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不会真把他当作送上门来的亚雌了吧?
    思及这个可能,宁宴顾不了太多,就要说自己并非亚雌。他们推搡几步,此时已经走到沙发旁,温斯特忽地转头,朝着沙发的方向冷冷道:“行了,你可以滚了。”
    宁宴一怔,顺着温斯特的视线望过去。沙发前的阴影处,一动不动地跪着一道身影,头颅低垂,上半身不着一物,身形精壮,显然是个军雌。
    宁宴压根没想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藏着一虫,姿态还这么……不堪。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视线触及军雌后立刻被烫着似的弹开。
    那名军雌听到温斯特的指令,没有露出任何不甘或是屈辱的神色,而是顺从地站起身。他走到门口,用力拧了几下把手:“阁下,门被锁住了。”
    温斯特烦躁地轻啧一声,却没有因为被锁在这个房间而表现出任何不安。总统套房的客厅左右各通向一大片区域,他随手往对面一指:“自己找个房间待着,管好你的耳朵,不该听到的动静别乱听。”
    军雌恭敬道:“是。”
    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那边的走廊,轻轻合上门。
    温斯特这才将目光移向宁宴,想要继续把虫往屋里带。这时他这才发现宁宴的状态不对,在他身侧几乎要站不稳了。
    思及方才温斯特对军雌说的“不该听到的动静”,宁宴本就一团浆糊的大脑更加乱了,下一秒,却听见温斯特在他耳畔,用肯定的语气低声道:“你是宁宁。”
    宁宴抬起沉重的眼皮。对方并未拭尽残红的唇瓣开合几下,又缓缓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是雄虫。只有那群从未亲眼见过雄子的虫才会听不出来。”
    ……什么?
    温斯特看到了宁宴眼底的戒备,轻笑一声:“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沙发上脏,我扶你去里边坐着。”
    自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看到的一切都透着荒谬。宁宴直觉上并不相信这位雄虫大明星,却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扶进就近的一间卧室。
    温斯特似乎并不知道怜惜为何物,手法略显粗鲁地按着宁宴的脑袋,几乎是拽着虫丢在卧室的大床上。
    宁宴被按在温斯特的颈窝处,那股一直萦绕在鼻尖的甜香顿时浓郁了不知多少倍。宁宴猝然被熏懵了,脑中“嗡”的一声,后颈烫得几乎要灼烧起来。
    他意识到进门以来的香味是从温斯特身上传来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已经和对方拉开了一定距离,但那股甜香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像是……他自己身上也在溢散那种味道。
    温斯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一时顾不上宁宴,快步走到一旁的床头柜前,在抽屉里翻找半天。宁宴的视线有些模糊,看着他翻出一包创可贴似的东西,三两下拆开贴在后颈。
    大概是发觉宁宴一直在看着他,温斯特又用力按了几下,才放下手:“我都不知多少年没用抑制贴了,算是为你破个例。”
    抑制贴又是什么?
    骨缝间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痒,像是有小虫子沿着血管攀爬。总统套房的大床十分柔软,宁宴深陷其中,五指陷入被褥间,缓缓收紧,平整的缎面被他扯得皱成一团。
    “你是什么等级?闻起来是b级,但是对诱导信息素的抵抗力这么弱,倒像是c级。”
    见宁宴已然无力回答他,温斯特对眼前的局面也感到为难:“你的助理呢?”
    “你来之前吃了什么?……”
    “……你的终端在响……”
    耳边温斯特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在宁宴听来却仿佛隔着水波,难以分辨。
    “‘卡洛斯上将’?”
    宁宴手腕上的终端屏幕亮起,显示来电。温斯特低声读出上面的备注,若有所思:“难怪哈雷尔急着卖雄子,原来你已经投靠卡洛斯了。”
    在他思索的间隙,通讯拨出时长达到上限,自动挂断。还没来得及自动息屏,新的通讯又拨了进来。
    终端固定在使用者的手腕上,只有被主动摘取时,表带才会自动散开。温斯特看着黑发雄虫的眼神已然放空,只得将他发烫的手臂拉到自己面前,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键,还贴心地切换成免提模式。
    听筒中立刻从传来卡洛斯声音,一向冷静无波的声线中居然泄出几分慌张:“您在哪里?”
    回答他的却不是宁宴,而是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上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雄虫清透的声线和懒洋洋的语调实在很有辨识度,卡洛斯立刻认出了对面的声音。
    “温斯特阁下?”
    温斯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比起卡洛斯,他的语气散漫得仿佛是在闲聊:“不如先解释一下,你带来的亚雌,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阁下,不必和我装傻。他既然在您身边,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卡洛斯虽然用的是敬语,语气却冷若冰霜,其下压抑着什么。
    温斯特见没诈到对方,遗憾地叹了一声,也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宁宴在一片混沌中,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出声:“上将……”
    很轻的两个字音,一出口就消散在唇齿间。通讯那头卡洛斯的呼吸一顿,急切道:“阁下,您怎么样?”
    耳中又是阵阵嗡鸣,宁宴难受地把脸埋进被子里,紧紧咬住唇瓣,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细碎呻.吟,不吭声了。
    卡洛斯焦急的问话散在甜腻的空气中,并没有虫应答。
    认识卡洛斯这么多年,温斯特还没见军雌有过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一时有些新奇。
    他恶劣地伸出手,搭在宁宴的后颈。
    雄虫白皙的肌肤已经泛起大片大片的粉,被冰凉的手指一激,顿时瑟缩一下,唇畔溢出一丝呜咽。
    “艾德蒙德!你在做什么?”
    卡洛斯的声音果然染上怒意,竟是连敬称都不用了,直呼他的姓氏。
    温斯特愉悦地收回手,还顺便替宁宴捋了一把潮湿的额发:“卡洛斯上将,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只对军雌感兴趣。”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么漂亮的雄虫,既然送上门来了,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长了尾音,等着欣赏那头卡洛斯的勃然大怒,却只等到一阵反常的安静。温斯特疑惑地皱起眉,正想再说点什么——
    “砰!”
    门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套房的地面都随之一震。
    温斯特脸上好整以暇的戏谑表情缓缓裂开一条缝隙。他站起身,揉了揉被震得微麻的耳朵,喃喃道:“真是粗鲁……”
    下一秒,卧室门被大力拍开,重重地甩在墙面,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卡洛斯上将,”温斯特双手抱臂,掀起眼皮,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冒失了。”
    卡洛斯一眼就看到被温斯特拦在身后的宁宴。
    雄虫侧卧在雪白的被面,汗湿的黑发凌乱地铺散开,脸却被温斯特的衣摆完完全全挡住。
    卡洛斯一进入这间套房,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味。他辨别出了这是属于a级雄虫的味道,同时还觉察到客厅内有军雌精神力的残留。
    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
    卡洛斯对艾德蒙德家这位雄子的作风略有耳闻,一向不予置评。但他想不到宁宴会和他扯上关系,在赶来的路上一时气急,险些被他激怒。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温斯特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和休伯格合作害虫的地步。这次意外,八成由休伯格一手设计。
    卡洛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只是一双猩红的双眸微微闪动,如同熔岩之下翻滚的暗流。
    他被嘲讽后也不以为意,冷静地反问:“温斯特阁下,艾德蒙德家的雄子,什么时候居然被休伯格算计了?”
    “休伯格那个蠢货干的?”温斯特了然地点头,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面上却依然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想要借我这把刀,兵不血刃地废掉你们的新项目,是吧?”
    “是。”卡洛斯颔首,随后干脆利落地微微躬下.身,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致歉礼,“很抱歉打扰到您,我这就带他离开。”
    温斯特不为所动,依然严严实实地挡在床前:“卡洛斯上将,你也看见了,他的状态并不好,或许不适合被你带走吧?”
    在他身后,宁宴蜷缩成一团,额头蹭着被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
    卡洛斯的大半心神为那点儿声音牵动着,强压下心底的焦躁:“在此之前,您与他素不相识,将他留在您这里更不合适。”
    “现在不就认识了?我可不希望明天在星网上看到上将被雄虫保护协会带走的新闻。”
    卡洛斯冷声道:“阁下无需担心,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宁宴恍惚间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双臂使不上劲。
    温斯特听到动静,转身扶着他坐起来,卡洛斯因而看清了雄虫此时的模样。
    宁宴的额发乱了,一缕一缕地贴着鬓角,雾气弥漫的双眸仿佛能晃出水来。眼下铺满红晕,下唇被他自己咬得出了血,往日素白的面庞被染上别样的颜色。
    温斯特瞥一眼卡洛斯的表情,眼底浮现出饶有兴味的神色。他故意伸臂,虚虚地揽住宁宴的肩头,随后勾起一缕乌发,缠绕在指间。
    他垂首,对宁宴轻声温言:“以你现在的情况,跟着一只军雌走,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温斯特挑衅似的瞥一眼军雌,又低下头,语调诱哄:“军雌是很粗鲁的生物,偏偏又最善于伪装。他们能看似温顺地向你下跪,却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害你。”
    “不要轻易地将自己的安危交付给没有被驯服的军雌。”
    温斯特语调轻缓,眼神在此刻却如同冰冷粘腻的毒蛇,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紧紧盯住宁宴脸上的神色。
    但宁宴只是怔怔地与他对视。自后颈漫起的热.潮烧得他眼尾发红,视野模糊一片。
    因而宁宴没能看出面前是一双野心家的眼睛。
    “够了。”卡洛斯沉声道。
    温斯特见宁宴没有任何反应,也失了趣味。他眸光一闪,恢复了往常神态,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耸了耸肩。
    “带他走吧。”
    卡洛斯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三两下解开制服外套,把宁宴从头顶到腰际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将他打横抱起。
    宁宴被突如其来的黑暗蒙住了头脸,身体一轻,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被卡洛斯用掌心轻轻碰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没事了,不怕。”
    卡洛斯转身就要离开,又想到什么,回头道:“阁下,别忘了彻查手下的虫。”
    温斯特斜靠在床角,闻言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提醒。”
    客厅对面站着一只神色惊惶不定的军雌,上身衬衫的纽扣在仓皇中甚至错了位。他奉温斯特之命待在隔壁,听到破门而入的巨响后担忧不已,却又不敢贸然闯入,只得提心吊胆地等在门口。
    卡洛斯看都没看他一眼,越过破损变形的大门,快步顺着走廊离开。
    总统套房所在的楼层一向静谧安宁,但此刻空气中的寂静中,却满是让虫精神紧绷的气氛。
    光梯口守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军雌,见到卡洛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上将!”
    卡洛斯怀抱着雄虫步伐匆匆,无暇顾及,径直迈入光梯。擦肩而过的刹那,两名军雌嗅到一缕细微的甜香。
    光梯门已经关上,他们又恢复了原本的站姿,不敢交头接耳,更不敢多想什么,静候耳麦中的下一步命令。
    宁宴的鼻息间满是挥之不去的甜味。眼前一片黑暗,氧气似乎也有些稀薄,让他呼吸不畅。
    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他。虽然对方走得很稳,但宁宴能够感觉到他行走间步伐的节奏和起伏。
    耳边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制服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宁宴的感官在某几个瞬间突然灵敏起来,听到周围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在陆陆续续地喊着“上将”。
    太热了……
    宁宴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只觉得连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仿佛挂着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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