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掌心贴着掌心。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掌心上的那些薄茧,手指强健修长,与她娇嫩的小手迥然不同。
    下一刻,他反客为主,从从容容地反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手掌包覆在了他的大掌中。
    他的掌心是那么灼热,那么有力。
    萧燕飞不由心跳加快,转头对着他笑,樱唇微微向上翘,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灵动地眨了眨,耳垂上那对小巧的珍珠耳坠摇来晃去,清丽中透着几分活泼。
    看着她笑,顾非池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侯爷!”
    屏风外,殷家下人的行礼声唤回了萧燕飞的注意力,她飞快地探出头往外面睃了一眼,瞟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疾步走来。
    “殷婉!”萧衍大步流星地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脸色铁青,目光如刀子般射向了坐在窗边的殷氏。
    殷氏双目通红地看着萧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进来就先对着殷氏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傅川那里胡说八道?”
    上午从侯府离开后,萧衍就急匆匆地去找銮仪卫指挥使傅川,想跟傅川解释温泉庄子的事,可傅川比萧衍预料得还狠,不仅晾了他两个时辰才肯见他,还直接罢了他的职……
    萧衍心如刀割,继续朝殷氏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殷氏,“你现在害得我丢了銮仪卫副指挥使的差事,你满意了吗?!”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毁了我的前程,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花了十几年才一步步地走到了銮仪卫副指挥的位置,这是他十几年的心血,一朝就被殷氏这蠢女人毁于一旦。
    萧衍差点没去写休书,但终究压下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得从殷氏这里拿回那温泉庄子,再加上一个马场一并送去给傅川,也许可以让傅川回心转意。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萧衍脚下走得更快,大步逼近殷氏,却见殷氏额角迸出一条青筋,突然抓起一个茶盅就向他砸了过来。
    两人相距实在太近,不过四五尺而已,萧衍来不及躲闪,被那茶盅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上,口中发出一记闷哼声。
    “啪!”
    那茶盅随即摔落在地上,碎瓷四溅,滚烫的茶水与茶叶洒了一地,弄湿了他的皂靴与袍裾。
    殷氏成功地打断了萧衍那喋喋不休的质问。
    萧衍如石雕般呆立原地,惊住了。
    满室寂静,气氛冷凝。
    迎上萧衍震惊的眼神,殷氏勾出一个冷笑道:“萧鸾飞回去没跟你们说?”
    “说什么?”萧衍皱了皱眉头。
    他一向瞧不上殷家,要不是殷氏这次做得实在太过份了,他也压根儿懒得去猜殷氏到底是在为什么闹别扭。
    哼,这妇道人家左右不过是争风吃醋,争那么点蝇头小利罢了。
    殷氏的表情出奇的平静,望着一身狼狈的萧衍,道:“说崔映如把燕儿和她对调了!”
    “说她是崔映如生的。”
    “说崔映如整整作践了我的燕儿十五年!”
    殷氏越说越慢,恨得咬牙切齿,压抑了好些天的怒火在面对萧衍的这一刻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萧衍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复杂难言。
    很快,他唇角泛起一个淡漠的冷笑,随手掸了掸刚才被茶盅砸过的肩头。
    他将左臂背于身后,站得笔挺,理直气壮地看着殷氏,嗤笑道:“你闹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殷氏:“……”
    殷氏微微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十六年的丈夫。
    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殷氏这副受伤的样子让萧衍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方才在傅川那里受的气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宣泄。
    萧衍又朝殷氏逼近了一步,一脚踩在地上的碎瓷片上,接着道:“鸾儿和萧燕飞都是我的女儿,到底是谁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是嫡母,女儿们都是叫你母亲的,有什么区别?”
    “要是你觉得萧燕飞过得不好,那也是你这个嫡母没有当好,没有一视同仁地对待其他孩子。”萧衍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冷笑连连,“你还有脸在这里撒气?!”
    萧衍不快地俯视着几步外的殷氏,他高大的影子有一半笼在了殷氏的身上。
    “……”殷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意在眸底翻江倒海地叫嚣着,气得浑身发抖。
    萧衍眼神如刀地刺在殷氏的脸上:“殷婉,为了这点小事,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毁了我的差事……”
    果然是商贾之女,只图一时痛快,重利忘义!
    “娘。”一个清脆的女音打断了萧衍的话。
    萧衍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就见萧燕飞从屏风后信步走了出来,不由一愣,后面还没说完的话也忘了。
    萧燕飞径直走到了殷氏身边,解下腰间的长鞭递了过去。
    “娘,给。”萧燕飞微微地笑。
    这鞭子是宁舒郡主给的,说是让她先熟悉下手感,下回就教她耍鞭。
    “又是你在搅风搅雨!”萧衍很快回过了神,看着萧燕飞的眼神中充满了嫌恶与不喜,咬着牙道,“你姨娘这些年来有没有亏待过你,可你呢,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非要让她伤……”
    “啪——”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殷氏霍地起身,同时手腕一抖,手里的鞭子甩出一个鞭花,狠狠地朝着萧衍抽了过去。
    这些天来积压在殷氏胸口的那股恶气仿佛经由这一鞭宣泄了出来,那长长的黑色鞭影飞速地抽向萧衍的面庞……
    萧衍是习武之人,根本没将这一鞭放在眼里,冷冷一笑。
    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打算一手夺过殷氏手里的鞭子,可下一刻屏风后飞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茶盖,又狠又准地打在了萧衍的膝窝上。
    萧衍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膝头一软,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长长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萧衍的脸上,“啪”,这声响明明不大,可他却仿佛听到一声震耳的雷鸣声。
    萧衍俊朗的面庞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红的鞭痕,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足足有三寸长短。
    “你!”萧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股心火直冲天灵盖,面容狰狞地瞪着殷氏,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
    她竟然敢打他!
    殷氏双目赤红地看着萧衍,犹不解恨,紧接着再次扬鞭,连续又抽了两鞭子。
    “啪!啪!”
    鞭子甩在皮肉上的脆响连续炸响。
    萧衍慌忙横臂去挡,第二鞭和第三鞭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胳膊上,鞭子抽破了丝绸的袖口,他的双臂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殷婉,你够了没!”萧衍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双目喷火,左脸上那道血红的鞭痕触目惊心,衬得他的脸愈发狰狞。
    几滴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淌落,滴在下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滚!”殷氏厉声道,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鞭子,鞭尾垂落在地。
    萧衍气息微喘地看着殷氏与萧燕飞母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鬓角的头发凌乱地散出了几缕,被血液与汗水糊在了颊边。
    他重重地甩袖,只愤愤地丢下了一句:“殷婉,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侯府!”
    萧衍身形僵硬地迈出了堂屋,被茶盖砸过的膝盖窝还在作痛,导致他的脚步不复往日的沉稳矫健,显得踉跄。
    破损的袖口耷拉在身侧,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武安侯此刻狼狈得好似落荒而逃。
    殷氏:“……”
    殷氏怔怔地望着萧衍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前方。
    忽然,她的手一松,手里的鞭子坠落在地。
    两行泪水汹涌地自她眼底溢出,划过她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颊。
    殷氏抽泣地哭出了声,周身颤抖不已,泪水仿佛无止尽般不断地涌出……似乎要把她这十几年的悲苦与压抑都发泄出来。
    哭出来就好。萧燕飞没有劝殷氏,只是默默地轻拍她的后背。
    先前萧燕飞就听外祖父说了,殷氏乍闻这件事时激动得差点回不过气来,殷氏的这口气憋得太久太久了,这其中也有过去这十几年她在侯府受的委屈,咽下的血泪……
    所以,得让她见萧衍,让她把这口气宣泄出来,不然会郁结于心,会生病的。
    还有……
    萧燕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心口隐隐泛起了那种酸楚苦涩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原主的心里也是有不甘,有疑惑,有委屈的……
    忽然,萧燕飞觉得头顶一暖,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上方。
    一只厚实的大掌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轻轻地,柔柔地,似在碰触着什么珍宝。
    她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顾非池不知何时从屏风后走到了她身边,对着她浅浅一笑,眼眸温暄明亮。
    萧燕飞无声地对着他摇摇头,抿唇笑了笑。
    她没事,她不是原主。
    真正伤心的人是原主,还有殷夫人。
    想起萧衍刚刚说的那番话,萧燕飞挑眉问顾非池道:“他的差事没了?”
    萧燕飞心知肚明,外祖父特意派人去傅川那里讨回温泉庄子,就是为了让萧衍丢了銮仪卫的差事。
    “然后呢?”应该不会仅止于此吧。
    顾非池低低一笑,对着萧燕飞时,笑容温和,“……幽州匪乱,皇上命承恩公柳汌带兵前往剿匪,如今朝中不少勋贵都盯着,想让家中的年轻子弟随军出征好练练身手,能挣个军功那自是最好。”
    “武安侯接下来,必是会设法谋这件差事,跟着柳汌一起去幽州白捡军功。”
    说到“白捡”两个字时,他唇角逸出一声轻笑,赞道:“世人瞧不起商贾重利,可商道即人道,唯有察人心,观利弊,谋大局,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萧衍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只会被外祖父他老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顾非池的目光望向了萧衍离开的方向,面具后的狐狸眼中出浮现锐利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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