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解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云贞脸越来越烫,直到想到,梦里,他莫不是有了这遭,从此不行,到了三十几岁也没娶妻纳妾,膝下无子……
    云贞心内大惊,顿时没了羞赧,只怕自己窥见真情。
    是了,陆崇这样的人,哪会娶不到称心如意的正妻,只有隐情,才不顾忤逆侯爷和侯夫人,一直未娶。
    顿时,她坐立难安。
    梦里,有了陆崇压制,陆旭不敢放肆,自己在侯府,算过一段安稳日子。
    后来,他以吏部侍郎巡抚山西那几年,也把雨山留在府中,让她有了依仗,直到她不得不离开侯府,也是住进他的别院,得一片屋檐庇护……
    旁的不提,就是那四十两,也是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他对她有大恩,她不会诅咒他过得不好,最好是与妻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可如果因为这事,坏了他根基呢?
    云贞咬着嘴唇,她脑壳里嗡嗡地响,出于善意和不忍,她又压着声音,问:“公子,再来点水?”
    想到陆崇刚刚要水,她觉得是有用的。
    安静了一会儿,陆崇“嗯”了声。
    云贞找到事情做,忙倒了满满一碗水,只是端到陆崇旁边两步,方想起他将自己的手给绑了。
    陆崇似也才发现,道:“不了。”
    总不能让他趴着喝水。
    云贞听着他嘶哑的声音,终是走上前,将碗放在他唇边。
    陆崇沉默了一会儿,他张开薄唇。
    他闭上眼,喝水时,是无声的,只有喉结上下滑动,便有一缕俏皮的水流,顺着碗沿,流过他的脖颈,落到衣衫上。
    他衣衫方才就湿了不少,衣襟却还干燥,此时紧贴着脖子,可因着他微微仰头喝水,那道水珠,溜进他衣襟里。
    让他喉结猛地一沉。
    云贞一慌,碗差点掉了,还是陆崇用双手往上一顶,才没摔坏大娘一个碗。
    碗就贴在他的胸膛上,云贞要去拿碗的手指,打滑了好几次,才把碗抓起来。
    期间,好几次碰到陆崇的心口。
    那里很热。
    陆崇偏过头,他紧紧蹙眉,抿着嘴唇。
    云贞指尖一片发麻,她嫌自己笨手笨脚,自没发现,身后男人换了个坐姿。
    这对向来清心克制的陆崇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这种药不霸道,他只要能压下去,也就没事。
    可是,方才离得近了,他便觉得,旁边的少女,又透出几分熟悉。
    她面上遮得严实,连一双眼睛都遮了一点,唯有那点痣,透出了几分旖旎。
    头一次,陆崇希望光线更亮一些,自己头脑更清明点,或许,便能揭开那层似有若无的雾,清清楚楚地看见她。
    他垂了垂眼。
    终是忍不住,他问:“你认识我?”
    云贞身体僵硬。
    她心跳得愈发厉害,背对着他,连忙摇头,低声:“不。”
    她以为陆崇看自己帮他,才有所怀疑,便舔舔嘴唇:“我只是看你漂亮。”
    陆崇:“……”
    他方要说什么,外头传来一声敲门:“姑娘。”
    云贞毫不犹豫,开门跑了出去。
    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她动作迅速,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让陆崇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
    她们很快走了。
    陆崇合起双眼。
    终于是,暴雨渐停,不多时,屋外传来窸窣动静,还有蒲齐的说话声。
    陆崇动动眼睫,睁开眼睛。
    他起身拿到桌上的剪子,剪掉手上死结,眼神从一旁掠过时,忽的定住。
    只看少女刚刚躲的角落,落下一个小小的银色耳环。
    他捻起它,放在手心。
    待回到侯府,陆崇叫星天:“你去查水天阁,看她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云宝珠的行迹,总和陆莹一块的。
    即使二人如今面和心不和,但架不住云宝珠脸皮厚,成天问陆旭什么时候归家,陆莹都要被她气死了。
    所以,不过一会儿,星天就问清楚了,回来禀报:“七爷,云宝珠今日和二姑娘一起绣香囊,一整日没出去。”
    须臾,陆崇又问:“云贞呢?”
    星天奇怪,说:“贞姑娘更是甚少出来,只出来找过大姑娘,然后就回去了。”
    陆崇沉默了。
    星天:“七爷?”
    陆崇:“无事,”他放下手中银耳环,“去查一查,京中还有哪个姑娘,额间生一点痣的。”
    ...
    另一头,云贞刚出屋子,见小翠穿着蓑衣,好歹没真淋着雨过来,这才放下心。
    又下雨了,小翠没准备帷帽,给云贞带了一件蓑衣,还有罗记的脂粉。
    她们从侯府后门回去。
    秋果的父母和看门的婆子有交情,秋果指望云贞拉下红豆呢,婆子没半点为难,也保证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旁人她们出去过。
    待云贞回到屋子,洗了个热水澡,这一日的疲惫才得以消散。
    直到收拾东西,她才发现,自己掉了一枚耳环,她拍了下额头,在隔间里还有的呢。
    无法,耳环到底是银子做的,她收起剩下的那一枚。
    等冯氏回来,云贞告诉她,自己受那大娘的帮助,冯氏很是感激:“就知道刘大娘是个好的,明日我就去谢过她。”
    云贞道:“等后日吧,我明日裁个料子,绣个手帕送她,麻烦姆妈了。”
    大娘今日能帮她一个女郎,日后也会帮许多的女郎,她不告而别,希望大娘能明白自己的感激。
    冯氏笑了笑:“行,就依你。”
    云贞又说起红豆和她兄长的谋划。
    冯氏听罢直呼作孽:“竟要毁了一个好姑娘!”
    云贞:“好姆妈,帮我想想怎么救南枝姐姐。”
    冯氏思绪一转,说:“你想过跟大姑娘说没?”
    云贞:“我怕……”
    冯氏知道云贞还是太过谨慎,笑着揉揉她脑袋:“那咱们告诉她一半,瞒她一半,不就行了?”
    第二十八章 智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最近这几日, 雨水多,地上有些地方湿润, 有些地方干燥, 斑驳不一。
    云贞提着裙角,越过一滩浅水,到了乘月阁正门。
    她在门外,胸脯小小起伏一下, 深吸一口气, 又吐出一口气, 将昨日和冯氏商议好的, 怎么说, 怎么做,又过了一遍, 这才抬手拍门。
    是红豆来开门的。
    云贞神色自然:“红豆姐姐。”
    红豆疲倦,没什么应付的心思, 侧过身, 放云贞进去。
    陆蔻在收拾做颜料的工具。
    云贞还是第一次, 见到这么多奇怪的器皿, 有一个圆底的竖壶,大大小小的圆盘, 还有一根透明小管,材质甚是少见。
    陆蔻边擦器皿,笑着解释:“那个透明小管,是西洋来的颇黎。”
    云贞:“原来这也是颇黎。”
    她光是知道,静远堂的窗户, 不是纸糊, 而是蓝色的颇黎, 却不知道,颇黎也能是透明的。
    陆蔻说:“是呀,前朝有书记载,有些颜料,要烧开了,那个烟气浓浓向上滚,再通过这种管子,化成露,颜色才正。”
    云贞由衷地夸赞:“蔻姐姐好厉害,懂得可真多!”
    陆蔻笑了笑,在放下器皿时,却些微怔愣。
    本也只是一项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磨磨粉,烧烧水,可如今,要收起它们,日后再也碰不得,叫陆蔻心如刀割。
    云贞知晓她不舍,思索了一下,说:“蔻姐姐,不若将它们放进嫁妆里,一并带过去……”
    陆蔻神色一怔,继而无奈地笑:“哪有到了婆家,还要玩弄这些的道理。”
    云贞道:“姐姐不是玩呢,姐姐做得这么好,迟早有一日,是会派上大用场的!”
    陆崇既拿她做的颜料,去做那么一件大事,足以说明,她的颜料能与前朝颜料一比。
    而且,此事还有关她最想念、最敬重的父亲。
    云贞盼着陆崇有一日,将此事告诉陆蔻,她做的那些颜料,可不是玩玩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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