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黑夜正在努力挣扎。
    可惜,阳光已成席卷天下之势,此时天光大亮,开始洗尽夜之阴霾。
    但云纵披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陷阵营却依旧一片死寂。
    昨晚,他们太累了。
    借着天边光亮,云纵看着那些还为来得及收敛的尸体,每当看到一具身披大秦甲胄的死尸时,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微微的抽搐一下。
    许久,云纵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微微收缩腹部,看着那血已止住的伤口,手里提着布包直接朝着章邯所在的营帐走去。
    掀开了营帐布帘,云纵就看到了正有些虚弱起身的章邯。
    见到云纵,章邯赶紧躬身颔首:
    “校尉大人。”
    “嗯,准备的如何?”
    “这……”
    听到了云纵的话语,章邯一阵犹豫。
    “嗯?”
    云纵微微抬眼,章邯一咬牙,直接恭声说道:
    “校尉大人,末将昨夜思前想后,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
    听着他平静的声音,章邯头似乎埋的更低了。
    “末将以为……现在那群江湖之人有去而复返的可能!此时此刻大人独自一人离去……末将……末将……”
    说话时,章邯抬头看了一眼云纵那平静至极的双眼,忽然心中一慌,原本想好的理由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章邯。”
    “在!”
    “我问你,昨晚死去之人,除却赵军与那群江湖之人,其余人可是你的袍泽兄弟?”
    “……是。”
    “嗯,我陷阵营于昨夜一晚之后减员三分之一,力保西军两万三千人马粮草不失,是谁的功劳?”
    “这……”
    章邯楞了一下。
    “自然是校尉大人的……”
    “不,你错了。”
    云纵毫不留情的反驳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毫无温度的冰冷。
    “这功劳是那死去的千余弟兄用命堆出来的!”
    “可若没有校尉大人……”
    “若没有我,陷阵营就不是陷阵营了?!”
    云纵声音愈发平静,可章邯心里却愈发慌张,最后发现,他根本不敢发出一言……
    整个营帐内只有云纵的声音平铺直叙的继续说道:
    “若是平日,不管我等如何与敌人厮杀,所经战阵如何惨烈,那都是军人马革裹尸应得的下场。但这一次,李牧频繁用计让我等疲于奔命,那些袍泽之死可是死在两军对垒之正面?”
    “……并不是。”
    “那我陷阵营一夜之间折损千余人马,若在平日,这等损失能否奠定胜利之基?”
    “可以……”
    “可这次因何我等死伤惨重?究其根源乃何人所为?”
    章邯咬了咬牙:
    “修武,李牧!”
    “既然知晓,为何还要阻我?”
    “校尉大人,可此事并无军令!况且,昨夜之事乃是我陷阵营以少打多,外加孤立无援所致。此刻野沢城五千守军于此,只要我等守住营地,截断赵军粮道,那胜利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又如何?!我陷阵营千余袍泽性命就这么白丢了?”
    云纵冷声说完,再次踏前一步。
    “嗯?!”
    “大人!那李牧善于奇门遁甲,所处之地必定十死无生,只要长平一役胜利,赵国不过土鸡瓦狗,届时李牧在有通天彻地之能,面我大秦铁骑也无法阻止分毫!到时报仇不也一样?!”
    “一样?呵……”
    云纵笑的有些讥讽。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你认为一样,你觉得那一千躺于九泉之下的袍泽可认为一样?!或者说,你认为一样,但我认为不一样!章邯啊……“
    忽然,云纵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我问你,以目前来看,比这军阵智谋,你我二人可是那李牧的对手?”
    “这……”
    章邯老老实实的摇头:
    “不是。”
    “嗯,那你可知……若在这么让这匹夫躲在后面,你觉得我陷阵营若是接连遭中又能剩下多少人?如若万一哪一天粮道失守,只要一批物资过去解了赵括燃眉之急,那我等还有多少胜算?你敢保证han国不会倒戈?这次行军之路上,别告诉我你没看到那血衣堡十万部卒正对我等严防死守的眼神。”
    “……”
    见他不说话,云纵继续说道:
    “李牧这老匹夫,用兵……我不如他。但,有一点,他却不如我。你可知是什么?”
    “这……”
    章邯想了想,摇头说道:
    “末将不知。”
    “那就是在这场赌局当中,我,死的起。他,死不起。”
    “……”
    章邯疑惑的抬起了头,却从云纵的脸上难得见到了一丝狰狞杀意如龙盘踞。
    他发誓,从未在校尉脸上看到过如此满盈的怒杀之意。
    接着,云纵把手里的布包直接塞了给他,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打包起了旁边放着的一套赵军铠甲。
    章邯见状,咬着牙问道:
    “可若校尉大人一去不回……”
    云纵身子一顿,声音平静:
    “那便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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