能腾出手互利互助,对不对?”
    凤九卿竟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慢慢嘲讽了一句:“你倒是会算账,原海冰封是因为龙神死后后继无人,我就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飞渡在旁边冷眼听着两人的对话,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哼,添油加醋的说道:“我就说了这伙人是忘恩负义之辈,枉费澈皇这么多年苦心守护,不仅没有丝毫感激之心,还屡次对长殿下动手……”
    龙吟翻了一下白眼,眼见着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云潇连忙拦在飞渡面前,才想把话岔开的时候,不远处的草丛传来轻微的走动声,萧千夜从封印之地折返,顺着沿路留下的灵术很快就找了过来。
    云潇担心的迎过来,惊讶的将他上下看了几遍,发现这一次他衣着完整无损,看着也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飞渡见小殿下这幅紧张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暗搓搓的瞥了瞥两人,小心的拽着云潇的袖子将她拉了回来,半晌才有些尴尬的说道:“他、他他他是个外人,您不必对他太过上心,免得将来……”
    飞渡张了张嘴,反倒自己脸庞绯红,神鸟一族的血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真要对小殿下将话言明,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凤九卿偷笑了一下,也没直言,指着逆流而出的水问道:“这个下方应该就是墟海独有的通道吧?你既然是王族血统,理应可以自由往返,可否将其打开,毕竟……凤姬还扣着你弟弟呢,是不?”
    龙吟是讨厌死这个家伙了,他的每句话都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偏偏自己还每次都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凤九卿是笑的不怀好意,龙吟阴沉这一张脸,冷哼道:“墟海往外界共有七条通道,名为‘弃乡道’,四海各持一道,剩下的三道在五帝湖、洛河和不谙江深处,反正这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族人为求生存主动离开也是人之常情,但因墟海特性有出无入,只要离开就视为抛弃故乡,所以才被称为弃乡道。”
    她眼眸中的带着一种坚忍和不甘,用力咬住嘴唇,隔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五帝湖灵力充沛,本是离开的最佳通路,不过上次经历碎裂之灾后已经完全毁灭,不谙江这条弃乡道水势缓慢,但容易遭受大漠中魔物的骚扰,你们要是不害怕中途沦为魔物的盘中餐,我现在就将通道打开,放你们进入墟海。”
    “谁是谁的盘中餐还不好说呢。”凤九卿无所谓的摆摆手,忽然好奇的询问道,“飞垣四大境都有贯穿其中的大型水系,五帝湖位于东冥,不谙江则横穿阳川,洛河更是自羽都起源流经帝都城,但为何你们的弃乡道只有这三条,伽罗境内的冰河不可以吗?”
    “我族天性柔弱,耐不住冰河的低温,而且……”龙吟轻咳了一下,嘴角很明显跟着抽搐了一瞬,压低声音不甘的低道,“而且整条冰河都有那疯子的气息,比魔物更加凶险。”
    “呵……果然如此。”凤九卿觉得好笑,他在白教担任教主的时候就发现那条冰河灵力罕见,除去冰河之源堆积的累累白骨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无疑还是凤姬常年在那里沉睡休息,就算她看起来极为虚弱,但身负的力量仍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确实足以用一己之力影响整个冰河。
    龙吟显然是不想和凤九卿再废话一句,她隔着遥远的距离,额心缓缓浮现出一个淡蓝色的海浪印记,口中念念有词,果然伴随着她的细细喃语,逆流的水似乎有了些许变化,连色泽也一起透出类似的蓝色,像冰凉的触手缠住几人的脚踝,龙吟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放外人进入墟海,是福是祸她也无法预料,只能放手一搏,否则弟弟和族人,真的会被那个疯子杀了吧!
    脚下的土地莫名松软,几人只感觉身体一坠,耳边出现轰隆隆的瀑布声,再定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条古怪的甬道内。
    甬道里全是水,微弱的光从周围的石壁里渗出,但呼吸完全不受影响,龙吟面色中有一丝惨淡的悲凉,低声说道:“离开墟海之后很快就会丧失水中生活的能力,所以弃乡道是一条可以在水中呼吸的特殊甬道,呵,你们是不是觉得非常可笑,明明是个走了就回不来的地方,还在担心万一有朝一日族人回来了,无法适应水中的呼吸。”
    她冷哼一声,随即催动灵力将逆流而出的水强行收回,这是墟海仅剩不多的水源,就算被人称作自私自利,她也不能将其浪费给外人!
    萧千夜本想牵住云潇,飞渡却在察觉他动作的一瞬间故意往两人中间挤过去,笑嘻嘻的道:“澈皇既然命我来寻找两位殿下,您的安危我自当负责到底,小殿下还请跟好属下,不要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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