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提高价钱?”他说。
    朱茱犹豫:“一旦提高了,就不好降下去了。”
    “也好过人都跑了。”
    朱茱舍不得钱,但人都走了的话,什么也没剩下了。
    她无力地点点头,“行吧。那涨多少?”
    “五分吧。一箱一块七五。”
    朱茱猛地坐直。
    陈青崖急忙抬头,差点被她撞到下巴。
    “行!就这个价,跟他们干到底!”朱茱捏拳,双眼晶亮。
    价钱上来后,之前走的那几人没有回来,不知道是鞋花真有那么好做,还是不好意思吃回头草,但他们的人没有再走。
    至少阿香和姜妤每天照常交货、拿货,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
    朱茱跟陈青崖说:“你说的对。阿香是我们的得力干将。”
    陈青崖失笑。
    吃饭的时候,陈茹说:“快要清明了,朱茱你家是不是要拜你父亲?”
    朱茱:“要的。”
    陈茹:“那今年青崖随你们一块去祭拜吧。”
    朱茱没意见,陈青崖也是。
    他们这儿扫墓是一大早就得出发,而原主父亲的墓在山上,当天回去的话太匆忙,他们便提前一天回了朱家村。
    黄芩很高兴,笑呵呵说:“你爸看见他了肯定喜欢。”
    朱茱:“不喜欢的话让爸给我托梦,我改嫁。”
    黄芩:……
    陈青崖:……
    黄芩瞪她一眼,转移话题:“今晚要怎么睡?要不我去杨杨那跟他挤一挤。”
    朱茱:“他跟弟弟一起睡就行啦。”
    要是就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那还好,但多了陈青崖确实不太方便,主要她是跟黄芩同个房间。
    所以今晚,陈青崖不得不跟小舅子同床。
    担心陈青崖心里不乐意,朱茱安慰他:“我弟睡觉比我乖多了。他这么大了也不会尿床了,你安心睡就是。”
    陈青崖:“没事,凑合一晚。”
    晚上,几人熄灯回屋。
    外头下着雨,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在夜间十分清晰。
    朱茱本来就被蚊帐内的蚊子烦得睡不着,现下更是入睡不了。
    太吵了。
    好不容易眯着眼要睡去,被脸上的痛痒搞醒。她一摸,蚊子从脸上飞走,留下一串得意洋洋的嗡叫声。
    朱茱:好气!
    脸很痒,她小心翼翼起床,去堂屋拿清凉膏。
    然而一开门,适应黑暗的眼睛发现堂屋里有道影子,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恐怖鬼故事,自己吓到自己。
    她正要尖叫——
    黑暗中响起陈青崖的声:“是我。”
    朱茱狂跳的心脏这才安稳下来,她关上门出去,轻声说他:“你不在屋里睡觉,跑这里干嘛呢。”
    呲——
    一簇微光撕裂黑暗,眼前不再是浓厚的深黑。
    陈青崖用火柴点亮一盏油灯,瞥了她一眼,“本来睡着的,被你弟踹醒了。”
    新年上来十四岁的小舅子,力气不比朱茱小,一脚踹来,他到现在还觉得腿骨在隐隐作痛。
    朱茱眨了眨眼,咳了声:“可能是在长身体,所以肢体动作多。”
    油灯前,他的脸不甚分明,五官的立体感没那么强,似水墨画般柔和、清淡,可望着她的眼神很深,沉甸甸的,如有实质。
    陈青崖问她:“你呢?出来做什么?”
    朱茱很不解风情地说:“反正不是跟你心有灵犀,你不要自作多情。”
    “……”
    “我是被蚊子咬了,出来找药膏抹。”
    陈青崖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他没有自作多情,只是夜深人静,年轻男女,氛围正好,有点躁动而已。
    朱茱过去找药膏。
    找到后,递给他。
    “帮我抹。”
    她一走近,他才看到她脸上蚊子叮出来的包,还挺大。
    陈青崖拧开盖子。
    雨仍在下,没有减弱的趋势。
    朱茱听着雨声,“要是雨一直这么下,明天上山的路就难走了。”
    “很远么?”
    “远是不远,就是草很多。”
    抹完药膏,朱茱还不想回屋,问他:“你打算在这里坐一夜吗?”
    “没有。你要是不出来,我已经进去了。”
    是朱杨睡着睡着踢了他一脚,又放了个巨臭的屁,他不得不出来缓一缓。
    这会味应该散去了。
    他起身,“回去睡了,明天要早起。”
    朱茱却不肯,扒着他腰身不放。
    “我睡不着。”
    “老实点。你妈你弟都在屋里。”他淡淡说:“请你不要矜情作态。”
    朱茱:……
    他肯定是在报复她刚刚说他自作多情。
    朱茱不满,低头咬他胳膊,隔着一层衣物啃到他的肉,没怎么用力地磨了磨。
    她掀起眼帘,看他反应,只看到他瞬间绷紧的下颚。
    下一刻,下巴突然被他捏住抬起,年轻男性热情、炙热的吻落下。
    雨声淅淅,油灯上面没盖罩子,光一忽一闪。
    朱茱余光看到墙上有他们交叠的影子,一抹瘦长的影子微弓着,把另一道娇小的身影完全压进怀里。
    如此亲密,纠缠。
    “朱茱,起来了!”
    朱茱迷迷糊糊睁眼,“几点了?”
    黄芩拍她大腿,“反正就剩你没起。”
    朱茱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挣扎一会,起床了。
    照着一个小小的镜子梳头发时,她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嘴唇。
    还好,没问题。
    简单收拾了下,几人空着肚子前往墓地。
    天还在下雨,没昨晚那么大了,但很密集。
    朱茱和朱杨身穿雨衣,手上拿着要祭拜的物品。黄芩和陈青崖撑雨伞,手上拿着镰刀和锄头。
    上山的路确实不好走,很泥泞,草又多,还有粗细不一的树枝凑热闹。
    陈青崖作为唯一的青年男丁,开路非他莫属。
    虽然不远,但他们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到原主父亲的墓前。
    一年没来,周遭都是草,不得不处理一番。
    陈青崖嫌一手撑伞碍事,干脆放到一旁空出双手。
    朱茱说:“雨衣给你。”
    “不用。”
    “你想发烧,好让我照顾你?”她小声说:“还是你觉得你体质很好?”
    陈青崖没话讲了,乖乖穿上。
    墓前的地先清理好,朱茱和黄芩铺上一层油纸,放上祭品。
    墓碑是个很粗糙的石块,上边刻着墓主人的名字、生卒时间,而他的一生,才三十来年。
    朱茱来时,他早已离去,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他是个非常好的父亲。
    跟她上辈子的父亲一样。
    朱茱接替了他女儿的身份,哪怕不是她的本意,她也心中有愧。她在想,如果真有在天之灵的话,希望他不要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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