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这样一丝特性,对于自己喜爱的物事,如人,如吴三多,便毫不遮掩地表现了出来。
    吴三多数次明示暗示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卢小姐还是装作毫不知情,这几日里日日来到愫衣坊。
    吴三多满心不耐,可人家并不是只纠缠他,每日里还是会买上两套衣衫。
    他虽做生意不久,却也知没理由将生意往外赶的道理。
    只脸上的笑容减半,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只盼着卢小姐能快点离去,莫让程清看到生了误会。
    唉,程清这几日也没给啥好脸色他看。
    吴三多这一想,心里就生出一股忧伤。
    正恍惚间,卢小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吴公子,你看这件衣裳我穿好不好看?”
    吴三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那幅情意绵绵的画像上,程清穿的那套。
    一时失神,便忘了抽回卢小姐手中的袖子。
    纪子期和程清下楼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身材娇弱的女子倚着身边高大的男子,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齐齐看了过去。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程清的面色瞬间苍白,眼眶里迅速聚满了泪,扶着栏杆的手指不住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程清!”纪子期惊呼一声。
    听到声音的吴三多迅速转头,看到靠近自己的卢小姐,慌忙后退。
    只来得及看到程清带着恨意和泪意的眼。
    程清转身跑上了楼。
    吴三多想跟着追上去,身上袖子还被卢小姐扯在手中。
    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扯回自己的袖子。
    卢小姐的眼眶也泛上了红意,怯怯喊道:“吴公子!”
    吴三多深吸一口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卢小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就是画中的女子,她叫程清!今生,我非她不娶!”
    说完这句,顾不得卢小姐发白的脸,朝着程清的方向追上了楼。
    卢小姐哇地一声哭出来,跑出了愫衣坊。
    吴三多还未上楼,便听到江嘉桐的惊呼声:“程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然后便是程清压抑的小声的哭泣声。
    吴三多心痛不已,他走进去,对着江嘉桐道:“嘉桐,你先下去,我和程清有话要说。”
    江嘉桐正想问吴三多为何会上来,看到二人神情,突然间反应过来,便准备下楼。
    程清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吴三多自是看在了眼里,他走近二人,对着程清道:“程清,我有话对你说!你放嘉桐先下去!”
    程清已止住了哭声,脸转向一边,只隐约见到眼角的一抹红意,声音冷淡道:“我没话和你说!”
    “那我就当着嘉桐的面说!”吴三多鼓足勇气,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坚定:“程清,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
    程清和江嘉桐的脸迅速充血一般的红,她像被烫着似的,松开了抓着江嘉桐的手。
    汪嘉桐立马像受惊的兔子般,冲下了楼。
    然后一把抱着纪子期,抓狂道:“吴三多在跟程姐姐表白,可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说?啊啊,污染我纯洁的耳朵!”
    “终于表白了?”纪子期吐出一口气,“我看他俩别扭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进展了,太好了!”
    楼上程清听到吴三多的话,面上热得像在火里烤,想到刚刚江嘉桐还在这,恼起来又啐了吴三多一口。
    吴三多见她红晕满面,杏眼含波,心中一荡,说出口的话更加温柔:“阿清,我真的喜欢你好久了!
    从你十二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
    可你爹太凶了,我就不敢跟你说,只能在心里偷偷喜欢你!”
    程清瞪他一眼,“我爹哪里凶了?”
    “不凶不凶,是我那时候太唐突了!你爹做得对!”吴三多忙道,又转为哀求的语气,“阿清,这次比赛完回天顺后,我就让我爹上门提亲可好?”
    程清脸红红的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你!”
    然后又像自言自语般,“你有那么多小娘子喜欢你,又怎会一心一意只对我一人好?”
    吴三多急得举手发誓:“阿清,除了你,我可从没对哪个小娘子动过心!”
    “你既然从未对别人动过心,为何总是对着别人笑个不停,去扰动别人的心?”程清想起过往受过的那些煎熬,心里就难受得紧。
    “我娘大嫂二嫂从小就跟我说,女儿家是水做的,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吴三多搔搔头,“阿清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只对你一人笑,旁的小娘子绝不多看一眼!”
    “呸!我才不信你!”程清红着脸白他一眼,“刚刚还不是和那小姐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
    吴三多急得额头冒汗,“哪有亲亲热热的?卢小姐看中了画像上你穿的那身衣裳,我看着你的画像想着你走了神而已!
    再说有说有笑,咱这愫衣坊打开门做生意,每天都得笑脸迎人,也不是专门对她一人!
    不过阿清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以后我就板着脸招呼客人了!”
    “那怎么行?咱们现在可是生意人!”那声音里虽仍有恼意,却明显地软了不少。
    “是,是,阿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吴三多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柔声道:“回去后,去提亲可好?”
    程清脸上刚下去的红晕立马爬满了整脸,垂目咬着唇不出声。
    吴三多屏着气焦急地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像在黑暗中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吴三多等来了属于他的曙光。
    “嗯。”程清细若蚊蚁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吴三多欣喜若狂,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儿,在她耳边轻呼:“阿清,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程清被他兴奋的情绪感染,原本想推开他的手便垂了下来,唇边绽开美丽的花朵。
    几人在楼下等了许久,连接待客人都有些心不在蔫。
    终于等来了意气风发的吴三多。
    吴三多挺着胸膛,嘴角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去,对着纪子期和江嘉桐道:“你们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江嘉桐傻傻问道:“为什么?”
    纪子期笑着点头,然后暗中捏了一把江嘉桐。
    直到晚上关门后,几人准备回客栈时,程清才红着一张脸娇羞地下了楼。
    吴三多笑嘻嘻地看着她,“阿清!”
    那声音里的柔情听得纪子期几人起了一身鸡皮。
    程清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吴三多却只是看着她傻笑。
    笑得她脸更红了。
    纪子期暗中打量程清神色,除了带着羞意外,没有一丝异常。
    猜测二人最多也就是确定了对方心意,搂抱了一会,估计连小手都还没牵到。
    想起她和杜峰,那厮哪次见面不是又抱又亲又啃又咬的?
    不由心中感叹,人家这才是谈恋爱的节奏啊!
    杜峰对她,根本就是见色起意!荷尔蒙过盛!
    愫衣坊的生意基本进入了稳定,除了那些不轻易出门的小姐们的不定时的订单外,每日店里也有八十两左右的收入。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那些高户小姐们的订单,愫衣坊的生意也比之前提升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唐大公子几人很满意,户部林尚书很满意,孟大师很满意,皇帝陛下也很满意。
    要知道其他三家现在最好的,也就与之前收入持平。
    但纪子期并没有满意。
    过了几日后,有一晚几人在一起谈论完愫衣坊白天发生的一些琐碎问题后,她突然问道:“大家对现在的业绩很满意吗?”
    几人均点点头。
    “百分之五十的提升就满足了吗?”
    “这……”唐大公子道:“如果能提升再高些,当然更好。”
    “那大家有没有想过如何提升的方法?”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摇摇头。
    “这道考题的最终目的,是不拘一格地开源,咱们现在的业绩虽说不错,但大家认为已经到顶了,没有再增长的机会了吗?”
    几人面色有些羞愧,他们对现在的结果确实很满意,根本没想过要再提升。
    纪子期看了几人一眼,“如果我有法子再提升,大家可愿意再试上一试?”
    “还有提升的法子?”江嘉桐搔搔头,“虽然现在的状况我们都很满意,但若还有新的法子,我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我也是!”唐大公子跟着表态,“我也想看看这样一间小铺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吴三多程清和罗书也表了态。
    纪子期道:“不过我这次的法子可能与比赛的规则有点相违背。”
    几人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下面的话。
    “既然是要不拘一格,我就想着将其他三家学院的字画铺、古玩铺、珠钗铺,整合到一起!”
    “怎么整合?”吴三多惊得张大嘴。
    “还是之前画像的方法。只不过这次咱们在纯粹的画像加上背景。
    比如是在一间女子闺房,房中少女正对镜梳妆,一旁的丫环捧着许多的珠钗首饰供她挑选。
    房间布置得很是淡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还有几樽瓷器摆设。
    背景可以是倚窗远眺,可以是隔江对望,可以是书房举案齐眉,可以是泛洲游湖,可以是策马寻梅。
    这画像中所有的物件,均可以用上其他三家学院的字画铺、古玩铺、珠钗铺中的物件。
    如此一来,客人在购买字画时,若有其他古玩珠钗或衣衫看中眼的,也可以一并购买。
    一并买的,咱们可以给予优惠。”
    “子,子期,”唐大公子语气有些不稳了,“这个法子,你先前为何从未提过?”
    纪子期解释道:“先前不知效果如何,而且咱们和其他三家学院始终是比赛关系,如要没有丝毫成绩,就这样上门去游说,怕是会被人家视为捣乱赶出来!”
    “先不说那三家学院会否答应,如果答应了,那比赛结果怎么办?”江嘉桐问道。
    “咱们已经先赢了一局不是吗?就算这局是平局,咱们还是有优势。”纪子期道,“而且关键是,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
    打开眼界,放开心胸,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这才是这道考题的意义,也是咱们应该从中学到的!”
    几人胸口怦怦作响,感觉胸中血液沸腾。
    罗书:“我,我同意!”
    紧接着其他几人也纷纷表了态。
    “既然大家没意见,接下来就是谁去说服那三家学院了!”纪子期接着道:“今天已经二十二了,这个月剩下没几天。
    即使其他三家学院同意了,咱们一起商议找地方画画像再印成册子出来,没个七八天也搞不定。
    所以必须在三天内说服那三家学院!”
    唐大公子举手,“你与程清和嘉桐始终是女子,这种事还是男子出面做比较好!我去!”
    吴三多道:“那我也去一家!”
    罗书呐呐道:“这次我也想试一试!”
    第二日纪子期三人在愫衣坊焦急等待唐大公子等人的结果。
    唐大公子去了玄武、吴三多去了白鹤、罗书去了云上所在的铺头。
    纪子期原本以为最快有好消息的会是唐大公子,毕竟他始终是出身商行。
    纵使不是对每个行业的操作了如指掌,但这说服人和谈判的技巧肯定是有的。
    要不就是吴三多,吴三多对着外人一向口甜舌滑,加上生得好,很容易就会拉近与他人的距离。
    可结果却是,被三人最不看好的罗书最先带回了好消息。
    他面色激动地道:“云上学院同意了,约了今晚在客栈相商具体细节!”
    不只纪子期和程清咋舌,一向仰慕罗书的江嘉桐也咋舌了。
    要知道这是罗书啊,那个从来只沉迷解题,连与人基本的交流都有问题的罗书啊!
    一个连说话都偶尔结巴表达不清楚的人,他怎么说服的对方?
    “罗书,你是如何说服对方的?”纪子期问。
    “说服?我没说服!”有些兴奋的罗书傻笑道:“我就将咱们店里这每天的收入和画像册带来的增长,告诉了云上学院的几人,
    然后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那几人商量了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简单?”江嘉桐有些不敢相信。
    罗书点点头。
    几人都知道罗书是从来不会说谎,不屑说谎,也没有机会说谎的。
    他这种简单直接的法子,若配上他的名声,确实比拐弯抹角用一大堆技巧来得更有效!
    纪子期心中感叹,看来这世上之事,还真不能用一种道理来评判!每种性格每种方法都必有它的长处和短处。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花费了大半日,在两家学院处得到的结果是:他们需要再考虑一下。
    既然所有人都住在同一间客栈里,纪子期决定晚上的时候,除了愿意加入的云上学院,玄武以及白鹤学院她也打算请他们过来一起,先听听他们的计划,再决定是否加入。
    这消息传回皇宫的时候,皇帝陛下、户部林尚书以及孟大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尚书老脸上皱纹不断抖动,向那个密探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密探便将刚说的信息重复了一遍:“今日棋林学院派出三名学生,分别前往白鹤、玄武、云上学院所在的铺头。
    邀请他们提供店内的货品,以背景摆设的形式,一起进入画像册。
    其中云上学院已同意,玄武以及白鹤学院还在考虑中!”
    御书房内一阵寂静。
    不一会皇帝陛下爽朗又痛快地笑声响起,整个御书房似乎都被震动了,“好个棋林学院!好个纪子期!哈哈!果真是不拘一格,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
    户部林尚书和孟大师亦是又惊又喜,还有一点担忧。
    先前得知棋林学院的学生将自己画入画中,印成画册,送到各大户小姐手中,由其挑选。
    几人已觉得这点子甚为新奇,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比起只看呆板的衣衫图,有真人活灵活现地演绎,加上画师的妙笔生花,确实更容易引起那些爱美又爱比拼的小娘子,想要拥有的欲望。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只是探路石,真正的惊喜竟是隐藏在后面。
    可这样一来,这考试的结果,又该如何判定呢?
    法子是棋林学院的,但衣衫的价格比起真正有价值的珠钗、古玩、字画,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物件,若有人看中了,花个几千两银子,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到时候这棋林学院虽在点子上占了先,在收入增长上却落了后,怕是无法拿到第一了。
    皇帝陛下龙心大悦,也不像往常一般,先问两位臣子的想法,而自顾自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说这棋林学院,这整合三家铺头的点子,既借助了外力,又不算违规!
    那规定上只说不可向外求助,这几个学院的学生,严格算起来,还真不能算是外人。
    这点子,真是大胆得来,又显现出了其胸襟和气魄!
    一切从高处看,一切着眼于高处,只怕这小小的术数大赛结果,也不在那几人眼中了!”
    这话林尚书和孟大师可就不知如何接了,毕竟这术数大赛是以皇家名义举办的。
    不将术数大赛结果放在眼中,岂不是说不将皇家也就是陛下放在眼中?
    眼下陛下虽高兴,可龙心难测,谁知下一次会不会被当成把柄?
    不过皇帝陛下只是有感而发,并未指望二人会有所回应。
    当下对还跪在地上的密探道:“今晚继续去客栈里打探消息,明日一早报上来,不得有误!”
    ——
    晚上回到客栈后,纪子期几人聚在了唐大公子房间内,唐大公子吴三多和罗书分别去敲响了三家学院的房门。
    云上学院本就已经同意,便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罗书来到唐大公子房间。
    玄武和白鹤学院本来有些犹疑,听闻唐大公子和吴三多道云上学院已经去了。
    而且今晚只是邀请各位过去听听,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如果中途觉得不合适可随时退出。
    若到最后觉得还是不想合作的话,他们也不强求。
    想着只是去听听也没什么损失,这两所学院的学生便同意了。
    客栈的房间并不大,十六个人挤在一间房,显得有些拥挤和压抑。
    这一拥挤,一压抑,人就容易心浮气躁。
    所以虽是深冬,纪子期还是将门窗打开,让寒风对流。
    经冷风一吹,众人的头脑便清醒了不少。
    纪子期原本先想着讲一番合作的好处,再来摆出愫衣坊实际的数据。
    经罗书一事,她决定先讲数据,毕竟现在比赛期间,点子再好,若不能在短期内就能见到效果,只怕玄武和白鹤学院的学生中途就会离去。
    她举起手中的账本,“这是棋林学院所负责的愫衣坊的日收入账本,我给大家念念,初一五十二两,初二三十一两,……
    初八五百零三两,…。”
    这怎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数据的云上学院并不惊奇,但玄武和白鹤两所学院却不能不震惊了,只短短八天,就由五十两,变成五百两?
    更令他们震惊的在后头,“十七,七百三十两,十八,三百五十两,十九,一千零二十两,…二十二,七百六十两。”
    纪子期合上账本,“上面即是棋林学院这二十几日来的收入,总共是九千一百二十六两。各位若有疑问的,可来查看!”
    怎么会有疑问,谁敢作假?这是在考试中,作假的后果相当严重!
    玄武和白鹤学院的学生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云上学院的学生舔舔嘴,率先开口问道:“这个数据早上罗书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我们也相信这数据的真实性!就想听听,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纪子期便将之前从分工、亲自体验、数据分析、进新货、打探行情、改善摆设、提升技巧、真人画像、印制成册,等一桩桩一件件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几所学院的学生原先有些还带着些许敌意的,此时也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以及棋林学院的其他五人产生了敬佩!
    要说这三家学院目前的成绩,玄武最好,白鹤其次,云上最差。
    这也是云上愿意加入的原因之一,反正已经如此差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还能差到哪里去?
    同样也是玄武和白鹤犹豫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三家学院已经没有丝毫的犹豫了,有什么比明晃晃的成绩摆在眼前更有说服力呢?
    纪子期准备了一肚子的大道理,都没派上用场。
    还让她心中失落了一阵。
    原本还想卖弄一下现代知识,比如在现代已老掉牙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等等。
    想必在古代肯定会引起轰动。
    不过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力啊!纪子期心里还不免嘀咕了一下。
    十六人直接进入了正题,即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以及最好的效果将各自店铺的货物,以画像的形式展现出来。
    最后的决定是:一、接下来的两日,每人轮流去其余三家铺头了解一下货物的样式和风格。
    二、定好背景画面,比如倚窗凭栏,户外游玩,闺房嬉戏,踏雪寻梅等等。
    三、成衣铺已有画像,可带上一套画册去到珠钗铺,配上与衣衫场景相衬的珠钗,加入画中。然后再到字画铺加入字画,最后到古玩铺,以同样的方法加入。
    四、字画坊和古玩坊以男子居多,再额外画一些以男子为主的场景,分成男女册。
    四、各铺头现在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客人的住址,画册成品后,直接送到各府上。
    因为此次画册赠送的范围扩大了,数量增多了数十倍。
    虽然是覆着面,为了程清和江嘉桐的名声着想,确何万无一失,纪子期建议将画像上的人虚拟化。
    而且现在他们有银子了,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继续奴役那二位画师。
    便由字画坊出面,找相熟的落魄书生进行作画。
    纪子期几人原本订下的轮休,也就刚开始实行了几天,因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急须解决。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这是在考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能耽搁。
    所以最后便不了了之。
    纪子期刚开始还会抗议几句,后来轮到了她休息的时候,实在是事情太多,没办法休息,只得照例去了愫衣坊。
    于是这规矩便等同于虚设了。
    只是可怜了杜峰,原本想着趁她休息的日子,二人好好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
    重点是顺便解解他的相思之苦。
    于是请定假期,一大早春风满面地来到蒋府,却被告知纪子期去了愫衣坊。
    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勉强打起精神和纪氏夫妇应酬了半日后,蔫蔫地回了杜府。
    边走心里边咬牙,纪子期,这账先记着,爷到时跟你慢慢算!
    不过杜峰也不是全无收获,蒋灵有意无意提醒,会在纪子期生辰那天,让她请上半天假,好好同她过个生辰。
    杜峰想着没几日了,才觉得精神好了些。
    纪子期本人对这身体的生日没什么感觉,她在现代的生辰是八月。
    来到这的第一年,小雨曾提过一次,她听过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在苏府里战战兢兢讨生活,哪有时间顾及这些。
    第二年正在回往天顺的路上,反正她本来就没什么感觉,回来后过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生辰已经过了。
    这一次直到蒋灵跟她特意提醒,让她在二十七那天休息一天,最少也是半天,一家人同她过个生日时。
    她才记起原来这具身体的生辰要到了。
    纪子期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她始终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纪氏夫妇与小雨小风还有小星,他们想为之庆生的人,是纪小雪,不是她纪子期。
    这心里一别扭吧,就有意无意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加上这几日为了整合四间铺头的货品,制造别具一格的场景,确实也忙得团团转。
    等生辰那天从愫衣坊回到客栈,与其他三家学院一起,选定了明日先印刷成册的第一批画像,回到蒋府时已是戌时(晚七点)之后了。
    冬天本就黑得早,没有电灯没有夜生活的古代,一到冬天,酉时过半(晚六点)已差不多准备入睡了。
    纪子期回到叁园时,纪氏一家五口还等着她。
    小炉上温着清酒,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想必是听到门口马车的动静,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否则时间点怎么掐得如此准?
    从寒冷的外面进到这暖气洋溢的房间里,几盏温暖的油灯下,映着一家人温柔的笑脸。
    是了,今日是纪小雪的生辰呢!
    可享受这一切的人,却是她纪子期。
    纪子期面上从外面带来的寒冷,不觉涌进了她的眼眶里,融化成水,汇聚成泪。
    她诺诺喊道:“爹,娘,小雨,小风,小星!”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蒋灵微笑朝她招手,“小雪,快过来!”
    纪子期楞楞地依言走过去,坐在蒋灵的下首,带着几分羞愧道:“娘,我……”
    蒋灵一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如第一次见她时那般的,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这段时间忙坏了吧?瞧你又瘦了些。
    等会多吃点,好好补补!你看看小雨小风这两个月都长了不少肉,就你不光不长肉,还瘦了!”
    “娘!我哪有长肉?同学们不知道多羡慕我!”小雨抗议了,“娘,你偏心!”
    小雨正值青春期发育的开始,一不小心就容易横向发展。
    蒋灵一个利眼飞过去,小雨做个鬼脸不甘地闭上了嘴。
    纪仲春一旁呵呵笑着打圆场,“我家小雪我家小雨都是最好的,只是现在都太瘦了,再胖个十来斤肉呼呼的,就更好看了!”
    蒋灵白他一眼,女儿们要是再胖个十来斤还不得成猪,到时候还嫁得出去吗?
    “爹,娘,大姐,二姐,什么时候可以吃啊?小风肚子饿了,小星也想睡觉了。”美食在前,只能看不能吃的小风馋得口水直流。
    今儿个晚膳一家人为了同纪子期庆祝生辰,只随意地用了些糕点,肚子现在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说两句吉利话,就开动吧!”纪仲春举起桌上的酒杯,笑呵呵道:“小雪,爹还记得你出世的那天,天空刚好飘着小雪,就给你取了名字叫小雪。
    产婆抱着你给我瞧的时候,爹爹看着你小小一个,当时都激动得哭了!
    一转眼那么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爹爹现在给不了你贵重的礼物,只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连同前两年你不在身边时备下的礼物一起送给你。
    祝你永远开心快乐,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爹的宝贝女儿小雪!”
    话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一丝轻颤,带着为人父亲的骄傲与女儿已长大即将为人妻的心酸和不舍。
    “那我是下雨的时候出世的吗?小风是刮着大风的日子出世的吗?小星是晚上满天星星的时候出世的吗?”小雨好奇问道。
    蒋灵本来因纪仲春的话陷入了回忆中,想起这些年来带大几个儿女的酸甜苦辣,心中柔情激荡,眼眶就快转红。
    被小雨突来几句,刚浮上眼的酸意立马退了回去。
    她瞪一眼小雨,“闭嘴!”
    同样正陷入感动中的纪子期被小雨这一问,也不由轻笑出声。
    酒暖人心,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了个生辰会。
    蒋灵看着身边水灵乖巧的女儿,本来想着提前让她出嫁的想法又淡了。
    心里挣扎许久后,终于决定最少要在明年过了生辰之后再嫁。
    她的女儿,还未曾办过一个风光盛大的生辰宴呢!
    怎么的,也得办过一次弥补这两年的遗憾。
    酒很淡,也只是小酌了一杯,躺回床上的纪子期却觉得整个人晕呼呼的。
    她没料到这身体的酒量这么差。
    只是到底令她沉醉的是酒本身,还是一起陪她吃酒的纪氏一家,她有些分不清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很软,软得一塌糊涂,软得真希望自己就是纪小雪。
    没有纪子期,只有纪小雪!
    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偏偏又成了一个人。
    纪子期心里思绪万千。
    或许她本来就纪小雪,现代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梦醒了,她记住了梦境,却忘却了现实。
    可是,若现在才是一场梦呢?
    纪子期突然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惧,棉被下的整个人都止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若现在这一切才是梦呢?
    爹娘是梦,小雨小风是梦,程清江嘉桐是梦,考试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连杜峰,也是梦!
    她突然无法抑制地想起杜峰来,想起他如果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该如何是好呢?
    杜峰,杜峰,她在心中默默地呼唤他,心如刀割般的痛,从心底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其中。
    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般,门外响起了熟悉地有节奏地敲门声。
    咚咚,咚咚。
    如沙漠上突现的绿洲,如荒凉中开出的小花,如悬崖边长出的藤蔓,如枯木中生出的新绿。
    那敲门声为迷茫绝望的人带来了生机和希望。
    纪子期想也没想,衣衫也没披,身着单衣赤着脚飞快地打开了门,像溺水的人般,扑入了眼前唯一能救赎她的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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