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铭烟幽幽叹道:“都是造化弄人啊!那年你爹被一帮同窗邀请着去青楼吃花酒,以前也偶尔有这样的事情。
    你爹性子高傲,自是看不上那些青楼女子,一同陪酒的也很识趣,从不往他身边靠。
    那一次却被一个新来的花魁看上了,那花魁见使出浑身媚术也勾引不了你爹多看她几眼,一怒之下,便在他酒里下了药。
    你爹那时年少,初时并不知那药是何物,只觉得浑身不对劲,推开那花魁准备回府。
    那日我和若仪约了老地方相见,地点正巧是在从青楼回林府的路上。
    若仪先去了,碰到了中了春药的林寒轩,然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我去的时候,若仪已经离开了,只看到晕倒在草丛里的你爹,浑身酒气,衣衫不整。
    当时左右无人,我便费力将他扶到了亭子里。
    你爹说,当他醒来时,脑子里已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只隐约记得他与一个女子的纠缠,见我衣衫头发有些凌乱,便以为他轻薄的人是我。
    我二人见面,因若仪最烦丫环小厮在一旁碍手碍脚,从不带人。
    是以发生了这等事,竟无人知晓。
    第二日,若仪让丫环送来了信,说她昨天一时玩得忘形,忘记了与我的约定,让我不要怪她,还说过两日再约我。
    没过几日,你爹让你祖父上门提了亲,我娘早猜到了我的心意,便让我爹应了下来。
    我当时欣喜若狂,立马提笔写了信告诉了若仪这一好消息。
    若仪很快就回了信,信中恭喜我,然后说她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她打算陪她娘到乡下去住一段日子养养病,回来后再找我。
    我信以为真,因为那时候很快就定下了婚期,有太多事要忙,我无暇顾及其他,一心只想着当你爹最美的新娘子。
    后来和若仪就基本是通信为主,再也没见过面了。
    大约四个月后,若仪来了一封信,说她要随一间商行一起,外出游学一年,马上就要出发,可能赶不及来参加我的婚宴了。
    我虽觉得可惜,可若仪本就是活泼好动受不得拘束的性子,想着日后大把的时间见面,便没放在心上。
    两个月后我与你爹成了亲,很快就有了孩儿,婆婆身子不好,我嫁过去便将管家的事交给了我。
    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一不小心小产伤了身子。
    那时候我伤心了好久,早已记不起与若仪的最后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怀上了夏儿,我的心情逐渐好转,才想起若仪原本说游学一年的,现在一晃居然已过去两年多了。
    后来来蒋府一打听,蒋伯母知道时间久了,也瞒不住,便告诉了我若仪与蒋伯父闹翻离家出走的消息。
    只是,她始终还是瞒了我一点,就是若仪离开的时候,已有了身孕。
    我也曾找人多方打探,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记不清过了两年还是三年,有一日我来蒋府探望蒋伯母时,蒋伯母告诉我,说若仪出家了。
    我当时虽震惊,可若仪行事一向任性,若她性子倔起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心里埋怨她,扔下爹娘做出这般自私的行为,面上还要安慰蒋伯母,并时常过来看望她老人家,替若仪尽孝。
    直到蒋伯母去世,才来往得少了。”
    范铭烟抚上蒋灵的脸,“烟姨在知道你的存在后,第一时间便想过来看看,临近年关,你祖父又刚与你外祖父闹僵。
    我身为儿媳妇的,不好在这个时候上门来。
    元宵后大病了一场,现在才好起来,刚好小雪又出了事,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你,还有劝劝你!
    你若是在心里担心我的想法的话,大可不必!
    上辈人的恩怨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烟姨虽不是圣人,也分得清是是非非。
    何况你还是若仪的女儿,你娘不在了,烟姨有责任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烟姨,”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蒋灵,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
    “好,好孩子!”范铭烟嘴角噙着笑,眼中似又泛起了泪花。
    “小雪,过来,叫祖母!”蒋灵唤纪子期。
    如此称呼,那就是打算认了。
    纪子期乖巧地喊道:“小雪见过祖母!”
    “好!小雪乖,过来祖母这,祖母给你见面礼!”范铭烟微笑着朝她招手,“小雪样子长得可真像你太奶,不过气质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比你太奶坚强!”
    纪子期见蒋灵点了点头,便走了过来。
    范铭烟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温润通透的碧绿镯子,套在了纪子期手上。
    “小雪谢过祖母!”
    纪子期看着笑得温柔的范铭烟,鬓角边的几缕白发,眼底里掩不住的涩意,心中感叹万分。
    一个女人,付出了全身心的爱,以为得到了另一个男人的爱,几十年过后,才发现那所谓的爱,原来只是一场空。
    那个男人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所爱的人生了孩子,这心底会是何等的苦涩啊!
    现在她还要将这孩子认回。纪子期越想越对她生出敬意。
    范铭烟看着与蒋若仪有几分相似的蒋灵,脑子里却想着当她知道事情真相时,那晚与林寒轩的决裂。
    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真的是被面前的男人伤透了心。
    她心里怨极了他,也恨极了他!
    她强忍着满腔的怨恨,淡淡道:“林寒轩,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相敬如宾,我心里虽略有遗憾,但以为夫妻间本就如此。
    可原来,是因为你心里装着的人是若仪!
    你一辈子狂放不羁,蔑视礼法,唯一一次遵循了礼法,却害了若仪一生,又误了我一生!”
    林寒轩满脸愧疚,“阿烟,是我对不住你,余下的日子,我定会好好补偿你!”“补偿?我范铭烟稀罕的是你的人吗?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要来做什么?”她终于冷哼出声,淡淡讥讽道。
    看着林寒轩猛转为苍白的脸,幽幽道:“林寒轩,你何德何能,配同时得到我和若仪的爱?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偿还不清对我和若仪造成的伤害!”
    最后,她疲惫地挥挥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林寒轩,我不只是现在不想看到你,是再也不想看到你。
    纪子期不知道范铭烟与林寒轩之间的事情,但想起三人的纠葛,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
    谁都没有错,却谁都伤了心!
    想到她与杜峰,觉得他们两人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杜峰这厮不是说过两日接她出去约会的吗,这都第二日了,还没有消息的?
    纪子期想着在地宫里答应他,出来后会主动对他的承诺,面上又有些微微发热。
    一想到那火辣辣的场景,忍不住心跳加速,转而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晚上的时候,蒋灵回了蒋大师,决定认回林寒轩,但还是住在蒋府,她还是蒋灵,只在前面加上姓氏,林蒋灵。
    蒋大师嘴唇颤抖地点了点头。
    蒋灵便将这事同纪氏一家说了,纪仲春表示支持。
    小雨年岁大了,略略也晓得了这其中的纠葛,只点点头默不作声。
    小风对于又多出来的太爷和外祖父十分惊奇,但看着脸色有些异常的大姐和二姐,聪明地闭上嘴没有多问。
    隔天一大早,杜峰打扮得精神抖擞的来蒋府接纪子期。
    “岳丈大人好,岳母大人好!”杜峰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婿今日来接期期出去散心,请两老同意!”
    纪仲春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蒋灵笑呵呵地道:“好,杜峰你先坐会,我去叫小雪出来!”
    得到消息的纪子期早已收拾妥当,正焦急地等着蒋灵来唤她。
    几日未见,再次见到杜峰,纪子期觉得他好像又帅了些,小心脏忍不住怦怦乱跳。
    杜峰看着一脸娇羞含情脉脉的纪子期,亦觉得他的期期越来越可口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蒋灵看着火花四射的两人,翻翻白眼,火速地将二人赶了出去,并叮嘱早点回来。
    待二人走后,看着一脸菜色的纪仲春,忍不住道:“春哥,你就别再给脸色咱未来女婿看了。
    这次小雪能这么快脱离危险,怎么说也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单单看在这点上,你就不能对咱未来女婿好点吗?”
    纪仲春哼一声,“我这已经是好脸色了,本来因为这事,我都对他改观了。
    可你没见到两人被救出来那天,小雪走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完全不把我这爹放在眼里,一副巴不得跟着他走的模样。
    我这心里的火就忍不住蹭蹭往上升,现在看到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蒋灵扑哧一声笑出声,“原来咱们家春哥,是吃未来女婿醋了!
    好,好,我到时候跟小雪说说,让她注意点,别气了,啊!
    快点去铺头吧!咱们几娘俩还等着靠你养活呢!”
    杜峰是骑着追风过来的,上马后,纪子期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出声询问是去哪,任凭他拥着自己,向未知的远方驶去。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都觉得安心,去哪都无所谓!纪子期紧搂着他的腰,在心中默默想道。
    追风爬上一处高坡后,停了下来,杜峰拥着她跳下马。
    这个地方有几分眼熟!
    纪子期左右环顾,一直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
    杜峰将追风赶远后,从后面拥住纪子期,下巴靠在她左肩上,唇贴着她的耳珠子轻声道:
    “这是咱们订婚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还记得吗?看菊花那次!”
    原来是那里!纪子期想起貌似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些心动,就是在这里,他从背后轻轻地珍惜地拥住她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
    “这里好像变了不少!”
    “嗯,我让人将这里弄平整了些!”
    “为什么?”纪子期微微转过头,距离他的唇不过半寸。
    杜峰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上次你来过后,不是很喜欢吗?可又觉得累,我就让人休整了一下。
    以后再来,就不那么累了!”
    纪子期心中甜蜜,头再转动时,翘起的唇角便擦过了杜峰的唇。
    早等着这一刻的杜峰,将头微微向前,一手固定住纪子期的头,用力吻了上去。
    从后面相拥扭头接吻的姿势,看起来很唯美。
    不过真这么做时,身为当事人的纪子期,就没感觉那么妙了。
    不一会她的脖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纪子期掰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子,正对着他,踮起脚尖,双手在他的脖子后面交缠。
    这一切转换时,两人的唇并未分开,杜峰吻得急切,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近,一手探了进去,大力的揉—捏。
    纪子期被撩拨得难受,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本就已起了火的杜峰,被怀中人儿这一磨—蹭,更似有东西在体内爆炸开来。
    他不满足仅限于此,一把抱起纪子期,将她压在树干上。
    那粗糙不平又坚硬的树干烙的纪子期后被火辣辣的痛,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杜峰炙热的唇又迅速压了下来。
    那唇很快地移到了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含住了她敏—感的耳珠子。
    纪子期浑身轻颤,双眼紧闭,张大嘴急促地呼吸,软绵绵地倚在树干上。
    杜峰尤不满足,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衫。
    微风吹来胸口一阵凉意,纪子期睁开眼气息不稳道:“杜峰,这是在外面,万一有人怎么办?”
    这里荒山野外,一向人烟稀少,杜峰倒是有心想在这里试试,但他知道现在的纪子期肯定不会同意的。
    “咱们去纪府吧!”杜峰调整呼吸,喘着气道:“嗯?”
    纪子期红着脸垂头轻轻嗯了一声。
    杜峰嘴角咧开,迫不及待地唤来了追风。
    他第一次后悔,带着纪子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培养感情。
    杜峰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要找情调,也要找个离纪府近点的地方,否则受罪的还是自己!
    追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撒欢似地朝纪府奔去。
    马背上的纪子期感受到身后男人的身体变化,羞红了脸的同时,又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挑逗似的来回摩挲。
    惹得身后男子身体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处越来越炙热,纪子期恶作剧得逞似的轻笑出声。
    “小妖精!”杜峰狠狠道,愈发难耐。
    搂在她腰间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以示惩罚。
    纪子期呼痛,这才乖乖地收回了手。
    来到纪府,连从正门而入的时间也不想浪费,道了一声,“是我!”抱着纪子期跃墙而入,直奔起居室。
    那房间里别的没有,被子和洗漱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看来这厮是早有准备啊!
    纪子期走神的当下,已被杜峰压在了被褥间。
    被褥是深蓝色的,纪子期泛着红晕的娇媚小脸落入其间,好似在黑暗中开出的妖娆的花,魅惑着杜峰的神经。
    杜峰双眸越发暗沉,眼里的欲—火比那燃烧的火焰还要炙热。
    纪子期心口悸动,轻轻地闭上了眼。
    那邀请的姿势压倒了杜峰最后的理智,他冲着那花压低了身子。
    纪子期乖巧的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衫,任由他的手和唇如熟练的琴师般,在她的身上弹奏出动听的乐章。
    那婉转的声音撩拨着杜峰身上每一根敏感的神经,而后那身体里流动的激情通通汇集到了某处,就快要爆发。
    “期期,我难受!”暗哑隐忍的声音在纪子期耳边响起,好似在恳求,大手却已抓住她的手,往下面移去。
    纪子期闭着眼,双唇紧咬,头扭向一边,顺了他的意。
    良久,杜峰发出一声低吼,倒在了纪子期身上。
    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脖子,声音里尽是欢愉:“期期,真舒服,以后多帮帮我,好不好?”
    纪子期本就还有些尴尬,偏杜峰还跟她谈起感受,更让她羞恼不已,咬牙道:“莫要得寸进尺!”
    只可惜此时的杜峰算是完全摸清了她的性子,对她恶狠狠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反而凑到她的耳边,含住她的耳珠子,低声魅惑道:“期期,你难受吗?你刚刚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好不好?”
    纪子期的脸瞬间爆红,狠狠推开身上的男人,惹来他放肆地大笑。
    纪子期瞪他一眼,一个翻身,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杜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在她的惊呼声中,死命压着她纠缠了许久,直到气喘吁吁,眼看欲火又生,才放开了手。
    因早上答应了蒋灵要早点回去,纪子期从床上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就不许杜峰再动手动脚了,
    “去厨房吃点东西后,就送我回去吧,你可答应了阿娘的!”
    杜峰不甘愿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
    厨房的阿天很有眼色地避了开去。
    两人便如同上次一般,面对着面坐下来用膳。
    肚子略饱了些后,纪子期想起林家的事还未跟杜峰说,便道:“杜峰,阿娘打算认回林家了。”
    “嗯,我随你的意思!”杜峰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纪子期撇撇嘴,“你没问题吗?林大人和你爹貌似不太和!”
    “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爹,而且他们两人不是不和,是完全不对盘。”杜峰一扬眉,呵呵笑道:
    “说起这事,估计最反对的人是我爹了!”
    “为何?”
    “认了林家后,你称呼林大人为太爷,称呼我爹为爹,你说我爹平白比人家矮了两辈,心里能舒服吗?”
    纪子期一听,不由笑出声,想起以前苏小年曾跟她说起户部与兵部矛盾加深的缘由。
    主要是林大人和杜元帅在陛下面前吵了一架不说,还动上了手。
    这蒋灵一认回了林家,杜元帅无端就变成了林大人的孙子辈,以后想动手也动不了手的呀。
    “咱们俩家这一结亲,可帮陛下解决了大麻烦,以后你爹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对林大人动手动脚了吧!”
    杜峰被她如花的笑脸笑得心动,身子越过桌子撅着嘴就往前凑。
    纪子期伸手捂住他的唇,拦住他不让他得逞,反被杜峰拽住手,将她拉向了自己。
    纪子期急道:“杜峰,马上就要回去了,阿娘发现不好!”
    杜峰暧昧笑道:“就是要让丈母娘看到,不然她会担心未来女婿不行的!”
    说完就含住了纪子期的唇,用力纠缠不说,还故意大力咬了几口,最后在纪子期抗议的眼神中放开了她。
    蒋灵要认回林府的消息传开后,果然如杜锋所猜测的那般,最大反应的人,是杜元帅。
    他一想到要比那个顽固的老头低上两辈,心中就不爽到了极点。
    以后岂不是一辈子在那老儿面前抬不起头?杜元帅心中只要想到那老儿得意的神情,就对自家儿子充满了怨念。
    “阿竹,你说咱们儿子这么优秀,想娶哪家闺秀娶不到,为何偏偏就看上了那林老儿的曾外孙女?”
    杜夫人睨他一眼,“你想悔婚?”
    “哪的话?”杜元帅见自家夫人面色不虞,打死他也不敢说出确实曾在心中想过的话,“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发发牢骚而已。”
    “算你识相!”杜夫人轻哼道:“你要是敢到儿子跟前去说,他跟你翻脸前,我先不放过你!
    儿子难得有了看中的人,你这做爹的,不想着快点成全儿子的心思,将儿媳妇娶进门,早点抱孙子,反而想着拖儿子后腿?”
    “这一切不是有夫人在打点吗?夫人办事,为夫放心!”杜元帅呵呵讪笑道,“儿子的婚事现在进行得如何了,有需要为夫的地方,立马出声,为夫义不容辞!”
    杜夫人白他一眼,这女人家的事,瞎掺合什么?
    又似自言自语道:“亲家母之前不是说年底前让二人成婚吗?
    这过完年快两个月了,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我得找个日子,上门去说道说道才行!”
    杜元帅见自家夫人心思转到了别处,暗中吁出一口气,又有些幽怨起来。
    在心中咬牙切齿道:杜峰,你个臭小子,你不仅要老子帮你娶媳妇,还要抢走老子媳妇的关注,看老子怎么整你!
    在床上想着的纪子期想得难以入眠的杜峰,突然间打了个喷嚏,他唇角挂上笑,心道,肯定是期期在想我呢!
    想着想着,心中泛起甜蜜,就这样睡去了。
    第二日面对他老爹双倍操练的要求时,杜峰虽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爹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双倍而已,总惨不过上次半夜,问他娘快感冒的人如何处理之后,他陪着期期大半宿没睡,第二日还要三倍操练那么惨。
    林大人非常重视蒋灵这次的认祖归宗,特意找人挑了个好日子,本月二十八,也就是十日后,进行祭拜祖宗的仪式。
    按理说一般女子若对家族没有特殊贡献,是没有资格祭拜祖宗的。
    林大人看在一来这是蒋大师同意让蒋灵认祖归宗的条件之一,二来则看在纪子期几姐弟的面子上,同意了蒋大师的要求。
    休息了几日后,纪子期重新回了术师协会,协会里大变了样,嗯,其实也算不上。
    主要是各夫子院子的门拆掉了,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不允许如同之前一般,只呆在自家夫子院子里学习。
    而是通通被赶去了,专门研习的院子里。那里本来是供三等术师以上研习的。
    蒋大师让协会里将那院子一分为二,一边是三等以上术师,一边是各夫子门下的学生们。
    纪子期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同容若范同打了个招呼,便被古夫子带到了无涯堂,寓意学海无涯。
    里面有些熟悉的面孔,如马夫子和丰夫子门下的十几位学生,还有不熟悉的几十张面孔,黎渊和耶月哈也在。
    纪子期一出现在门口,各自围成团讨论的所有人,都停下讨论望向她,个个神色莫辨。
    耶月哈看到她,高兴地招手:“纪师妹,这边!”
    因为刘夫子已被抓,耶月哈便拜在了古夫子门下,与纪子期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兄妹。
    关于此点,黎渊心中是不高兴的,本来唯一的师兄变成了唯二的师兄,他看耶月哈便有了几分不爽。
    “杨师兄,耶师兄!”纪子期向二人行了礼,又转向还望着她的其他学生行了个礼,“各位师兄好!”
    那几十人回过神来,有人拱手当回礼,有人轻咳两声转过去,有人仍盯着她上下打量。
    纪子期面露坦然地微笑,大方的任他们像看猴子似的研究。
    倒是耶月哈有些不爽,狠狠地瞪了还盯着纪子期看的几人一眼。
    那几人才摸摸鼻子,讪讪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学生们虽聚在了一起,先前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遇到了问题,第一时间都是找自己同门的师兄弟探讨。
    偶尔来无涯堂转一圈的各院夫子们,眼光也总会若有若无的瞟向纪子期这边,个个面色带着几分沉重和不自然,看不出情绪。
    唯一看上去比较轻松的应该算是马夫子和丰夫子了。
    两人看着其他夫子面上的神色,心中腹诽道:当初跟你们说这纪小雪同学有些邪门,你们不信,个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现在知道老夫没有言过其实了吧!哼!
    纪子期并不知道这些夫子心中对她作如何感想,只一心教耶月哈解题。
    一旁的黎渊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二人的交谈引起兴趣,凑过来加入讨论的行列。
    反而端坐在一旁,面上神色闪烁,眼里晦暗莫测。
    眼神好像盯着纪子期,又好像并没有在看她,只是一个人在沉思而已。
    纪子期好奇地扭过头看了他一次,正好与他眼光相撞,那眼中的冷漠和寒意,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吓了她一跳。
    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有些瘆得慌!
    心道:这人又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纪子期转回头,不再看他,继续与耶月哈讲题。
    最近服侍黎渊的宫人,对他现在这副陷入沉思的恍惚神情,已见怪不怪了。
    主子这样子貌似有个十天左右了吧!刚开始还担心是不是撞邪了,后来见他行事一切正常,才略略放了心。
    于是在私底下偷偷猜测,主子,是不是思—春—了?
    嗯,不对,那两个服侍的良娣千娇百媚的,思什么春。
    可,主子好似许久没有宠幸二人了,大约,从年前回来后就再没召二人侍寝了!
    难道是主子有了心上人,或是对现在二人失去了性趣,咳咳,兴趣?
    宫人不敢怠慢,便将这情形私下报与了皇后。
    当黎渊宫中突然又多了两个皇后赏赐的绝色宫女后,他才想起自己好似好久没对女人动过心思了。
    所以当黎渊见到历劫归来的纪子期时,不自觉地就将她与自己后宫中的四个美人儿进行了比较。
    可这心思刚一起,瞬间就有种如临大敌地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瞬间清醒过来,甩掉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后,看着纪子期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冷漠。
    在与纪子期无意间投过来的眼神相遇后,那眸中的澄静淡然让他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她。
    纪子期正与耶月哈讲解解题思路中,范同走了进来,“纪术生,古夫子院子有人找!”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纪子期心中猜测,告别黎渊与耶月哈,随范同去了古学堂。
    古学堂里来找她的人,是刑部巡官杨大人,四十出头,浓眉方脸,看起来甚是威严。
    古夫子为二人作了简单介绍。
    杨大人直接说明了来意:“犯人刘天生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陛下已经定下了三日后问斩。
    刘天生请求行刑前见你一面,陛下同意了,但陛下也说了,去与不去由纪小雪自行决定,若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纪子期想起那鬼魂似的刘夫子,心中还有些发毛,思量了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好奇刘夫子设置那些个机关的原因。
    古夫子怕出什么意外,派了范同一起去。
    纪子期忍不住心中腹诽,古夫子,您老已经知道了我和林家的关系,我同范同两人辈份这么尴尬,您派也应该派容若一同才对吧!
    只是腹诽归腹诽,面上只能恭敬道谢,然后三人一起朝刑部出发。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刑部前停了下来。
    纪子期和范同随着杨大人,走向了牢房深处。
    刘夫子虽是即将斩刑的死囚,但因其身份特殊,所处的牢房虽深,也算干净整洁,空气无甚异味,还过得去。
    几人到的时候,一身死囚装的刘夫子正靠在墙上闭目假寐中,身上的阴冷之气与这牢房的阴森意外地匹配。
    几日未见,那白发似乎更白,皮肤也似乎更加苍白透明了,好似一具已失去灵魂只会呼吸的物体般。
    “罪犯刘天生,你要见的人来了!”杨大人敲敲牢房的柱子,对里面的刘夫子大声道。
    刘夫子缓缓睁开眼,看向纪子期的神情一片死寂。
    “刘天生,有什么想说的,就快点说!”杨大人交待完,又转向纪子期,边说边朝角落里指去:
    “纪小姐,我们在那边等你!你若是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了,随时唤老夫即可!”
    “谢谢杨大人!”纪子期行礼目送杨大人和范同走远后,转向了刘夫子。
    神情淡然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刘夫子突地无声地笑了,在这地牢里,一向似鬼魂的他,诡异地让纪子期觉得,这一笑竟带上了一丝人气。
    什么意思?纪子期皱眉想道。
    刘夫子似笑够了,双眼望向她带着释然,开口道:“老夫想见你一面,是为了当面谢谢你!”
    谢谢我?纪子期越发糊涂,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刘夫子。
    刘夫子的目光却已移向了别处,“若不是你,老夫恐怕到死都还陷在那个深渊里!”
    没头没脑的,这哪跟哪?
    纪子期正想开口问个明白,刘夫子却已闭上了眼,伸出干瘪枯瘦的手挥了两挥,“老夫想说的已说了,你且离去吧!”
    那闭目假寐的姿态同纪子期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似乎灵魂已离开了躯体,只剩下了本能的呼吸。
    杨大人和范同愕然两人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对话。
    杨大人奇道:“纪小姐,刘天生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谢谢我救他出了深渊,然后就没了!”纪子期摊手,“学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杨大人想了片刻,“许是犯人之前走火入魔,现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想谢谢你没有让他继续错下去吧!”
    “或许吧!”纪子期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大认同杨大人的说法。
    按现代心理学的说法,凡是大恶之人,或者说无论是大恶还是小恶,从来就没有人会从心底,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问题只在于现实的道德规范和法律制度能否约束到他而已,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为了获得同情和从宽处理而已。
    杨大人将纪子期与范同送到门外就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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