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还是一个长的好看的陌生人。
    只是这位陌生人忽地吐出一口血,吓了阿烟一跳。
    “糟了!”
    阿烟恍然大悟似的,赶紧取过地上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来两颗药丸,作势就要喂他吃下。
    如果是村里人被大将军咬一口还能多挺一会,但这人瞧着就快咽气了,阿烟当然不会看着他死。
    只是手指刚碰上他的下巴,忽地一股大力将阿烟的胳膊抓住,天旋地转,阿烟后背着地身上一沉,脖颈处不知何时攀上了一只手。
    明明方才他还晕着,这么一会竟然将阿烟禁锢住,整个人都压在阿烟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血腥气。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阿烟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上的黏腻。
    “你是谁,要做什么?”
    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拳的距离,男人低哑声音响在阿烟的耳边,大掌捏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他微微用力,就会像折断花茎似的拧断她的脖子。
    粗粝的掌心将娇嫩的皮肤磨的发红,窒息感让少女杏眸里盛满水光。
    “我……”
    阿烟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费力想要掰开他的手,对方如山般岿然不动。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背上,男人一愣,深如墨的眸子里终恢复一丝清明。
    方才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热泪烫的他微微回过神,这才发现身下是个娇弱的姑娘,且被他掐的要晕死过去。
    “咳咳……”
    对方松开手,阿烟捂着脖子咳了几声,道:
    “我是要救你,你中毒了,快将这两颗药吃了,否则你……哎哎,你别晕啊!”
    .
    一刻钟后,阿烟站在床榻前紧张不已。她猜到对方身上有血迹,可没想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似的。
    屋里烛火发出微弱的光,墙上映着少女单薄的影子,还有一道横躺着的宽阔影子。
    床榻上的男人很是奇怪,面色一会潮红一会惨白,豆大的汗珠扑簌簌的往下掉,将枕头洇湿了一片。他身量高大,阿烟这张小床放不下他,所以他修长的腿弯曲侧躺着。
    明明他昏迷中,可剑眉蹙在一起,似极为痛苦,放在身侧的大掌用力抓紧他的衣衫,让本就破烂的衣服直接碎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吃解药了啊。”
    大将军的毒很厉害,但解药吞服下去就会没事,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
    想了片刻不得其解,阿烟见他上身裸着,便取来薄被盖在他身上。只是刚弯下腰,阿烟就瞧见对方身上各种被血色覆盖住的疤痕。
    有新有旧,交错在一起瞧着甚是狰狞。
    尤其是紧实的腹部,那里一道伤疤形状奇怪不说颜色很深,说明当时受伤很重。
    阿烟捏着被子的手抖了抖。
    他不会是马匪吧?
    她没见过马匪,只听说那些人穷凶极恶,一脸横肉。但这人皮相生的好,会有长成这样的马匪吗?
    而且之前他很快放手了,并没有伤害她。也正是如此,阿烟才大发善心的将人带回来。
    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撞了阿烟两下,阿烟嘟囔了一句:
    “才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祖父的房间自然不能让外人进,所以阿烟将人安置在自己房里,她在堂屋弄了个小榻将就了一晚。
    到底不如自己的床舒服,阿烟起来后就觉得颈子疼。
    外面天色还早,阿烟打水洗漱一番后才去看那人。
    奇怪的是,他的状态瞧着比昨晚还要糟糕。
    “喂,你醒醒。”
    阿烟凑过去叫人,可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素白的脸土色的唇,让阿烟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不会死了吧?”
    紧张的结巴,阿烟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随后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他没气了。
    .
    “胡统领,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一行二十人,胡岩只留下四个,剩下的全部返回封地漠城。
    胡岩视线转过众人,大声道:“王爷体恤属下不让我等涉险,但在其位谋其职,作为秦王部下,为了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齐声:“是!”
    胡岩接着道:“回到封地后,就按照王爷早前做好的安排行事,万万不可出差错毁了王爷的英明。你们几个,跟我走。”
    两拨人背道而驰,胡岩一行五人面色坚毅的朝着瘴林而去。今日兴许是天气晴朗的缘故,雾气散了一些,但瘴气依旧有毒,这一行生死未知。
    胡岩为首的几人像是不怕死似的,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如果被胡岩知道,他们的王爷正半裸着身子躺在女儿家的床上,大概要惊掉下巴。尤其是旁边的少女靠的极近,像是在吻他似的。
    虽然这人是阿烟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但阿烟不会趁人之危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只是在查看他的情况。
    这人气息微弱,方才阿烟还以为他咽气了,直到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才感觉到轻微的心跳声。
    身上的血迹还在,阿烟将人救回来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给他擦身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大将军,都是你惹的祸!”
    手腕上碧绿的镯子动了动,大将军脑袋撞了阿烟两下。
    “你还狡辩,你看你把人家咬的。”阿烟指着对方胸口处的两个窟窿道:
    “咬的太狠,这人都要死了。”
    当然,阿烟不可能让他死,否则大将军就成为杀人凶手了。随手拿过旁边的杯盏,阿烟喂了他一口水,可惜全部流在了枕头上。
    眼看着他面如金纸,阿烟坐直身子,加快手中的动作,将碗里的草药捣的更碎,直接抓起一把糊在他的伤口上。
    去旁边净手后,阿烟又取过藏在床底下的药瓶,掰着他下巴喂了两粒。显然,他已经丧失吞咽东西的能力,阿烟怕他噎着,用漏斗给他灌了一杯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
    “喝下去。”
    也不知是本能还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男人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药丸被水送了下去。
    日头升起,阳光透过窗棂让屋里亮堂不少,男人俊俏的眉眼也愈发的清晰起来。阿烟抬眼的时候扫过他的脸,嘟囔了一句什么。
    大将军脑袋撞了她两下,阿烟立刻辩解道:“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你想啊,他都看过我身子了,是不是得负责?暂时不知道他是否有婚配,所以我们按兵不动,若是……”
    接下来的话被阿烟咽了回去,少女脸颊微红更显娇美。犹豫片刻后她走到水盆旁,阿烟将棉巾打湿,到底给他擦拭了身上。
    随着血迹和污渍被清理干净,露出线条流畅的躯体,紧绷的肌肉和无数伤疤。顺着胸膛往下,阿烟的脸也越发的热。
    到了窄腰处,阿烟没乱动,只将他腰间别着的武器取过来放到一旁,然后满脸通红的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大宝和二宝正趴在叶子上晒太阳,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阿烟凑过去蹲在地上,手指推了推二宝,圆润的小甲虫当即从枝叶上掉了下来,被阿烟接住又放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将方才的画面忘了。
    昨晚炒的菜还剩下一些,阿烟煮了面条就着吃。饱餐之后本该把昨天的蘑菇处理,趁着天气好晒干,但阿烟放心不下那人,转来转去,又回房了。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那人唇边沾着新鲜的血迹,将薄唇染的如涂了口脂,更显面容昳丽宛若妖孽。但阿烟没看他的脸,她快步进来看着他身下的枕头。
    全是血。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早上喂的药是祖父特意留给阿烟保命的东西,统共就只有十颗,她从来舍不得吃。祖父说了,那药丸解百毒,按理说应该有所缓解才是,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赶紧将他唇边擦干净,阿烟抚上他的脖子探得他还有心跳,但阿烟面色越发凝重。
    因为比早上的时候更为薄弱,快和死人差不多了。
    相对于他来讲,阿烟心跳快的似打鼓,震的她耳膜狂响。
    “大将军,他要不行了,怎么办?”
    到底是人命,不能束手不管。思虑片刻,阿烟快步跑去院里,将墙角处装腌菜的小缸挪开,露出底下一个洞。
    洞里有个小坛子,颜色古朴,还沾着灰尘。
    “还差五日才是百天,但顾不上那么多了。”
    取出东西,将酱缸归位,阿烟抱着坛子转身回房,将窗子全部关好,最后半跪在地上看着小坛子。
    少女贝齿轻咬,眼里闪过犹豫,但抬眼看了看要咽气的人,她还是动了。
    纤细的手指从药囊里取过粉末,在坛子周围洒了一圈,登时就有浓郁的草药气味弥散开。
    手腕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看了看,似害怕般缩了回去。
    阿烟深呼吸一口气,将盖子打开坛口倾斜。片刻后,坛子里就有轻微的响动传来,细细听着,活物不止一个。
    果然,从里面出来两只蝎子和打在一起的虫,出来后它们像是得了自由似的四散而逃,但被围成一圈的粉末逼退,又重新掐在一起。
    “只能活一个。”
    阿烟必须想办法让一只吃掉其它的,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那人一命。
    不再犹豫,阿烟取过一旁那人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划破指尖,将血滴在一只蛊虫身上。片刻之后,吸了血的蛊虫犹如神助,厮打过后成为最后的王。
    这是一只和大将军颜色相近的蛊虫,通体翠绿犹如玉石。阿烟又给它喂了一滴血,从荷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粉末撒在蛊虫身上。
    这是阿烟第一次炼百日蛊虫,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祖父还活着,兴许很轻松能将这人治好,但祖父不在了,大将军的毒复杂且只有自己能解,所以哪怕让她再放一次血,她也得咬牙救人。
    “去。”
    小小的蛊虫消失在男人的胸前,阿烟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的脸。没过一会,就见他浓密的睫毛颤动,像是要醒了。
    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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