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楚维阳得以回返三元极真界,并且召开乾元山法会之后,百花楼可以堪称是得授造化最为浑厚的一脉!
    毕竟除却那至高层阶的足足三脉的大道经篇之外,百花楼得以传续的,尤还有着部分的古之典籍,以及与之所配套,所在那血泪篇章路上遗落下来的诸如《花开顷刻》这般的神通玉果。
    楚维阳能够注意到,属于百花楼一脉的灼灼气韵,相继在玉髓河以及外海的上空冲霄而起,很显然,在这黄金大世得以洞开的初年,仅只是百花楼一宗,要诞生的,便不仅只是一位神境真人!
    而甚至这样的论算,犹还要将并不曾割裂出门墙去的萧郁罗和师雨亭排除在外,甚至连青荷,也早已经蓄势待发,在金丹境界不断的累积着属于自己的浑厚灵韵。
    只是在百花楼一脉之后,紧随其后合该得到同样多底蕴传续的,合该是皇华宗与神宵宗,但是这一刻,当楚维阳望去时,立身在云端的班道山与符梅老道,这一刻所显照而出的,却尽都是金丹境界极致的气息。
    他们似是一只脚跃入了神境之中去,但尤还有着一只脚盘桓在门扉之外,始终不肯跃出。
    楚维阳明白,这是昔日里有所感触的时候,在意欲洞见着自家道统法脉正途的时候,允函和齐飞琼便曾经于自家宗门有所传书。
    也正因此,真正具备着大毅力的班道山还有符梅老道,齐皆在神境层阶的诱惑面前,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们或许也真切的洞见了那些许的不谐,更愿意用一段短暂的时间,来等待着已经走出了正确通途的两人,将己身的至高道法神韵相继落于文字。
    再紧随其后的,则是南山离恨宫,果不其然,当楚维阳偏头看去的时候,却正是离恨宫的大长老,此刻身形凌空而立,大长老的身后,神境道场的一角稍稍洞照,无垠的阴冥天河之中,无算阴灵凄厉挣扎,相继显照。
    而在这无上天魔朝天子的磅礴神韵的收束之中,则是大长老的神形趺坐在阴冥天河之上,御万众阴灵而成无上太阴天子!
    当然,瞧见了大长老身形的同一时间,楚维阳也有着颇微妙的某种感慨。
    这无上天魔、太阴天子之修途,实则是白云洞一脉的道法传承,虽然说离恨宫诸脉本就是皆在不同的角度上,共同探索着阴冥鬼煞之道,也正是因此,道法的义理还有神韵之中,有着泰半还多的趋同。
    但不论如何言说,诸法脉既然已经割裂,便意味着不同法脉的有序传续,离恨宫大长老的行径,几乎等同于在掳夺同门道法,做出了昔年清海老道想做但是未曾能够做成的事情。
    这在玄元两道尽都是大忌讳!
    当然,在元门之中,尚还有着以实力为尊的蛮霸风格,但楚维阳的无上瞳术得以洞见其运数层面的辉光,道人遂有所感触,这件事情倘若离恨宫的大长老不能处理好,他一人证就神境终归仅只是一时的伟力。
    这极可能是离恨宫有所衰颓,因之而失去在黄金大世之中争夺元门执牛耳之位的隐患与祸源所在!
    而当楚维阳再看向外海边沿处的时候,道人看到了那身后悬照着大界水系水网倒影的谢氏老祖,黄泉浊水衬托着他的身形与气息愈发狰狞可怖。
    尤其是伴随着楚维阳将《雲霁经》的更高卓层阶的经篇传续之后,这位昔日里便大胆逆练本经的谢氏老祖,而今更进一步,将黄泉浊水演练至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并且在这一过程之中,石破天惊也似的,证就了神境层阶。
    当然,这看似是自己生生走出来的路,但是逆练本有之经篇,却也难见得多少己身的才情所在。
    而真正教楚维阳惊诧的,事实上还是那立身在谢氏老祖身后的身形。
    谢成琼,谢七娘。
    她倒是未曾跃出藩篱去,但是楚维阳能够感受到谢七娘身上那属于金丹境界巅峰,进无可进的绝巅气息。
    而且,楚维阳能够感受到谢七娘身上,那种甚至要远远地胜过了寻常金丹境界修士的道法圆融与无漏。
    楚维阳很意外的竟然从谢成琼的身上感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无上真水的气息,一种是正炼《雲霁经》所凝聚而成的太阴真水,一种是依循着谢氏老祖所开辟的路,逆练《雲霁经》而成就的黄泉浊水。
    谢成琼将两道兼修而浑一,太阴真水与黄泉浊水同掌,进而在正逆轮转之中,映照出水韵真丹的圆融气息!
    仅只是这一步的成就,便教楚维阳甚为惊诧。
    这是不可思议的圆融,楚维阳相信,有朝一日,只消太阴真水与黄泉浊水彻底熔炼为一,谢成琼便可以借由着这前所未有的成就,轻而易举的洞入神境之中。
    并且,其浑厚的道法底蕴,将会远迈谢氏老祖,直追上清玉平之界的谢氏先祖谢奎!
    而仔细想想,这更是无穷岁月光阴之中,盘王圣宗所残存的底蕴馈赠的一角,昔年诸口太阴炼形玄棺显照于世的过程之中,一口纯阳法焰成就了淳于芷凤凰天火之道的浑厚底蕴。
    而今看,这一道太阴真水也成就了谢成琼探索神境的道法底蕴。
    哪怕是因为巫觋教主的贪婪而被迫毁去了许多菁华的王蛊,其被楚维阳以合炼三元之法变换而成的神元胎衣,事实上也在后来成就了玉蛇那兼修水火的本命妖蛊之道。
    甚至是连带着太阴炼形玄棺本身,也都成为了楚维阳道场贯连的关隘与要旨所在。
    这样想,这才是盘王宗传续的可怖所在,于岁月光阴之中,尽都在酝酿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与造化。
    而也正此时,当楚维阳略显得散漫的思量着,进而环顾向诸修,不拘是已经驻足在神境之中,还是探索着这一境界,沾染着其神韵,有所深耕去一部分的修士,他们也尽都在刚刚的闪瞬间,被那玉简所绽放的气息所惊动。
    进而,他们同样听到了那玉简之中所传递出来的声音,听到了天外那酝酿着血光的音讯,以及此刻,他们相继将目光看向了楚维阳这里。
    而迎着诸修探看的目光,感受着这三元极真界自神境之中过分沉郁的气息。
    原地里,楚维阳仅只是平和一笑。
    “海渊之下,便是大界门扉所在,昔年时,贫道道场就在那里,而今,贫道闭关所在,也是那里!”
    第891章 用时方恨仙缘少
    “贫道昔年便曾驻守界门,便曾经为此铸就血色杀局,再来一回,也没甚么的。”
    楚维阳的话轻飘飘的不见分毫的杀念,可是那话音落下的顷刻间,没来由的,却教纵然是长久以来气焰最是峥嵘的离恨宫大长老心底里都是一寒。
    他们满以为,跃出藩篱之后,合该是与楚维阳驻足在了同一境界之中,可偏生是此刻,他们反而因为驻足在同一境界,掌握有着同样层阶的道法神韵,反而更为明晰的感触到了彼此之间的修为差距。
    那不仅仅是一道神通修法气韵与六道神通修法气息之间的差距。
    那是天与地,生与死的差距。
    那是云泥之别!
    而偏生这一刻,如楚维阳这样的修为境界,以这样近乎淡然的方式言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诸修反而无端的心中尽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这一刻,三元极真界的将兴未兴,以及楚维阳事实上驻足在神境也未曾有多少的时间,而且天外的血色危局已经在事实上酝酿着。
    但是这一刻,随着楚维阳的话音落下,诸修之中,饶是往昔时最是熟悉楚维阳的宗老,也尽都松了一口气,那是事情有了主心骨的某种无法言语的松弛感。
    而也正是因此,当楚维阳的话音落下的几乎同一时间,立身最是渺远的妙树龙王佛,更是赶忙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
    倘若世事有变,贫僧彼时当会同样竭尽心力,庇护苍生渡世间苦海。”
    这一刻,不拘是简寒枝还是玉树龙王的神元所传续下来的思感与念头,都教妙树龙王佛意识到,在这样紧要的时刻,倘若说楚维阳的表态,更像是教诸修有了主心骨的话,那么自己的表态,则是为他们彻底扫清了背后的疑虑。
    毕竟相较于诸修尽皆是出身三元极真界的跟脚,他们的道场尽都在这片天地寰宇之中,彼时一朝天变,由不得他们不以命相搏。
    但是妙树龙王佛真个轮算起来,他是外人,一身神境的根基实则来源自昔年时的佛修残骸遗蜕,而且一朝得掌盛极造化而还阳,那所开辟的道场,也是依循着灵虚万妙之法门,洞开的灵虚一界,非是依循于三元极真界的天宇。
    若他不及时表态,只怕为了扫清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哪怕楚维阳不出手,三元极真界中的神境诸修,只怕都极可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将危机风险降到最低。
    尤其是,在楚维阳的引领之下,而今三元极真界中,玄元两道的实力已经在事实层面上失衡,元门诸神境真人几乎是在以井喷的方式接连涌现,甚至在这一过程之中,尤还有着许多等待着最后的底蕴积蓄,仅只是差着临门一脚的修士。
    反观玄门,大抵长久的时间里,在神境层阶之中,大抵仅只神宵宗符梅老道一个独苗,紧随最后,在运数上有所昌隆的纯阳宫以及丹河谷,其真正扛鼎的修士,尚还在积蓄底蕴的路上,远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至于在后续的天骄道子层面上,大抵而今也仅只上明宫的孟怀真尚可一观,但修途的攀登,每一步都极难说有甚么顺遂之处,待得其叩问神境,或许是经年之后,或许又不知是多么久远的岁月光阴流逝了去。
    若是玄元两道势力均衡,又或者是玄门大盛,或许有些非分的事情尚还不会发生,尚还不至于教妙树龙王佛有所忧虑。
    但是元门大盛的天地之间,他们的行径,那蛮霸意蕴贯穿始终的行事风格,有着简寒枝心神记忆的妙树龙王佛对此深有体悟。
    而待得妙树龙王佛的话音落下时,果然,肉眼可见的,诸修原本紧绷着的神情,更进一步的松弛了下来。
    到了这样的境界,修士占道场,而以灵神自居,也正因此,有些话宣之于口,已然与赌咒盟誓无异,而且,而今不同于往昔,赌咒盟誓的过程之中,已经没有了甚么空子可钻,是真正以己心交感天意的过程。
    而也正是此刻,楚维阳反而是略显得温和的声音响起。
    “王佛也无需忧虑,这是三元极真界的大事,是一界的危局,也是一界的造化,吾等自然不会强逼着王佛一人去拼杀,王佛能够愿意与吾等并肩作战,便已经是甚为教人欣慰的事情了,至于这危局本身……也没必要将之看成是灭顶之灾。
    不说诸位古法先贤与前辈的驰援会紧随其后,便是真个历经着血战,也没甚么值得忧心忡忡的,所谓黄金大世,咱们觉得,被这样的血色危局波及到了,那样多的天骄妖孽会因之而殒命,太过可惜了些。
    可是都道是黄金大世,黄金黄金,这天底下,又岂有从未曾历经过血与火熔铸变成就的真金?炼一炼也无妨,要相信一方大界的底蕴,也要相信这峥嵘大世之中,真正天骄妖孽的才情与成就!”
    这话说得,冷漠了些,也血腥了些。
    但偏生诸修齐皆连连颔首。
    在元门修士看来,这世上的事情尽都是这样的道理。
    折损在微末时的天骄妖孽,算不得真正的天骄妖孽。
    唯有真正成长起来的,如楚维阳这样的盖世妖孽,才能够被人视之为真正的“真金”!
    楚维阳这一番话,不仅仅教他们心中最后的些许忧虑也尽皆散去,更相反,在这一刻,他们反而愈发觉得局面明朗了起来。
    不过是往昔时元门诸修所经历的那些诸般事宜有所放大而已。
    于是,原本甚为陌生的天外危局与杀劫,似是以这样的方式,骤然间变得被诸修所熟稔起来。
    也正因此,心境愈渐得松弛。
    进而,待得片刻之后,诸修相继因为心境的松弛而悄然间齐皆遁空而去的时候。
    原地里,楚维阳身周,忽地有着一缕微风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事实上,这是《道术·风》的某种细微处的浅薄运用,能够以三言两语安抚下诸神境修士那骤然间紧绷的情绪,对于楚维阳而言并非是甚么容易事,唯如是这般至高道术几如春风化雨也似的运用,再从内里掺杂以直指人七情道心的魔音手段,方才在这一刻达到了如是效果。
    这并非是蛊惑与蒙骗。
    这不过是将楚维阳想要传递的情绪,以适当的方式放大开来而已。
    毕竟,话说得再漂亮,危局便是危局,杀劫便是杀劫,而在这等不可避免的凶事面前,楚维阳最先想到的并非是胜负本身,而是在凶局到来之前,维持着人心士气,不至于未战先溃,不至于这黄金大世还未彻底展开,便先一步因之而溃灭。
    只是诸修相继松弛而去了,原地里,楚维阳的心中却未曾有着多少松弛的情绪。
    安抚住了士气,也仅只是一时的稳固而已,对于楚维阳而言,面对这样的危局与杀劫,真正能够拿出来一锤定音的,不过是修为,是底蕴,是战力而已。
    而也正是依循着这样的念想,楚维阳手中再度捏起一缕风来,似是朝着半悬空中虚虚一抓,须弥与岁月的力量十分短暂的在楚维阳的掌心之中交汇。
    霎时间,楚维阳像是感应到了天地间诸气的极细致变化。
    而楚维阳也渐渐地明白了,早先时伍青所言说的大界接连震动,是哪几次天地之间诸气焕发的关键节点上的事情,而楚维阳复又因此而更进一步的有所感触,在此之后,接下来大界的气息将会以何等方式延展。
    这其中,如是的震动大抵上还会有多少次,大抵上要有着多少时间,天地便能够因之而回返原始古貌。
    也正是在这样的感触之中,一个略显得朦胧模糊的时间节点,将楚维阳的心神锚定,短不过数月而已,长也仅只是经年,大抵彼时,或是接连的震动,教两界天诸孽修找寻到了三元极真界所在,又或者是三元极真界彻彻底底的延展,到了不得不暴露的时候。
    也难怪伍青要冒着己身的气息被人隔空锚定的风险,给予楚维阳以这样直白的示警。
    对于一方大界而言,对于一位神境真人修士而言,对于这将兴未兴的黄金大世而言,这样的时间真的是太短暂了。
    好在,还有着灰红玉镜,还有着真龙熔炉,还有着岁月烟尘。
    “但愿时间还来得及……”
    如是轻声感慨着,下一瞬间时,楚维阳方才倏忽间,身形消失在半悬空中,五色玉光倏忽间显照复又倏忽间黯灭,紧接着,当道人身形再浮现时,便已经重新立身在了岩洞之中。
    毕竟,在岁月烟尘的弥散之中,岁月光阴在这一过程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延展,也正因此,在这夺天地造化的过程之中,楚维阳在天地之间每一息时间的耗费,实则都意味着那延展开来十分长久时间的修持机缘的浪费与错失。
    果不其然,即便仅只是这会儿的时间短暂流逝,对于这矿坑岩洞而言,其岁月烟尘均匀的晕散开来,都已经意味着极其漫长时间的悄然流逝。
    而这种流逝真切的体现在进程上,则是在其灵形的自行掌控之下,那灰红玉镜吞噬着石玉大日,已经持续进行到了极深远的程度,至少,那种五色玉华与真龙熔炉之间的浑一气韵,已经前所未有的凝实,前所未有的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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