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坐着,无压力地放空自己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正是此事,他忽然感知到了陆姩的痛苦。短短两秒的亲吻让他起了杀心。而她的复仇之火理应烧得比他更盛。
    她害死的那群男人,彭安丝毫都不同情。
    相反,彭安认为,大多时候,陆姩处理得不错。只要她心理素质过硬,抵死不认,巡捕没证据,自然没办法。
    就看陈力皓的死亡,她有没有露出破绽了。要是案发现场不在巡捕追寻的范围内,可以说没有证据。
    怕就怕,第一现场在固定场所。
    她是笨了些,不会借刀杀人。
    陈展星曾经说起张均能,这个巡捕只要盯上了谁,在水落石出之前是不会罢休的。
    陆姩和张均能关系密切,很容易暴露。
    彭安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摘下眼镜,缓缓地说:“陈展星,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陈展星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你在开玩笑吧?”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没有犯法,就是道德沦丧而已。
    彭安反问:“陈力皓宛如人间蒸发,你觉得他死了没?”
    “死了。”陈展星说,“从这女人的行事作风观察,她没有耐心享受漫长的复仇,她会迅速利落地除掉陈力皓。至于尸体嘛,巡捕没找到,就是处理干净了。”
    彭安:“嗯,最好的方法是原地处理。既没有运送的风险,也没有弃尸的麻烦。”
    陈展星:“她有这胆量?”
    彭安:“她杀我的时候,果断狠辣。仇恨驱使之下,她什么都能做。”她那副柔弱姿态全是假的。他摔破两个碗的时候,她可凶得很。
    “我对她刮目相看了。”陈展星笑了一下。
    彭安继续问:“你猜案发地是哪里?”
    “她会选私人空间。”陈展星想的是,恐怕张均能正在往这个方向查找线索。
    “我也是这么想的。查查她从前的居住地址。我们要抢在巡捕发现之前,把痕迹给掩盖过去。”
    “为什么?”陈展星皱了下眉。彭安生性冷漠,连双胞胎都无法唤醒他的亲情。
    “彭箴还要她来对付,我不能让巡捕先把她给抓走了。”彭安两指拧了拧眉心,“我会让彭箴早点过来。”
    *
    这边,陆姩还在收拾晚饭的残余。
    彭安的碗洗到一半就跑了,她要把地上的碎碗瓷片扫完,再洗剩下的碗。不过这顿晚饭,好歹知道了彭箴的动向。
    她躺在沙发上,回忆彭安落荒而逃的表情。太一言难尽了,似恐慌,似惊吓,似哀伤,似凄凉,复杂到让她觉得自己逼良为娼了。
    然而她和他的嘴唇只是贴了两秒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纠缠。
    第二天,陆姩去敲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陈展星,这回换了一件长袍类似的白衫,他轻轻一笑,散发出致命的男人诱惑。
    她无动于衷,猜疑着,这两男人又高又帅,是不是关系有些暧昧?她向里面探头,想再见彭安的雪色裸背。
    陈展星长臂一撑,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直接说:“我找彭安。”
    “他在洗澡。”陈展星低下眼。她身上的这件真丝裙很短,大长腿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唉,彭安长这么大,连女人的腿都没有摸过吧。
    “那麻烦你把这锅肉给他吧。”陆姩双手举了下手里的锅,“食材是他的腌肉,但是我翻炒过,有不一样的味道噢。”本来想嗲一些的,不过她的目标是彭安。
    她对陈展星没兴趣,这条裙子不是给他饱眼福的。
    话音刚落,彭安的声音在陈展星身后响起:“谁?”
    陆姩赶紧答:“是我呀。”
    这突兀的娇羞让陈展星叹为观止,他缩回了手。
    彭安头皮发麻,又不得不出来应付。他走上前。
    陆姩笑着抬起锅:“我炒了一锅肉,吃不完,送过来给你。”
    彭安温和地推推眼镜:“谢谢。”他不太敢把腰弯低,和她齐平的高度让他回忆起那个亲吻。
    他接过锅。
    她的手趁机滑过他的手背。
    彭安咬咬牙,忍了。
    见他脸都青了,陆姩甜甜一笑:”是我谢谢你的腌肉,有空常来坐。”她转身,一摇一摆地向前走,短短的裙摆飘来飘去。
    彭安没兴趣欣赏女色,狠狠地关上了门。
    陈展星倚在墙边,淡笑问:”她搞什么鬼?”
    “谁知道她。”彭安把锅放在桌上,掀开盖子一看,最先飘进鼻腔的是浓香的爆蒜,”味道应该不错。”
    “她的心机越来越多了。”
    “她还斗不过我。”彭安夹了一块肉,味道真的不错。他吃完问道,”陈力皓的死亡现场找到了吗?’
    “我发现,张巡捕在调查她从前的住处。”
    “你赶紧去处理吧。”彭安回头,”她如果被逮住了,我要你给她陪葬。”
    “呵,好大的口气。”
    “你干过的坏事一箩筐,也是个人渣。”
    陈展星知道彭安没有出口的后半句话:人渣死不足惜。他勾起一抹笑:”我不犯法,我只背德。”
    *
    美人计对彭安行不通。
    陆姩在房间里踱步。
    她想勾引彭安,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可以利用彭安,接近彭箴。结果,她和彭安的”合作”十分失败。
    但,彭安没有表达直接的厌恶,她还能挣扎挣扎吧。先不论他是敌是友,她需要他在某一方面成为她的盟友。
    这天之后的陆姩,每每见到彭安,都露出羞怯的笑意。
    彭安调整好失去初吻的沮丧,面对她时,和往常一样温和有礼。有时候,他比她还更羞涩。
    她想飞腿踹他一脚。病秧子!大弱鸡!
    那天,两人在楼下偶遇。
    彭安微微抬眉:”早。”朝阳下的俊脸跟打了舞台灯光一样炫目。
    “早啊,彭安。”她浅笑着,”上哪儿去?”
    “回趟公司。”彭安双手交握,搁于腰间。
    陆姩瞥了一眼。仔细看去,他的双手在微抖。她问:“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他眼神向下,不敢与她直视。
    她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
    两人无意中眼神一对,双双羞涩地躲闪。
    陆姩算算日子,她羞涩好几天,是时候打破僵局了:”那个……彭安……”
    “嗯?”他的声音悦耳好听。
    “就是那天,我……是不小心碰上你的。”后边几个字低得都听不见了。
    说起这事,彭安又烦。他的头越垂越低:“我……知道。是我不好意思,没有把碗洗完就走了。我……我……我……”
    “……”结巴!让你结巴!
    他“我”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嗯。”陆姩嫣然一笑,”对了,你说你在银行上班?”
    “是……”
    “留个电话给我,万一我有需要,方便跟你谈业务。”
    彭安不情不愿地留了号码。
    陆姩笑笑:“我先走了。”
    两人各自转身。
    他冷了脸。
    她的笑容消失了。
    *
    彭箴来了。
    他惴惴不安,不知道彭安叫他过来是为何事。
    说实话,他对哥哥的社交一无所知。彭安的职业说是银行任职,但关系网非常复杂。
    好比,陈力皓那群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彭箴羡慕极了。
    彭箴在老家继承家业,金山银山败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哥哥不肯让他在上海安家,三番五次赶他走。
    彭箴曲腰走进来:“哥,你现在住这里了?”
    “嗯。”
    “这里……”和原来的洋房比,差太远了。“你为什么不住以前的房子了?”
    “不关你事。”彭安四个字堵住了彭箴的所有疑问。
    彭箴咳了咳:“哥,你叫我来是什么事?”
    沙发上的彭安翘起腿,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搁在膝盖处,轻轻敲着。
    彭箴呼吸停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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