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大声指责, 乔微轻轻笑了:“永城侯府十四年前的事情,你可以问府中的老人, 也可以随便向京中众人打听, 看看我说得是否有假。”
    “你说我骗你, 又或者你认为永城侯府的人都骗你, 可总不会我能指使整个京城的人都撒谎吧。”乔微道。
    见乔微并不怕自己查证的样子,齐念安心里不愿意相信,也不想相信,可她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乔微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看着齐念安几乎崩溃的样子,乔微继续道:“你在姚家要呆了十四年,你应该清楚刘妈妈对你如何?对其他的孙子孙女又如何?”
    齐念安回忆起两世都怨恨的刘妈妈,曾经她喊了十几年的祖母。刘妈妈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去世的,在那之前她很疼自己,有刘妈妈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她做。
    刘妈妈经常说她生来就不应该干这些,连上地都不让她去,只让她在屋子里绣花,还教了她一些礼仪,甚至衣服都不用她洗,刘妈妈会给她洗好。
    姚家不是没有其他的女孩,相反她有两个堂姐,两个妹妹,男孩也有好几个,可刘妈妈独独最疼她,甚至她那个大伯母还嫉妒说刘妈妈偏心把她当千金小姐养。
    所以前世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的刘妈妈会是那个换了她生活的罪魁祸首。
    后来,她也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那就是刘妈妈良心未泯,她对自己好完全是在愧疚,想要弥补。
    可如果乔微说得是真的,那刘妈妈……
    乔微看着女主不再声嘶力竭地对她大哭大闹,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她其实很不喜欢人在她面前如此失态,她还是很喜欢清净的环境。
    “你觉得那个死婴是父亲编造,觉得我才是替换了的那个刘妈妈的孙女,是吗?”乔微对着女主再次问道。
    虽然齐念安现在脑子里很乱,可前世今生的执念,还是让她直接点头。
    乔微直接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直接去父亲母亲面前分说吧。”
    那边永城侯和平江侯刚刚讨论完昭阳公主在巡视江南的事情后将人送走,正想要叫乔微过来询问昭阳公主的情况,结果就听到下人说乔微和齐念安一起过来了。
    他原本还挺高兴,觉得养女和亲女相处愉快,应该今日的课上得也不错,赶紧让两人进来,结果人
    一进门,永城侯就发现了不对。
    乔微还好永远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可是旁边的齐念安眼眶发红,神情萎靡,他还以为是齐念安受不了乔微教学的严厉,毕竟他那个庶子就是前例。
    “念安啊,你三姐姐是严厉些,但也是为了你好,你之前十四年没读过书,现在想要一下子补回来自然要多用功才行。”永城侯安慰道。
    乔微不待齐念安说话,直接开口:“不是进学之事,今日来找父亲是为了我们两个的身世之谜。”
    “四妹妹认为母亲当年只生了一女,并无双生子之说。”乔微几句话就交代了清楚:“四妹妹认为是我才是那个顶替她侯府贵女生活的罪魁祸首。”
    “胡说什么!”永城侯气得拍了桌子,指着齐念安道:“昨日在安乐堂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样的话不准再说!你这是一回家就要挑事吗?”
    “父亲,我……”齐念安见到永城侯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就有些害怕,前世永城侯是很偏爱齐微,可也从来没这般训斥过她,她第一次见永城侯发怒的样子,那一双眼睛瞪得好像铜铃,仿佛要吃了她一般,缩了缩脖子,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觉得四妹妹说得也不无道理,我和父亲母亲,和侯府的兄弟姐妹长得并不相像。”乔微道:“或许另有亲缘也说不一定。”
    “胡说!我连自己的女儿还能认不清吗?”永城侯见乔微如此说,赶紧否定他,他心中有些慌,他这个女儿向来聪慧,此时恐怕已经猜出了真相。
    “阿微,你妹妹只是一时糊涂,你不要听她那些胡话。”永城侯赶紧道:“你是我永城侯府的嫡女,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父亲,当初母亲生产的时候您并不在身边,府中这么多年也未为有过双生子的说法。”乔微说完后看向永城侯:“父亲,母亲这些年对我并不亲近,这点您应该知道。”
    “那是你母亲糊涂,以为自己之前逝去了一个女儿,所以总有丧女之痛,这些年看见你就思念那个孩子。”永城侯继续将谎话编下去:“你母亲亏欠你的,父亲一定好好弥补你。”
    旁边的齐念安听到这话快气笑了,凭什么弥补乔微?要弥补不应该弥补她这个流失在外的女儿吗?乔微在府中锦衣玉食,还要弥补她?
    这也太可笑了。
    “父亲,当时的情况您并不清楚,我觉得还是让母亲过来把当年的情况说清楚,这样对我们都好。”说完后乔微看向旁边的齐念安:“四妹妹,你觉得呢?”
    “我去请母亲。”齐念安直接跑了出去,她相信范氏绝对不会骗她,她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看着跑出去的齐念安,永城侯见屋内只有他和乔微两个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阿微,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掀起这些波澜?”
    “父亲,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四妹妹心里有疑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冤枉。”乔微声音冷淡。
    永城侯扶额,他一向都知道养女的性子,除了对那个二傻子长子,对其他的人都清冷疏离,只怕乔微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现在只希望乔微心底里对永城侯府是有旧情的。
    看着永城侯眉眼间的愁意,乔微淡淡地道:“四妹妹想要的是一个真相,我想要的也是一个真相。”
    “这些年,父亲和永城侯府并未亏待于我,就算其中有什么问题,我与永城侯府也不是仇人。”乔微对着永城侯一笑:“父亲,不是吗?”
    其实她在永城侯府并未受到什么委屈,范氏确实对她吝啬感情,但物质上并未吝啬,一应都是侯府嫡女应有的规格,甚至有时候在齐徽柔对她挑衅的时候范氏还会出手惩治,当然这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她嫡妻嫡脉的地位,也有她当初对刘妈妈的愧疚和承诺吧。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乔微并不嫉恨永城侯府,对范氏也没什么怨恨。
    她觉得如果原主真的要
    恨,最恨的应该是刘妈妈才对。一个为了向主子报恩舍弃孙女的人,这也许在旁人看来是感人的主仆情,甚至刘妈妈是知恩图报的人。
    可对于那个被舍弃的孙女来说,那就是杀人犯。
    报恩可以,谁的恩谁自己去报,刘妈妈如果为了报恩舍去的是自己的命,乔微还要高看她一眼,可她拿的是无辜的孙女去报恩,只会让人不耻。
    “你是我女儿,这一点绝不会变。”永城侯沉声道:“阿微,你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念安可能是被姚家还有府中的仆妇误导,她们两个脑子都进了水。你放心,今日之后我肯定会让你母亲和念安好好想清楚,不会让你心烦。”
    见永城侯还是一口咬死这件事,乔微并不觉得意外,她很清楚自己今日是无法脱离永城侯府的。
    她今日闹这一出的目的是让女主别一天到晚盯着她,针对她。她事情很多,没时间陪女主耗下去,她要做的是让女主明白当年事情的真相,以及让女主和范氏消停下来。
    至于脱离永城侯府,等到昭阳长公主回京后她自有办法。
    永城侯可以为了利益千方百计地留下她,自然也可以因为利益舍弃她,总之她会让永城侯府自愿和她脱离关系的。
    在这个父母之恩大于天,父母之命不从,便是忤逆不孝等大罪名的时代,乔微很明白在她没有权力和地位达到最高峰的时候,是无法去挑战这等纲常伦理的。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父母杀子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免于处罚,二十四孝中就有郭巨埋儿以养母的故事,至今仍被塑造成大孝之人。
    如今的大周对于父母杀子倒是可以判处一年半的徒刑,可是这种前提是“擅杀”,如果父母以“忤逆不孝”的罪名杀子,那则连刑罚都不用承受。
    换句话说,就算她的父母和祖母让她死又如何?如果原主或者是她死了,按照律法判决最多就是一年半的徒刑,可她现在还没死,如果按照大周律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罪名。
    同样身为子女,她还要赡养父母。因为父母可以不慈,但子女不能不孝。
    这就是如今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大周,或者说这是整个封建王朝的缩影。
    乔微倒不是怨恨这种封建王朝的孝道论,事实上孝道确实有其存在的必要。如果没有孝道的约束,在人老了之后无法继续劳动养活自己的时候,这些老人的权益又该如何被保障?
    在律法相对健全的现代社会,老人赡养问题都很难解决,更何况是人不如牲畜的古代?
    可是一件事情也不能过了头,当孝道走向了极端,如郭巨埋儿,一样也是犯罪,更是对人权和生命权的践踏。
    从乔微的角度来说,她鼓励孝道但反对愚孝。
    可如今大周的情况摆在那里,她只能一步步去改变,而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整个封建伦理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改革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再说她有更多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所以为什么要走极端?
    乔微没有接永城侯的话,就这么两个人坐着,屋内寂静无声,直到范氏带着齐念安到来。
    可是范氏一进来就对着乔微问罪:“你做什么非要和念安作对?她已经受了那多年的苦了,这才回府不到两日,你就处处找她的麻烦?”
    “她是这么跟您说的?”乔微看向说完后看向旁边的齐念安。
    齐念安赶紧摇摇头,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她就是叫范氏过来,结果范氏看着她的样子,就以为她是受了乔微的欺负,一路上她怎么解释都没用,范氏就是认准了这件事。
    “还用念安说?之前念安就说你嫌弃她愚笨,不肯教她,她还想要替你瞒着,要不是我再三询问她怕是还傻着替你遮掩呢。”范氏哼道:“现在不用想都知道是你刚才教课的时候又嫌弃她了,结果还跑到你父亲这里告状!”
    “您想地可真多,您不去编话本都可惜了呢。”乔微很佩服范氏的脑补,也很佩服女主的白莲花技能。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范氏被乔微的话堵得更厉害,想要接着发作,就被永城侯叫停了。
    “够了!”永城侯呵斥道:“阿微没有向我告状,她也没有欺负念安。”
    “没有?那之前她教着教着就把念安扔在房里,直接离开是怎么回事?”范氏不服永城侯的话,如果没欺负,念安怎么会哭,怎么会老说自己愚笨?
    “那是因为我给她上课的时候她走神,我问她为什么走神,她非但不认错还非要说我讲得她听不懂,说我嫌弃她资质愚笨。”乔微声音依旧清冷:“我自问我的脾气已经足够好,如果换做是其他先生,说不定四妹妹此时手都被打肿了。”
    “也许就是你讲得念安听不懂!”范氏替齐念安开脱:“你自恃学问高,却从未替念安考虑过,她之前并未读过书……”
    还不待范氏说完,乔微直接打断了范氏的话:“我教的是千字文,母亲认为这种给三岁幼童启蒙的书籍也算是深奥?如果这算是深奥的话,那索性还是别学了。”
    永城侯听到这话都觉得羞愧起来,旁边的范氏听到千字文三个字也是脸上涨红,转头看向齐念安:“真的是千字文?”
    “是千字文没错,但是三姐姐又是讲易,又是讲什么淮南子、太玄经的,我实在是听不懂。”齐念安硬着头皮道:“这些都是和千字文无关的不是吗?”
    “淮南子、太玄经,你教她这些做什么?”范氏也皱眉,她出身书香世家,家里也请过女师教她们,什么时候和这些扯上关系了?
    乔微看了一眼范氏和齐念安,其实她倒是不奇怪这两人的问题,因为这二人都不是正经的读书人。
    范氏是上过女师的课,但大周女师的文学水平本来就存疑,这年头即便是书香世家,给女儿用千字文启蒙,大部分只是识字,教会读写,大致解释一下意思,根本就不会系统地讲解千字文中每个词语的来历。
    如果说范氏还受过一些系统的课程教养,那么齐念安就完全是半路出家。
    她本来以为范氏的水平会比齐念安好一些,但现在看来也是半斤八两。
    “《淮南子》和《太玄经》是宇宙洪荒四字的出处,难道我不该解释吗?”乔微对着范氏道:“我在钟家给老师的几位幼孙启蒙的时候,也是如此讲解,老师曾告诉我幼学启蒙极为重要,务求让初学者通晓每一个字的意思,这也是为以后学习经学典籍打下基础,不然一子之误差之千里,最终只会曲解典籍原本之意,是为治学之大忌。”
    听到乔微后面的话,不管是范氏还是齐念安甚至是永城侯脸上都有些红,读一个千字文居然有这么多的讲究,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范氏和齐念安是被怼地羞愧,觉得他们之前的话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旁边的永城侯则是为妻女的无知感到羞愧,当然他也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学习就喜欢囫囵吞枣,齐斌也是如此,如果他们当初治学有这个态度,是不是早就由武转文了?
    “看来是我多事了,我应该像普通的女师或是先生,只教诵读解释大意就好。”乔微说后自嘲一笑。
    永城侯赶紧道:“阿微,父亲是知道你对念安的良苦用心,你母亲目光短浅,念安在姚家长大性子也有些歪了,她们都不知治学为何物,你不要理会她们的话,父亲绝对站在你这边。”
    “我无意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我还是要说清楚。”
    乔微看向齐念安:“你说你听不懂千字文,说你没读过书,没学过写字,可你不仅官话雅言极好,就连对书法都有了解,我看过你的描朱,并不像初学者。”
    “我描得并不好,怎么会不像初学者?”齐念安双手紧张地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
    “初学者都想要写
    好字,所以每一笔都小心地去按照描朱的结构和运笔一步步摸索,初学者会声色,但是却不会像你那样凌乱,初学者太想要进步了,对于她们来说工整很重要。”
    “你的笔迹虽然有些生疏而且描朱的字凌乱,但你有自己的运笔手法,并没有去揣摩描朱中的运笔,像是已有的习惯,至于凌乱更像是故意而为。”
    “我自问在书写上还是有些眼力的,也指导过好几个幼童的书法,和你全然不同。”
    乔微看着齐念安越来越紧张,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
    “随便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又或者有什么自己的小心思,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要劝告你一句,你在读书上并不扎实,字里行间透出的笔法也不是正统之法,你这样下去,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的学业。”
    “言尽于此。”乔微摇了摇头,似乎无意再说其他。
    永城侯知道乔微不可能在这些小事上骗自己,特别是齐念安眼里不安心虚的样子,他心中明白乔微的话是对的。
    他这个亲生女儿有事情瞒着他们,而且在算计什么。转头看了一屋子的人,永城侯最后叹了一口气,齐念安八成是在算计乔微,这个女儿从接回来就没让他消停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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