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这样的解放奴隶有很多,他们都站在蒙代尔企业的大门前,微笑着招待顾客,印在他们脸上的蓝章,也不能掩盖住这些人笑容的热情与美好。
    “不是说解放奴隶攻击蒙代尔企业吗?”
    “是那位先生不在意吧?”
    “蒙代尔的男人就是个混血儿,我之前就觉得说他歧视解放奴隶的传言,根本就是瞎说。”
    “蒙代尔一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这些古铜人的工钱最低只有诺顿人的三分之一,雇他们当然好。”
    “我突然觉得我只雇本地人的事,有点傻。”
    当然,除了议论雇佣解放奴隶,更多的人议论的是蒙代尔各个连锁店推出的活动。
    “抽奖?”“什么是盲盒?”
    抽奖就是揭彩票,撕开之后当场兑奖。多数是谢谢惠顾,其余有一块炸鸡、一只炸鸡腿、一整只炸鸡、一罐糖浆,最高奖项“甜蜜炸鸡顶级套餐”更是包含所有炸鸡。
    有点闲钱的人,都很乐意跑来试试,一张两张,甚至十几张,对于中产来说都是小钱。但如果能中奖,即使只中了炸鸡腿,那都是赚了!
    盲盒就昂贵得多了,5金徽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打开后,里边是一块小动物造型的慕斯蛋糕。有粉色的草莓味的猪、黑色的咖啡味熊、绿色的茶味小鸟、奶油色的香草绵羊,黄色的菠萝老鼠,还有最稀少的,贴有金箔的芒果味巨龙。
    咖啡味和茶味的甜点在本世界属于高级甜品。水果味道的几种慕斯蛋糕里,吃到的可不是果酱,而是大块的鲜果。现在的季节,草莓只有在玻璃温室才有。冬天的菠萝越发昂贵,芒果是最近出现的贵族水果,它的价格最少是菠萝的四倍。
    5金徽绝对是超值的。
    更何况,国王当天早晨的餐桌上,也出现了六种盲盒。国王很开心地对大臣们说,她是用100金徽端盒了。
    可是让顾客们郁闷的是,除了国王之外,蒙代尔甜点店不接受其他人的端盒订单,甚至不接受预付,加钱也没用。
    每一家甜品店,每天只出售20盒盲盒,每人一盒,先到先得。
    而一家店的20盒里,只有最多两盒是隐藏版的金箔巨龙。其他店铺也推出了类似的产品,但就算口味甚至外形都一样,但贵族们吃的是那个味道吗?整个索德曼的中上层的,都为了甜品盲盒而疯狂。
    买不到甜品盲盒的人,也以买到蒙代尔甜品店的普通甜品与面包为荣。
    无论是甜品店又或者是其他蒙代尔的餐饮店,在门口的迎宾、打扫卫生的清洁员、上货与收银的普通店员,又或者光亮的大玻璃后边,那些忙于操作的炸鸡厨师、配菜厨师、甜点厨师,他们的皮肤都既有白色,也有古铜色。
    这也提醒了某些人,那些逃亡来的奴隶们,很多都有一技之长,不少有钱人雇用了一些精通外国厨艺的解放奴隶。
    诺顿平民与解放奴隶的矛盾依然存在,“蒙代尔集团的好工作被他们占去了一半”这样的说法同样在底层民众之间流行。当其他企业也重新开始用相同的价格雇工时,平民的愤怒更多了一点,但这是常事,至少解放奴隶的愤怒慢慢降下去了。
    一辆马车在市井间绕了一圈,回到了威廉王子的住所,而钱德勒从这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里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有点颓废,莫萨娜立刻迎了上来,拉他走进房里,给他端上热咖啡。
    “我……今天去请求母亲,能够恢复他父亲的公爵爵位。然后,她让我去街道上看看。”莫萨娜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钱德勒看见了,他无力地笑了笑,“看来你也不同意?那么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们做错了事,殿下,他们煽动了一场暴乱。”
    “但并不是对王室,也不是对军队,他们只是对奥尔。并且……还是出于对我的担心。他们是为了我,才激怒母亲的。”
    莫萨娜抬手按了按额头,她只听说过推卸责任的,第一次看见把责任朝自己身上揽的,威廉过去也不是这样啊,他到底怎么了?
    “他们不是为了您,殿下!这件事您事先完全不知情,他们只是为了自己,为了争宠,与打击竞争对手!而且无论他们攻击的对象是谁,煽动□□就是煽动□□!这种行为是不可饶恕的,不重重地惩罚他们,难道让别人来学习吗?
    而且,您不久前,不是还要赦免那个杀人犯乔尼吗?”
    “阔特他们已经死了,而泰诺特还活着。”钱德勒有点忧愁,“看来您也不理解我。”他站起来上楼去了。
    莫萨娜确实不理解钱德勒,非常不理解。
    一月的世界还算平静,西大陆的四个国家依然在对峙。诺顿在初期的小混乱后,恢复了平静。
    达利安还在海上漂着,为了规避危险,他们要比预定的更迟到达南大陆。
    鱼尾区很平静,但达利安造船厂即将有一艘新钢铁巨舰完成交付使用,这是一艘奥尔请求分院特别建造的移民船,它取消了客舱分级,所有客舱只分为男舱、女舱与混合舱,所有客房全都是有两张高低床的四人间。它能够最大限度地,运输移民,每次可运送的乘客在三千两百人上下。
    蒙代尔集团内部,已经开始传出移民的消息了。
    大多数普通人是不想离开的,他们更愿意留在故乡。但是,当知道总有一天,他们的蒙代尔先生也会离开时,人们的想法就改变了。
    谁都知道他们的一切靠的是谁,一旦这个依靠离开,他们还能过现在的日子吗?为什么很多人除非是工作,否则连半只脚都不想踏出鱼尾区?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这里一步是天堂,一步是地狱。
    于是想走的人就变得极其踊跃,毕竟到了那边先安定下来的,发展也会更好。
    “那边正在和当地土著,以及邻国打仗。而且各方面物资极其匮乏,食物只有土豆,只能买到当地的破烂土布,正常布料是我们这边的三四倍。”然而,负责移民登记的工作人员却是这么对报名者介绍情况的。
    第416章
    其实登记的负责人根本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这是先生让说的,而且先生还说了,把情况说得越糟糕越好,甚至他们所有负责人商量一下,稍微添油加醋一下也可以。
    果然,有些人立刻就犹豫了,表示要“再想想”,然后这一想就没回来。
    但也有人很坚定:“我这一条命是先生救的,先生想发展殖民地,那我就去给先生做肥料!做铺路石!”
    不是不想去的人,就是坏人,每个人要顾及的事情都有很多。老人、孩子、伴侣,艰难积攒的财产、房屋,还有对故乡的感情。南大陆那边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会来登记的人就会比现在多得多,但奥尔不能骗他们,现在这批人就是紧跟着达利安的脚步过去的,他们面临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现在过去的,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的最坚定者,等到今年下半年,第二批过去,情况就会有所缓解了——奥尔对达利安无比信任。
    更何况,诺顿这边的蒙代尔集团还要正常运作,就算是这些最坚定者,也不能全送走。
    不过……孤儿院要分批搬过去,所以,孤儿院允许亲生父母在与孩子协商后,带走他们。换句话说,只有八岁以上的孩子,才有可能被带走。
    孤儿院里现在最小的孩子不足一岁,最大的孩子已经毕业了,去年达利安被迫离开时,他们就都已经跟着走了。
    目前孤儿院也出现过家长找孩子的情况,但那些都是家长们在鱼尾区已经成功立足,特别是在鱼尾区的学校建立起来之后,他们才来将孩子接走的。
    也有孩子不想走的,虽然当初父母把他们扔在孤儿院是为了他们能有更好的生活,但是,对孩子们来说,被抛弃就是被抛弃。而且在被抛弃之前,即使和父母在一起,很多孩子过的生活也不怎么样。父母发脾气时的咒骂和殴打,繁重的工作,糟糕的生存环境,有些孩子还遭受过猥亵。
    “条件不好所以扔掉我,现在条件好了?可是你们的人没变,你们还是你们。而你们对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我抛弃在了孤儿院。现在,我已经有了我自己选择的爸爸和妈妈,我,也要抛弃你们了。”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第一个说出的这样的话,但那之后,有很多孩子这样对他们的父母说话。
    而在这个时候,孤儿院和警局,是站在孩子一边的。假如家长一定要带走孩子,也可以,把孩子们这段时间在孤儿院的花销付了。为什么只有他们要被索要金钱,另外那些孩子自愿跟着离开的家长,不被索要?
    奥尔表示:“我乐意。”
    所以开始有人说“一个生不出蛋的基佬!所以才抢我们的孩子!”——这也是他唯一在私德上被人所诟病的地方,但他依然没有改变。
    孤儿院的员工们努力地将孩子们养得很好,让他们身体健康,拥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以及在这个时代无比珍贵的知识。这些拒绝和父母离开的孩子,可能只是怄气,但奥尔只认识他们,不认识他们的父母。与其冒着让孩子们被父母毁掉的风险跟着他们的家长离开,不如他们留在孤儿院。
    因为确实有的孩子在被带走后,就和他们的父母一起失踪了。还有跑回来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要他们回去不是真的能给他更好的生活了,而是需要一个照看家里其他小孩子、照看衰老的长辈,以及操持家务的大孩子。
    孤儿院也教导他们做家务,但是,那是让他们自立,不是让他们做免费佣人的。
    四分之一的孩子,以及照顾他们的“妈妈”已经被预订了船票。
    这时候,一位很早之前的老朋友,找到了奥尔——烧伤女士。
    “我已经登记了自愿前往南大陆。”烧伤女士的嗓音没有当年那么嘶哑,她走路的动作变得有力稳定得多,甚至脸上可怕的烧伤疤痕也没那么突出了,这也是分院的功劳。当然,烧伤女士也将自己提供给分院作为研究材料,他们双方算是互惠互利。
    “请放心,分院也会有医生前往,您在船上会十分的安全。”
    “不,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烧伤女士摇了摇头,又咬咬嘴唇,“您……您是一位真正的‘先生’,我只要活着,那么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感激您。”
    “不,请别!”
    “我当然也不是来说这些的。”烧伤女士笑了笑,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怨毒与愤恨,即使依然有疤痕存在,但不妨碍让人觉得她舒朗又慈爱,“我也知道,您对于这些阿谀并无所谓。我来,只是因为在离开之前,我觉得应该告诉您一件事。
    我叫娜塔莎·波尔多尼,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狼人波尔多尼?”
    “啊!”
    “看来您想到了,是的,我是波尔多尼的小女儿。不过,还是叫我烧伤女士吧。还请您允许我,为您详细地讲一讲当年发生的事情。”
    “……请吧,女士。”
    奥尔还真的听说过,不过是从原主的记忆碎片中,狼人波尔多尼,是原主被一个酒瓶子砸死的七八年前发生的,惊动了整个索德曼的大案。狼人波尔多尼的头颅,甚至还被送到了索德曼游行。
    那时候有无数索德曼人前去围观,原主也想去的,但那时候他恰好放假在家里,而老蒙代尔拒绝带他去观看。当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听着同学议论那狼人的头颅多么恐怖,他只能在旁边假笑着点头,可是让原主郁闷了不短的时间。
    奥尔没想到,竟然还能从一位当事人身上得知当年发生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比斯特摩尔,位于诺顿中部,是整个诺顿都有名的穷地方,同时,它也是诺顿仅剩的三座城主世袭统治的城市之一。
    ——不只是诺顿,整个西大陆的所有国家的行政制度都很混乱,国土面积稍微大点的国家,都能在国内的不同城市集齐公民议会、世袭领主、总督、城主、市长等等不同的城市管理。
    毕竟这世界的诸多国家依然是封建国家,国王虽然是大多数国家的至高统治者,但有很多地区,依然只认领主,不认国王,他们没有国家认同感,但却有着强烈的族群认同感。这就使得几乎所有国家,都依然留存有具有强势地位的领主大贵族。
    同时随着工业文明的高速发展,又有新兴的城市不断崛起,这些城市大多由城市议会管理,也有被国王直接任命官员。
    诺顿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收回领主贵族的权利,并且很成功。去年被超度的厉鬼领主就已经住在帝国首都,而不是住在自己的领地上了,但比斯特摩尔就是其中不成功的一处。
    比斯特摩尔,依然是属于比斯特摩尔人(比斯特摩尔公爵家族)的。
    这座在公爵领主统治下的城市,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警察,只有领主卫队。每一任比斯特摩尔公爵,也几乎不会踏足帝国首都,只是每年会由他们的儿子将领地税收交给国王,这几乎是国中之国。
    而在抓到狼人的十年前,也就是奥尔穿过来之前的十七年,原主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比斯特摩尔就开始闹狼灾了,不过,这时候的狼灾还被人们认为是袭击人类的狼群。
    总有人在离开村镇,进入野外后失踪,有的人就此再也没有了消息,有的人能找到零散的被野兽啃咬后的尸体,人们开始害怕,开始集群地来往各地,并且从不在夜晚出行。
    可依然会有人失踪,男女老少都有,一夜之间从城市和乡村的家里没了踪影。
    “……我年轻的时候认为那是很可怕的事情,是有魔鬼作祟,但是我现在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烧伤女士看着奥尔,“感谢来自您的智慧。”
    奥尔摇了摇头:“不,这是您自己的智慧。我只是带来了一些新奇的知识,您让知识属于了自己,才能使用它们,发现新的东西。”
    这是群体模仿的犯罪。
    只要有人失踪,就是野兽干的。当有一个人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可利用性,进行了谋杀与栽赃后,很多人被他所提醒,做出了类似的行为。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人类都喜欢获得捷径。
    认为老人累赘,杀掉后扔进树林。对邻居的男女有贪念的歹徒,杀掉后扔进树林。垂涎某人的财产,还是杀掉后扔进树林。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野狼干的,和他们无关。
    甚至因为宗教原因,某些人可以自我催眠为当时他犯下一切罪案时,都是被恶魔所诱惑的,他们向光明忏悔,坦承自己的罪,然后……既然神没有降下惩罚,就证明他们获得了原谅,那么,他们就可以香甜地睡去了。
    可是,大概扔掉的尸体太多,野兽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吃干净了,终于,有一位少妇的尸体被发现了,她身上既有野兽啃咬撕扯的痕迹,可也有明显的被侵害的痕迹。这让人们意识到,在比斯特摩尔作乱的,不是普通的野狼,而是罪恶的狼人。
    “当然,这是那些愚昧者的自以为是。”烧伤女士说,神色里带着几分自嘲。因为,曾经她也是愚昧者其中之一。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狼人是什么样的。他们不是隐藏在阴暗洞穴中的嗜血疯子,他们同样是文明的。
    “我明白,请您继续。”
    “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您已经猜到了。他们抓不到真正的吃人野狼,但是抓狼人,他们很擅长。我的父亲,杰克·波尔多尼,被指认为了凶手,因为有人说,看见他满嘴是血摇摇晃晃地走进家门。
    我父亲是个皮具商人,他很爱喝酒,总是醉醺醺地回家。他们说的那天,是他喝醉了酒,在外头摔了一跤,摔掉了两颗牙。
    但这解释没人信,包括那天送我父亲回家他的两个朋友,他们也拒绝承认,那天和我父亲在一块儿。我们被城主卫队抓了,他们要他承认是狼人,要奶奶、母亲和我承认,我们是魔女。他们后来又抓了苏菲和她的女儿,因为苏菲是我父亲的情人,迪安是父亲的私生女,他们同样要她们承认自己是魔女……”
    烧伤女士低着头,她残缺了指头的手紧紧抱住自己,奥尔将奶茶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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