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炜等不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她不要报警。
    他说自己辅导的大多是高考生,要是没了他的帮助,考生们的数学成绩势必一落千丈,这不仅影响高考成绩,还会影响一辈子的前途;
    又说自己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要是他失业,母亲病情恶化没钱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忻棠却无法共情。
    透过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那道模糊的身影,那人也曾像他这样,痛哭流涕地认错、指天发誓绝不再犯,可结果呢?
    她太了解他们这类人了,认错的时候有多痛心疾首,再犯的时候就有多心狠手辣。
    忻棠不再理会,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
    喻炜大概哭累了,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两个警察押走。
    忻棠这才松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全身都软绵绵的,靠着墙才勉强站住。
    而一旁的郁韫林已经在做笔录了。
    他神情自若,嗓音是惯有的低沉平淡,虽然刚刚动过手,身上的藏蓝色的睡衣却丝毫不乱,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凛然中透出十足的禁欲气质。
    他言简意赅地向警察说明了情况,结束之前又补了一句:“那人听说要报警,心虚得不行,估计是个惯犯,建议好好查一查。”
    *——*
    晚上八点半,忻棠站在郁韫林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话——“任何时候都别敲我的门”,又默默收回了手。
    喻炜事件过后,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碰到郁韫林。
    而就在五分钟前,办案的警察打来电话,说在喻炜的手机和电脑里查到大量侵害女生的照片和视频。
    听到这个消息,忻棠震惊、恶心、后怕,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郁韫林及时出手相救,使她免于成为喻炜手机里新的受害者;
    更庆幸郁韫林细致地观察和准确地推断,让警察查出了端倪。
    因此,她想郑重地和他道声谢。
    却又担心打扰到他。
    忻棠望着那道紧闭的门,踌躇半晌,忽然有了主意。
    她回家找了张甜品店年前剩下的感恩节贺卡,手写了一段情真意切的感谢词,又粘了一张vip卡上去,还在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终身免费会员。
    随后兴冲冲地跑到对门,正犹豫将卡片从门缝塞进去还是门底下塞进去,忽然听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扭头看去,就见郁韫林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穿着件挺括的黑色羊毛大衣,一双长腿包裹在深色休闲裤中,目光半垂,似乎正在沉思什么。
    忻棠眼睛一亮,立刻拿着贺卡转身迎上去,“郁教授,您回来了!”
    郁韫林满脑子都是写了一半的数学论文,乍然对上一双弯月般的笑眼,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攀上心头。
    他微微一怔,脚步也跟着顿在电梯口。
    “刚刚警察给我打电话,说喻炜——”忻棠怕耽误郁韫林的时间,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就是之前在这里被你抓起来的那个……”
    刚说到这里,郁韫林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忻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走到一旁接电话。
    电话是他堂哥郁承晏打来的,说家里保姆有事请假,自己又在外地出差,想把女儿惜惜送到郁韫林家过周末。
    郁韫林不擅与人相处,更别提无法正常沟通的人类幼崽,当即一口回绝,接着便要挂电话,却听那头的郁承晏急切地喊道:“等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带两天惜惜,我帮你搞定相亲的事。”
    郁韫林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相亲?”
    “老爷子偷偷策划的,打算出院那天给你一个‘惊喜’。”
    郁韫林听得直皱眉:“回国前我就明确和他说过,我是独身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他怎么还给我安排相亲?”
    手里的感谢卡还没送出去,忻棠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边,一边低头刷手机,一边等郁韫林结束通话。
    寒夜冷寂,狭长的走道里,男人虽然刻意放低了声音,但他的话依然清晰地传进忻棠的耳朵,当她听到“我是独身主义者”时,蓦地抬起头来。
    男人站在电梯斜对面的落地窗前,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窗外是深沉的夜色,走道亮白的灯光下,明净的玻璃窗映出他挺拔的身形以及冷沉的脸色。
    看得出来,他和自己一样,对相亲这件事非常抵触。
    想到这里,一阵悄然的欢喜在忻棠心底蔓延开来
    ——独身主义、正直清冷、身手不凡,不正是最完美的“挡箭牌”人选吗?!
    作者有话说:
    天上掉下个挡箭牌^_^
    第5章
    郁韫林在玻璃窗中注意到忻棠的视线,对郁承晏说了句“我有点事,等会再说”便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对上忻棠清亮的黑眸,面无表情地问道:“警方查到了什么?”
    忻棠回道:“说是涉嫌侵害多名女性,已经被立案调查了……”
    郁韫林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忻棠又说:“那天晚上我忙着做笔录,都没好好谢过您,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想正式和您道声谢。”
    “举手之劳而已。”郁韫林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迈开长腿往自家门口走。
    忻棠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打心底感激道:“对您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以后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郁韫林没有回应,背对着她按门上的指纹锁。
    眼看他开门进屋,忻棠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双手递上感谢卡,情真意切地说道:
    “郁教授,我在江大对面的美食街开了一家甜品店,这是店里的vip卡,对您终身免费!
    您要是觉得去店里麻烦,也可以用手机下单,我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家里、学校都行!”
    她热情洋溢地说了一大通,郁韫林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瞧了眼她手上的粉色卡片,语调平平地说道:“我不吃甜食。”
    说着便要关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将门稍稍推开一些,看着忻棠的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除了数学,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以后请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别浪费我的时间。”
    忻棠:“?”
    这不是之前在网红餐厅里她对他说过的话吗?
    当时她把他当成了喻炜,想尽快让他死心,便用了最狠的话,结果发现找错了人,当场社死……
    后来他们在单元楼电梯里相遇,郁韫林没认出她,忻棠以为糗事就此翻篇,没想到他竟然记起来了!
    郁韫林是在忻棠敲门求救的那晚记起来的,联想到她在网红餐厅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识破了喻炜的伎俩,出手赶走了他。
    但那只是道义上的相助而已,怕她借此纠缠,便将她当初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请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别浪费我的时间。”
    忻棠很快明白了郁韫林的用意,他想用这句话和她划清界限,继续做“不敲门”的陌生邻居。
    这却让她越发坚定了找他做“挡箭牌”的决心。
    但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先摆明自己的态度:“好巧哦,我也和您一样,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除了做甜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郁韫林半信半疑地瞧了忻棠一眼。
    只见她微仰着脸,及肩的半长发乌黑柔顺,清澈的杏眸里蕴着浅浅的笑意,白皙的皮肤衬着雾粉色高领毛衣,干净透彻中带着少女的甜美。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上来了。
    郁韫林迟疑片刻,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忻棠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在网红餐厅之前?”
    “对。”
    忻棠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呀,要是我之前见过您,就不会在网红餐厅里认错了。”
    也是。
    或许是记忆出了偏差,把她和其她女生弄混了,毕竟他从不记女生的长相。
    想到这里,郁韫林便释然了。
    他不再多说,伸手拉上了门。
    门缝合上的瞬间,他听到她清甜带笑的嗓音从外头传来:“郁教授,晚安!”
    听这语气,好像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郁韫林不由地皱了皱眉。
    *——*
    大姨听说喻炜被抓的事,连忙跑来告诉忻棠。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知书达理的,谁想到那么龌蹉,简直禽兽不如!”
    甜品店二楼除了烘焙间,还开设了一间diy甜品工坊,那是一大片开放的区域。
    这个时段没有客人,大姨坐在墙边的布艺沙发上,手里端着杯咖啡,又是惋惜又是气愤,过了一会儿又庆幸道,“还好那次你没和他碰上,要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啊。”坐在大姨对面的忻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怕家里人担心,并没有把被喻炜跟踪、袭击的事告诉他们。
    “对了,前两天我碰到你珍姨了……”大姨很快转移了话题,“她说姜旭从京市回来了,现在和几个同学合伙开了家外贸公司。”
    姜旭是珍姨的儿子,比忻棠大四岁。
    大姨见忻棠没什么反应,又问:“姜旭你还记得吧?你上高中前的那个暑假他还帮你补过英语课呢!”
    忻棠记得补课的事,却记不清姜旭的长相了,便摇了摇头,说:“没印象了。”
    大姨笑道:“没印象没关系,等大姨这边办完事,带你去跟他重新认识一下。”
    “啊?”忻棠惊了,这是又要带她去相亲的意思?
    大姨见忻棠露出抗拒的神情,挥了下手,强行解释道:“哎哟,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带你去相亲!是我很久没跟你珍姨好好聚一聚了,正好她今天也在江州,就带你一起过去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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