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翻遍了书房,此刻正在他卧室里翻找。
    “这个箱子的钥匙在哪儿?”姜月抱着一个檀木匣子晃了晃,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响声,问。
    聂照记不得了,他随手撬开,见其中果然放着要找的东西,暂且松了口气,让人去叫管事来领对牌。
    管事没片刻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串姿容秀逸的男子,低头道:“这是引公子送来的。”
    “他送人来做什么?”
    管事不敢回答,只是小心反问:“您瞧着呢?”生得这么俊秀,又刻意装扮了,答案应该呼之欲出了吧。
    聂照脸一黑,当即摆手:“我不好南风!送回去!”第五扶引当真是奸诈,难不成以为送几个漂亮男人改变他的取向,便能将他和姜月拆散了吗?
    姜月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我哥是送给我的?”
    聂照的脸登时更黑了,那还不如是送给他的呢。
    管事适时回应:“确,确是送给您的。”
    四位郎君适时向她行礼问候,露出几张风格迥异的脸。
    第五扶引果然是姜月亲哥,细致又贴心,四个人既有硬朗阳刚的,也有温润如玉的,还有俊秀阳光的,更有艳丽桀骜的,各有千秋,单看她喜欢哪款。
    姜月哪儿见过这种场面,捂着心口后退了一步,单看一个倒是没什么惊奇的,但加上聂照五个,环绕在她周围,确实有种荒淫无度飘飘欲仙的感觉了:“我哥之前说要送我礼物,没想到竟然是四个美男子。”
    她小时候受到的的教育是烈女从贞,一女不事二夫,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
    聂照不许她看,扯着她的衣袖摇晃,皱着脸颇有不满:“你怎么能看他们?你还叫他们美男子?难不成他们还有我美吗?”
    那位温润亲和的当即站出来,向他轻笑:“失礼了,您果然如引公子所说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我们和您站在一起,当真黯然失色,今后便要一起照顾妻主了,还请哥哥多多照顾。”
    生得最艳丽的那位也站出来道:“哥哥看起来并不欢迎我们?我们可是妻主的兄长所赠,您未免也太善妒了些吧。”
    “叫谁哥哥?我可没有你们这种以色侍人的弟弟。”
    谁料他们四个不但不气,另外二人还能如常和他交谈。
    “哥哥是生气了吗?生气会老得快哦。”
    “如此肚量狭小,非男子气概。”
    肚量狭小?聂照没有砍了他们都是自己大度,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关键姜月还不作表示,聂照险些被气哭,当即指着他们四个质问:“你说句话啊!”
    “啊?啊……”姜月以为聂照自己就能处理好,却忘了如今的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连忙拉起他的手承诺,“我肯定只要你一个人的,他们我只是看看而已。”
    对于生得漂亮的人,她自然抱有欣赏态度,但论及情分,这些人自然比不得聂照分毫,她并非三心二意之人,三哥待她好,她自然也不能欺负他。
    他只有自己了,她怎么能收下这些人伤他的心呢?
    “看看?”聂照的音量陡然拔高,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还要看看?”
    姜月当即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看也不看!”
    聂照心里不安,这样的男人放在眼前,就算她不看,那他们也得想办法让她看,公子引是绝没有安好心的:“依我看,还是都逐出去吧。”
    他话音刚落,四人便齐刷刷跪地,满脸沉痛地看着姜月,依旧是那个温柔款款的男子先开口:“妻主,你要让我们哪里去啊?我们受引公子教导,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若真要赶我们走,就是我们无能,有负公子所托,受您厌弃,只能撞死赎罪了。”
    他们一跪,聂照头皮都麻了。
    他们是姜月亲哥送来的,现在还来一出以死明志,总不能真让他们死了,真是阴毒!
    作者有话说:
    小聂:等我切大号把你们都鲨了!
    我昨天搬家,收拾到凌晨一点半没弄完,今天起床跟车碾了一样,又收拾了大半天还没弄完,人已经不行了,我听我基友劝告,明天请个保洁上门,明天开始更新就正常了。
    第65章 第 65 章
    ◎怕你后悔◎
    姜月也没办法, 看看他们四个,又看看聂照。
    人她肯定是不会留下的,但是他们四个要死要活的, 真赶出去出了什么事儿她又没法和哥哥交代,聂照现在的记忆还不全,最是能闹的时候,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哪里是礼物, 简直就是催命符,还是四道。
    “这样这样, 府里这么大,先找个院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要远一些的, 然后我们再慢慢处理。”姜月拦着气鼓鼓的聂照, 和管事吩咐。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管事领命下去, 带着四个人跟糖葫芦串儿似地一串出去,顺便领走了对牌。
    他们才刚走远,聂照便学着四个人的语气, 阴阳怪气:“妻主~哼。”
    姜月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几分, 小聂照开朗是真开朗, 热情也是真的热情,活泼也是真活泼, 但是难搞也是真难搞, 脾气大得很, 又很娇气,不过怕惹她生气,有意收敛。
    她观摩着不大一样的聂照,觉得新鲜,也知道他可以这样娇纵的时候不多,所以刻意纵容着,现下却头痛了。
    “你生气了?”姜月问。
    聂照不答,反说:“没生气,妻主~”
    她连忙上前踮起脚抱着他哄一哄:“好了好了。”
    人都是越哄越矫情的,试探到对方纵容后,聂照便叫嚷起来:“你都看他们了!别以为我方才没瞧见!你眼睛都直了,你要他们尽管去要啊,你不用管我,反正我又没名没分的,管不得你什么。”
    他叫得倒是大声,姜月的怀抱却不挣脱,她知道他就是嘴上说说,赶紧道:“我只是一时呆住了而已,没有要他们的意思,我只要你一个。
    他们只是暂住,等找个由头,我立马给哥哥写信,将他们打发回苍南。不是没名没分,等你想起来,我们就成亲,我保证眼里只有你一个好不好?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她一一承诺了,聂照没得说,气势弱下来,把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你说的哦,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他们就算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许看。”
    这些人都是引调教出来的,必然会想尽方法勾引她,他得想想办法,早些把他们赶出去。
    聂照严防死守,姜月没想到晚上睡觉,他也抱着被褥站在自己床前,散了发,一副委屈的表情:“万一他们趁着晚上来怎么办?”
    姜月:……
    “你就让我睡地上吧。”
    “地上凉。”
    “我保证不叫人发现,我偷偷来的。”
    两个人争执不下,外面忽地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外头,在烛火下映出影子,来人款款道:“妻主,睡了吗?”
    聂照气鼓鼓看她一眼,一副你看我我就说会这样吧的表情。
    “什么,什么事啊?没事你就回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有事你也回去,明天再说,也别叫我妻主了。”姜月把聂照按在床上,防止他一言不合跟人打起来。
    “没关系,阿兰不冷的,阿兰在这里说就好了,今日管事采办春装,我瞧着是春发和的成衣,他家虽物美价廉,若大肆采办却不如买南商的料子寄送到绣房裁做,一套便能省下二十文,做五十套,便是一千文,更多更省,治家要从细处计,便是如此。
    不过这也是阿兰个人的愚见,还请妻主裁定。”听他温温柔柔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白日里生得最温雅的那位,十分好辨认。
    对方说完,姜月和聂照对视,扒着手指算了算,以往府上的人都被放出去了九成,只剩下三十个负责花草修剪,门房,厨房,以及洒扫,要按照他这么说,一季就能省下六百文,四季就是两千四百文。
    姜月以往想给聂照攒钱买身衣裳,都要一文一文写信攒,最后攒的那点钱全都用来赈济灾民了,现在一季衣裳就能省这么多,自然能省则省。
    “这个阿兰真是了不起,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呢,比我可强多了。没想到你哥不仅要让他们学习琴棋书画,还要教他们管家,真是贤惠的不得了呢~”聂照酸溜溜道。
    姜月摸摸他的头发,小声哄着:“他哪能比得上你呢是吧,”然后扬声与阿兰道,“我知道了,此事明日再议,夜里冷,你先回去歇息。”
    阿兰应声,没多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消,身影消失在窗外。
    聂照挣扎着撑起身,道:“我今晚就要留在这里,我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妖精还敢引诱你。”
    有了阿兰一遭,姜月也不敢说不会有人来,他是真铁了心要留在这儿,她再拒绝推拉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只能指了指一旁的软榻说:“那你就睡那儿吧。”早晚,她早晚把这四个人都送走!
    聂照这才心满意足,把自己的被子往上一铺,吹灭灯后躺上去,拉高被子,说了一声:“晚安!”便睡过去了。
    姜月也折腾了一天,倒回床上,二人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日升东方,金光普照,她是被“咻咻”的一阵一阵破空声吵醒的,姜月睡眼朦胧地偏头看了看,聂照还睡在榻上,甚至因为声响把被子拉高过头顶,那是谁?
    她披好衣裳,迷迷糊糊站在窗子前,略开了个小缝隙,冷风从院子里扑进来,一霎吹得她灵台清明。
    院子里有一男子在舞剑,掀起一地飞雪乱絮,洋洋洒洒,如诗中剑仙,定睛再一瞧,正是昨日四位中的一个,那位英武挺拔的。
    他似是瞥到姜月,又或者说这一系列动作无非就是要吸引她而已,当即挽了个复杂的剑花,潇洒流畅,负手而立:“妻主,晨安,妻主可以称我为阿松。”
    他们被安排的住处距离姜月这里足足有两里,在府上最最最远的西南角,现在,大清早,他特意奔袭两里地,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舞剑,像孔雀开屏似的。
    府上为了开源节流,并没有太多人手,是以只有进府严苛些,或是书房重地有人严格把手不得进出,何况他们是第五扶引送给姜月的,自然在里面畅行无阻。
    冷风一吹,姜月不禁打了个寒颤,砰一下把窗关上,扭头见睡在窗边榻上的聂照从被子里钻出一颗头,迷迷糊糊的,好像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但凡他知道她院子里出现个男人,那岂不是又要怄气,昨日哄起来已经费力。姜月抢先一步,趁他还未完全清醒,坐到榻边儿上,握着他的手。
    聂照见到姜月先是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嗫嚅道:“斤斤,你怎么……”
    姜月二话不说,倾身在他额上蜻蜓点水似地轻吻,而后笑吟吟地:“今天可千万不要再生气了,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们的。”
    聂照像是受到巨创,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飞快地抽出手,抱着被子向后缩了缩,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接着呼出,才算恢复了平静,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月:“我……”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
    姜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减淡,垂在榻上的手不自觉抓起他的被角。
    这是聂照,但也不是聂照。
    准确来说,是恢复记忆后的聂照,记忆缺失的他眼神永远澄澈直率,不会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你,你都想起来了啊。”姜月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昨日他还在心心念念说着要给他的兄长写信,要帮他提亲,被她以别的理由搪塞去了,希望他能一直没有这段痛苦的记忆,但事与愿违。
    姜月强撑着扬了扬嘴角,语气故作轻松:“你不要耍赖啊,你说要娶我的。”
    聂照不知道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她,只缓缓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记起他们的脸了。”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他是无比快乐的,逝去的亲人健在,还有新的爱人,这世间的烦恼与他无关,有可能的话,他愿意永远泡在这片虚构的片段中。
    姜月方才亲吻他的那一瞬,温暖如海水裹挟着他的身体,驱散了记忆恢复带来的寒冷刺骨,他想自己不如就这样假装下去,和她成亲,做那个快快乐乐的聂照。他轻薄了她,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该对她负责。
    甚至他渴望能有一个负责的机会,继续让他贪恋这种爱和温暖,但这太奢侈了,对姜月不公平。
    姜月又要拉他的手,聂照缓缓将她拨开,把自己发抖的手藏在被褥下,垂眸,平静地开口:“斤斤,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做丈夫的好人选了,你不要……”他顿了顿,咽下喉头的哽咽,“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信,三哥我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我自然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
    聂照摇头:“我养育你,你只需要承受我的爱便好,我要你健健康康长大,做一个快乐的人,可做妻子是不同的,我的一切都要与你分担,我有时候其实……其实也很差的……”
    姜月急了,把他发凉的手从被褥里挖出来:“就算你失忆时候的承诺不作数,那没有失忆之前呢,你说只要我愿意,你会娶我,你会履行我们之间的婚约。”
    聂照摇头:“我怕了,怕你后悔。”
    他会暴躁,会低落,会有焦虑,过往的种种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把他罩起来,他远没有姜月想得那么好,她现在那么好,该有更好的人去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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