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闪烁着甜美却恶劣的笑意,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出现之前,我有工作,有住处,有存款,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平凡而快乐地活着;你出现之后,我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不仅丢掉了工作,失去了住处,所有存款被冻结,还被你到处追杀,你不知道我压力多大……我做梦都想从这里跳下去。”
    全是谎言。
    ——她甚至懒得掩饰这是谎言,声音里愉悦的笑意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她是如此恶劣,用自己的性命愚弄他,用他发狂的反应取悦自己。
    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生物,都不会听她的话,站在原地。
    毕竟,她不会跳下去。
    他能嗅到她对活下去的渴望。
    她求生的欲望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不然也不会摆脱他触足的控制。
    而且,相较于求生本能,她的灵魂更加坚强不屈。
    当他扣住她的颈骨,看着她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发红发青,随时有可能死去,她却没有示弱求饶,也没有痛哭流涕,而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他其实并不在意她当时说的话,真正令他松开手的,是她濒死却仍然游刃有余的神情。
    那一刻,她散发出来的香气,令他头晕目眩恨不得贴着她狂嗅,直到胸口塌陷下去。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选择跳楼这种死法?
    他有一千个她不会往下跳的理由,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江涟才回答说道:“……我不会再追杀你,你想要怎样的生活都随你。”
    周姣却摇摇头:“你不是人类,不会信守承诺。我不相信你。”
    江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扭曲可怕:“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吧,”像是见好就收,周姣轻声说,“你别杀我,我不玩啦……你过来扶我下去吧,我坐久了有点腿麻。”
    可能因为往前的命令比后退更让人接受,江涟没有丝毫停顿,就朝她走去。
    经过她扔下的绷带时,他的喉结十分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居然弯下腰,捡了起来。
    周姣歪着脑袋,微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
    江涟一手攥着绷带,另一手重重地扣住了她的手。
    太久没有触碰她的皮肤,感到她掌心的触感一刹那,他马上感到一股微妙的电流,从她的掌心流窜到他的身上,化为炭火般滚热的酸麻感直冲头顶。
    他手上立刻裂开一条条裂隙,钻出湿冷的齿舌,细细密密地舔-舐着她的手指。
    仅仅是尝到她手指的味道,他就餍足得胸腔发涨,酸酸麻麻的热流涨满了身上每一个毛孔。
    困扰他许久的烦躁感,瞬间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他直勾勾地盯着周姣,粗暴地抓着她的手,呼吸紊乱,喉咙发干。
    他想要……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奇怪的是,他想要贴着她嘴唇的冲动,居然大过了吮-吃她唾液的冲动。
    为什么?
    江涟盯着周姣,慢慢接近她的双唇。
    越是靠近她的嘴唇,他的胸腔越是发涨,数不清的触足疯狂蠕动。
    他眼神变得如火般滚烫,实质一般的目光在她的唇上燃烧着,几乎将她烧出两个窟窿。
    就在这时,周姣搂住他的脖颈,结结实实搂住了他。
    江涟一僵,面上有狂喜的痉挛一闪而过。
    周姣却在他的耳边微笑道:“怎么办?我可能疯了。”
    江涟神色微微发生了变化,心中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一个容易轻生的人,我做梦都想活下去。”她含笑说,“但我太想验证一件事了,如果不把这件事弄清楚,我就算活着,也会吃不好睡不好,所以……”
    她喃喃道:“我可能真的疯了吧。”
    江涟的瞳孔一张一缩,声音又带上了那种极为混乱、极为狂躁、极为癫狂的嗡鸣声:
    “你想干什么?”
    “验证一件事。”她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用牙齿咬掉刀鞘。
    江涟以为她要一刀捅过来,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毕竟以他对她的了解,捅过来才算正常的发展。
    然而,她却对他浅浅一笑。
    她笑起来相当动人,有一种难以形容、光彩照人的娇媚。
    当女性的媚态仅为取悦自己时,便会焕发出一种不逊色于烈日的光芒,令人感到刺目、灼烫。
    她笑得这么热烈明媚,他却感到了一股冰窟般的寒意。
    ——下一秒钟,她展开双臂,往后一倒,直接从百米高楼上摔了下去。
    同一时刻,江涟的心口倏然裂开一条裂隙,一条肉质触足猛然钻出,朝她飞驰而去。
    但是,追不上。
    她下坠的速度太快了。
    再过两秒钟,他或许可以追上她。
    可他不敢赌。
    江涟没有任何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风声呼啸,霓虹灯明灭闪烁,全息广告的闪光从她脸上接连闪过。
    不远处轻轨穿过高楼大厦,发出尖利的啸声,她就像另一种意义上的伊卡洛斯,在钢铁霓虹森林中融化、下坠。
    江涟的视线紧紧地追着她,眼中的怒意比任何一刻都要疯狂可怖。
    但他追上了她下坠的身形,死死搂住她,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骨髓里——是真的恨不得将她按进去,他上半身已经裂开,将她牢牢包裹在里面。
    然而,不够。
    他仍然担心她会在下坠中受伤。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心口一痛。
    ——周姣把匕首捅进了他的心脏里。
    如果他没有裂开身体保护她的话,这种粗制滥造的刀刃根本不会伤害到他,甚至无法穿过表面那层肉质薄膜。
    是他自己主动裂开身体,把她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转瞬间,他们便已落地。
    江涟一把扯出周姣,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颌,粗暴地往上抬,毫无情绪地看着她。
    同时,他的胸腔蠕动,裂隙张开,吐出一把被腐蚀成黏物质的匕首。
    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压,令马路对面的行人都打了个冷战,周姣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她握住他的手,丢到一边,凑到他的耳畔,轻轻地说:
    “江涟,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第20章 chapter 20
    冬季昼短夜长, 不到七点钟,天色便黑了下去。
    一盏盏霓虹灯闪现在夜空中,如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群。
    周姣在忽明忽灭的彩灯中抬起手, 搂住江涟的脖颈, 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睫毛。
    江涟神情僵冷, 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般,半晌都没有说话。
    周姣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 眼中不乏遗憾。
    她知道, 匕首并不能伤害到他。
    哪怕他主动打开身体, 将心脏送到她的刀刃上,最终结果也是刀刃被腐蚀成一滩黏物质。
    他就是这么强大。
    高等生命, 绝不仅是寿命长、力量大, 他身上许多部位都超出了人类对微观世界的认知。
    所谓“神”,有时候可能只是另一个维度的生命。
    在这之前, 她就明白,他对人类的蔑视,并非来自情感层面, 而是基于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换句话说,就像人类和蚂蚁的关系。
    你可以对别人说, 你并不轻视蚂蚁, 但你真的会在意一只蚂蚁的一生吗?
    你真的会用蚂蚁的思维模式,去思考和揣测一只蚂蚁的行为吗?
    除了研究蚂蚁的昆虫学家,真的会有普通人做到这一步吗?
    更何况,即便是昆虫学家,也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死活——相较于个体, 昆虫学家们更关心某一物种或族群的存亡,个体的生死他们反倒不会加以干涉。
    江涟对她的关注, 却逐渐突破了自然法则的限制。
    周姣记得非常清楚,哪怕一开始,他对她抱有不正常的渴欲,他的眼中也没有她。
    ——他会带着魔怔一般的贪婪和痴迷,嗅闻她的气味,嘬-吮她的唾液,却看不到她。
    这很正常,你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去观察每一粒米是否饱满,是否圆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也许是她从他的寄生下死里逃生。
    也许是好几次她都摆脱了他突如其来的杀意。
    又也许是她离开了他三天,他出现了某种难以自控的戒断反应。
    有时候,产生戒断反应,不一定需要成瘾性质的药物,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再失去那个人,同样会产生类似戒断的反应。
    周姣不确定这种戒断反应能在江涟的身上持续多久,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喜欢的情感,但她可以混淆两者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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