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相甜美,腮颊略圆。这样一副相貌,如果配上一双眼尾下垂的圆眼,会显得幼态、稚嫩,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她却生了一双长而媚的眼睛,眼尾上挑,中和了整张脸的纯稚之气,显出一种清丽甜润的媚态。
    陈侧柏每次对上她的眼睛,心脏都会像被钩了一下。
    不敢看。
    每看一眼,都想抓着她的头发,牢牢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再也不能移开目光。
    陈侧柏知道,这些想法很粗暴,几近不可理喻。
    所以,总是避开她的视线,或是极力压抑眼中的狩猎欲。
    秋瑜毫不意外,没有对上陈侧柏的眼睛。
    即使上一秒还在拥吻,他也能极其迅速地从中抽离出来,露出核对实验数据般冷静理性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这段关系的本质,所以很少在这种时候看她的眼睛。
    视线交汇,就会有相爱的错觉。
    秋瑜想,不愧是高智商天才,连在情-爱方面,都比她更游刃有余。
    还好她也没有陷得太深。  秋瑜抓住陈侧柏的手,放在自己耳后的接口上。
    接口直连大脑神经,如果有人强行连接她的芯片,往她的脑中灌入大量垃圾数据,她会立刻因神经元烧毁而死去。
    这等于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于他的指掌之下。
    陈侧柏手指微动。
    秋瑜歪着脑袋,一双清透的吊梢眼斜瞅着他,嘴唇一开一合。
    像是在念一个让人疯狂的咒语。
    她说,连进来。
    ·
    秋瑜这辈子都不敢再说这三个字了。
    芯片可以调节神经元电活动,刺激多巴胺分泌,模拟出亢奋或欣快的感觉,这就是“芯片共享”的另一种玩法。
    她以为不过是双倍的多巴胺,没什么好怕的,谁知……完全不一样。
    寒冷与火热。
    明灭闪烁的神经元网络拓扑图。
    陈侧柏冷峻分明的下颚,上下滑动的喉结。
    拟感,实感。
    她刚从数字化的浪潮中挣脱出来,竭力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转瞬间又被真实的温度冻得微微颤栗。
    她眼神涣散,几乎要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伸手往上一抓。
    抓住的是,陈侧柏冰冷而瘦削的脸颊。
    虚拟世界里,她却被他侧脸的温度烫得轻叫一声。
    到最后,秋瑜简直要咒骂一句,这个玩法究竟是谁开发出来的?
    也太他妈变态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秋瑜才从拟感与实感的交替刺-激中回过神来。
    她像刚被人从浪潮里捞出来,头发汗湿,浑身发抖,连呼吸都不畅。
    她伸出手,下意识想去抓身边人的手,却抓了一个空。
    结束的那一刻,陈侧柏就离开了。
    毫不留恋。
    即使秋瑜对陈侧柏有一百层滤镜,也有点讨厌他这种行为了。
    她扯了一张棉柔巾,一边擦热汗,一边匀呼吸,准备等彻底冷静下来后去洗澡。
    可能因为现代人的生活的确离不开互联网,她忍了两三个小时没刷网页,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芯片。
    只是看看消息,应该没事吧,秋瑜想。
    被娇纵惯了的人,都会有一种心理,认为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关心自己的人。
    秋瑜作为温室中的温室花朵,打开芯片的一瞬间,立刻感到了一种悖逆、伤害陈侧柏的快意,乐滋滋地浏览起网页来。
    这时,她收到裴析的语音电话请求。
    秋瑜迟疑了一下,接通。
    “到家了吗?”裴析含笑的声音响起。
    秋瑜好笑地说:“肯定到啦。”
    裴析笑了一声:“现在我们不是面对面了,你可以对我倾诉心事了。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秋瑜不太喜欢跟裴析聊陈侧柏,这样太不尊重陈侧柏了。如果陈侧柏跟异性朋友在背后谈论她,她也会感到极其冒犯,不管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
    ……但今天,她确实升起了一些倾诉欲。
    要怪就怪,陈侧柏冷静离开的作态,太让她讨厌了。
    讨厌到她违背原则,也要跟裴析谈论他。
    秋瑜想了想,蹑手蹑脚下床,关上了微敞的卧室门,又看了看卫生间,确定陈侧柏不在主卧后,才做贼似的问道:
    “……我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看待我和陈侧柏的吗?”
    裴析微妙地停了几秒:“我可以说真话吗?”
    “……你说。”
    裴析说:“不看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秋瑜还是忍不住一阵沮丧。
    “当然,这回答有我几分私心。不过,秋瑜,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你是从多少岁开始学投资的呢?你买一件衣服会花多少钱,吃一顿饭会花多少钱,而他成为生物科技的研究员之前,一个月又能花多少钱?”
    “如果不是因为他运气好,碰巧考上了我们的学校,又碰巧研发出了神经阻断药,他这辈子只能通过电视节目接触你。”
    裴析顿了顿,沉声说:“秋瑜,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娶你,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的升职铺路;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肮脏的亵-渎-欲。”
    “无论以前,还是以后,你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不认为如此明显的地位差之下,能发展出什么真挚的爱情。”
    秋瑜有些后悔跟裴析倾诉了。
    裴析跟她圈子里大多数人一样自恃身份,看不起陈侧柏这样出身贫苦的人。
    要不是穷人也懂生物学,秋瑜估计他们恨不得宣扬“上等人”和“下等人”已经出现生-殖隔离的理论。
    秋瑜很不喜欢这样的作风。
    但她不喜欢的原因很单纯,说出来甚至有些可笑。
    ——仅仅因为,适配度测试结束以后,她和陈侧柏接吻了。
    这是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跟情-爱无关,大概相当于你看完一本书后,再去书里提到过的地方,会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个地方。
    哪怕书里书外的时间线,差了十万八千里。
    秋瑜就是这样。
    因为一个吻,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陈侧柏。
    秋瑜不想再聊下去,敷衍地嗯嗯两声,换了一个话题,又跟裴析聊了几句,啪地挂断了语音电话。
    ·
    陈侧柏在次卧冲澡。
    原本没必要换地方,但主卧的气味组成太复杂了——汗液、泪液、唾液、计生用品,以及她又甜又腻的血腥气,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令他额上青筋涌现,不得不转移阵地。
    冲澡的时候,他必须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回忆今天做过的实验,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回忆清楚,才能避免她那双长而媚的眼睛闯入大脑。
    不然,只需一个模糊的画面,强到恐怖的狩猎欲和攻击欲就会再度升起。
    明明他并无多少经历,阈值却被拉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普通的过程,完全无法满足。
    刚才好几次,他都想掐住她的下颔,迫使她仰头,露出喉咙。
    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她不会知道,他是想低头咬上去。
    手指甚至不经意般描-摹了一下她颈上的血管。
    这既是对她鲜血的渴求,也是一种狩猎本能。
    就像长了尖喙的鸟类,想要啄;长了利齿的猛兽,想要咬。
    对一些掠食性动物来说,喜欢和讨厌,更是会触发同一种本能——扑咬。
    更何况,他对秋瑜的感情,远远不止喜欢。
    更像是一种病态的痴恋。
    他知道,如果让秋瑜自己评价自己,决不会给出“单纯”的评价。
    但她就是非常单纯。
    在她看来,只要看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亲自进过快要被有毒的河水淹没的贫民区,就算见多识广。
    她天真到不懂“看得多”不等于“经历得多”的道理。
    书上的文字,毕竟只是文字,哪怕揭露了血淋淋的现实,也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去过某些地方的知名景点,只等于你到过那里,并不等于“成熟”与“世故”。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她要去那个快要被有毒河水淹没的贫民区时,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那地区就被当地政府的警卫提前清理了一遍。
    扫雷,机械警犬地毯式搜索,清缴所有自制武器;身强体壮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全部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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