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要做那万古以来未曾有人真个做过的事情。
    逆伐上境!
    于是,也就正是在这一息之间,伴随着楚维阳的念头涌动,顷刻间,那原本若有若无的光晕,倏忽间洞照着斑斓的灵光。
    那悬照在楚维阳脑后的光晕直指愈渐圆融的无上功果,只顷刻间便在朦胧虚幻变得极尽凝实起来。
    与此同时,道人一身玄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属于九炼丹胎的修为气机冲霄而起!
    只此一番变化,便足教战场之中的玄元两道大教天骄道子们尽皆陷入了某种怀疑岁月光阴幻化的惊诧之中。
    去岁时尤还是同处于风波之中,见证着各自的筑基巅峰境界,甚至彼时的楚维阳,还未曾走到筑基境界巅峰,于炼法上稍稍有所落后。
    可是这才多久的时间过去。
    诸修之中尤还有许多人尚且盘桓在筑基境界巅峰之中。
    纵然那些先一步晋升入这一境界门扉之中的天骄修士,试炼场,无上局争锋,他们也仅仅只是做到了在第一炼中稍稍有所深耕,尤还盘桓在为自己琢磨前路,走在以己道著录书经的路上。
    诚然,楚维阳才情无法想象的惊艳,洞见了那过分高卓的真形道途,可是洞见了道途本身,却不等同于楚维阳能够在这样短促的时间内己身丹胎九炼!
    难不成真个有人一瞬千年,于无声息间走过了世人漫长岁月才能够走完的养炼之路么?
    可饶是如此,只丹胎九炼,便足够抗衡一位善杀伐的剑道大修士了么?
    正在诸修尽皆这样思量着的时候。
    层云翻卷之际,浑似是大日真阳的神辉洒落,教楚维阳沐浴在其间。
    可是仔细看去时,穹顶处仍旧是灰蒙蒙的厚重雷云。
    那不是大日真阳的辉光,那是鎏金神华自楚维阳那几乎凝实的道果光晕之中洞照出来!
    属于金丹境界才应有的鎏金神华,出现在了楚维阳这一九炼丹胎境界的修士身上。
    可偏生是这一刻,反而观照而来的诸修,心神之中未曾有甚么样的惊诧情绪。
    从出入丹胎变成丹胎九炼,尚还在他们的思绪得以运转的范畴之内,因而极尽于惊诧。
    而如今,鎏金神华出现在他的身上,反而像是远远地跃出了思绪的藩篱,遂因而连惊诧都不存,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只有这纯粹的空白,因为空白而徜徉着的无垠的麻木。
    而伴随着鎏金神华的显照,几乎同一时间,一道真正兼具虚实的门扉,就这样从楚维阳那功果光晕之中显照而出。
    门扉洞开的顷刻间,楚维阳忽地踏罡步斗,于凌空之际,似是踩在了虚浮的石阶上面,伴随着身形的兜转,复又猛然间身形拔高开来。
    可是伴随着楚维阳的身形变化,那原本应该悬照在楚维阳的脑后,伴随着道人的身形变幻而一同变幻的虚幻光晕,反而在鎏金神华与许是门扉显照的闪瞬间,便悬停在了原地。
    于是,这顷刻间楚维阳的身形拔高,反而浑似是道人的身形在兜转着,直往那门扉之中缥缈而去一般。
    说来甚是奇诡,那门扉甚至还没有楚维阳的脸庞大呢。
    可是这一闪瞬间,某种形而上领域的意境,似是伴随着门扉的洞开,而若有若无的弥漫开来。
    有无,大小之间的奇诡变化得以映照于现世。
    于是,只一阵风轻轻的吹拂过去时,楚维阳的身形乘着一道骤然涌现的云雾,倏忽间,竟真个乘风而去,倏忽间鸿飞冥冥,跃入了那道门扉之中。
    而那门扉本身,此时间洞开着,分明窄小,却似是一方无垠世界的通衢门户。
    于是,下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沛然神华从中洞照,再看去时,竟像是楚维阳倏忽间乘风而去,倏忽间复又御光而归。
    可是诸修仔细看去时,忽然瞧的真切。
    那并不是楚维阳。
    浑似是昔日里琳琅诸洞天之内,楚维阳所面对的试炼之灵光一样。
    沐浴着鎏金神华,一道身形轮廓,从朦胧的灵光陡然间由虚转实,海量的天地元气朝着其身形灌涌而去的顷刻间。
    再看去时,一少年从中走出,身披一身明黄银白二色华服,华服上篆刻以二十四剑章,法袍边沿处,以玄红二色锁边,仔细看去时,二色交错,层层叠叠浑如龙鳞纹路也似。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少年的脑后,明黄圆轮显照,内中一卷道图沉浮不说,更有着同样的虚实门扉洞开,此时间鎏金神华从中倾斜而出,教童子沐浴,而今看去时,更似是圆融道果也似。
    “贫道道童子是也,特来与道友做过一场!”
    而话音落下时,不等道童子此刻满是灵光跃动,朝着宋清溪那里一步迈出。
    几乎同一时间,复有两道相同的灵光从中显照。
    历经着几乎浑无分毫区别的变化,陡然间,一道身形先一步凝实而出,其人作中年人外象,显照时,身披五色彩衣,一手托举着山河簋,玄色的如瀑长发更是被一枚五彩金针挽起。
    “贫道道衡子是也,特来与道友做过一场!”
    在话音落下时,最后一道身形遂也从鎏金神华之中显照而出,其人作老朽之楚维阳外象,显照时,身披灰色道袍,其法袍颜色渐变,肩膀处尚是灰黑颜色,至于衣袍下摆处时,已然变成了深邃的玄色。
    此刻,老者拄着一面金红幡旗,眉宇间,是通幽符阵的蝌蚪文字相互交缠成回环,复又凝聚成为法印。
    “老夫道周子是也,特来与道友做过一场!”
    一身隐没而三身显照。
    自同样的光晕门扉之中或进或出,诸修观照去时,本身便极易产生着某种牵系。
    进而,当楚维阳昔年时常惯用如交叠龙鳞,如地师幡旗,如五行毒煞之类的细节相继映照时。
    一切便已经不言而喻。
    再考量到刚刚那种大小间倒转的形而上的气机,还有着一道道身形虚实间的变化。
    只顷刻间,如上明宫掌教大修士这般的存在,不禁将手拢在袖袍之中,轻轻地摩挲着那传承玉简。
    原来,这才是真正法脉之祖现身说法,印证着这真形道途于世间真正的极限么?
    而也正此时。
    轰——!
    许是诸修气机交织,改易天象引动了“反噬”。
    翻卷的层云之中,轰隆的雷霆贯穿层云。
    几乎同一时间,道衡子与道周子一左一右,遥遥将宋清溪洞照在其中。
    而少年道童子遂直直蹈空步虚而去。
    “宋道友,这是贫道炼化的道果,这是贫道炼化的剑意,你用贫道的东西,来对付贫道?”
    第600章 漫将一缕系千钧
    此时间,左侧处,是道衡子脚踏禹步而行,伴随着神形的变幻,一身五色彩衣在狂风之中摇曳,遂见得浑似是有五色灵光兜转徜徉在道人身周。
    再看去时,宽大的袖袍抖落,道衡子显照太一真水、天一元木、南明离火、混元灵土、太白精金,倏忽间复又伴随着磅礴的气机勃发,再看去时,那灼灼明光之中,是五灵身形显照,一经凝实的闪瞬间,旋即洞照纯粹的五色神华。
    一时间,映照的一片天地尽皆此色,再配合着道衡子那蛮霸的意蕴,浑若是以滔滔海潮为法驾,以翻卷层云作华盖。
    此刻沉默而一言不发之际,道衡子便早已经将山河簋祭在了身侧,映照在天地间的五色霞光于山河簋中浮浮沉沉,灵光依循五行之生息而回旋兜转的时候,乍看去时,生灭不惜,浑似是每一息间,都有着一界生,复又有着一界黯灭。
    而在这样的过程里,道衡子裹挟着如是沛然磅礴的天地气劲,尽皆将宋清溪的身形裹挟在其中。
    哪怕道衡子一言不发,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宋清溪在这一方向上没有退路,敢退,等待着宋清溪的,将会是真正光怪陆离而教她无法琢磨的须弥一界!
    而在右侧处,一袭灰黑色道袍的道周子早已经摇晃起了手中的金红幡旗,漫天灵光凝聚,复又在抖落的闪瞬间,一道道繁浩至极的琅嬛篆纹从中显照,只顷刻间,便凝聚成一道道无上级数的风水堪舆法阵。
    乍看去时,浑似是宗老手段的翻版。
    可是仔细看去时,却又大有不同。
    毕竟一部《煅真经》,人人修来皆是不同的成就,一尊乾坤法炉,所养炼出来的琅嬛篆纹本身,便也存在着迥异,楚维阳本就因为观照真形图的缘故,一道斑斓星河教他阅尽了不知多少的符箓篆纹。
    更何况,在真正进行第七炼的时候,一路横推而去,依照先贤的馈赠,楚维阳所收获的无上篆法,尤其是古地师一脉那些淹没在岁月光阴里的无上篆法,尽皆被楚维阳掌握的同时,化作资粮与薪柴,尽皆填入了乾坤法炉之中,以凤凰天火炼出今日的琅嬛篆纹!
    那是真真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至高义理的琅嬛篆纹!
    而同样的,这一刻那繁浩至极的琅嬛篆纹所显照成的,自然也非是寻常的风水堪舆法阵,此刻显照于世的,尽皆是随同着那些古老的地师一脉无上篆法,一同淹没在岁月光阴之中的风水堪舆图录。
    诚然,同处于无上层面,未必见得古法强盛于今法,不过是相同或者不同领域的完全不同的阐述罢了。
    但是因为曾经遗落在岁月光阴之中,其法阵本身的未知,便代表着手段的莫测!
    而且,这一刻,同样迥异的,是伴随着一道道繁浩至极的无上法阵显照,同一时间,道周子眉心处的法印幽光大盛。
    属于通幽符阵的道韵倏忽间伴随着地师气韵一同显照,继而冲霄而起。
    再看去时,依循着这些各不相同的风水堪舆法阵所代表着的道法气韵,此时间,各自有着阴灵乃至于身形显照,浑如阵眼也似,各自映照着不同的底蕴,入主风水堪舆法阵的枢机之处,掌控诸般圆融变化。
    而也正是这样的变化,霎时间,每一座风水堪舆法阵便陡然间变得不同起来。
    地师一脉修法源自于葬经,而葬经乃是一部分阴冥之法的源头。
    在同源而出的义理上,事实上地师一脉风水堪舆法阵,与阴冥鬼煞之道有所相通,只顷刻间,那等原本诡异的气韵,便陡然间甚是融洽的相合在了一起。
    于是,紧接着,浑似是不受控制一般的天地通感,几乎只顷刻间,漫天的天地间阴煞之炁狂涌而至,疯狂的朝着诸法阵灌涌而去。
    几乎顷刻间,再看去时,冲霄的灰黑色烟尘里,一道道被阴灵与神形相继驾驭着的风水堪舆大阵悬照,浑似是幽暗寂无的天地寰宇之中,一座座不同的鬼蜮洞开,凡山川起伏之处,尽皆是酆都门径所在!
    而也就在这一刻,远远地,当宗老在闪瞬间洞见了道周子所显照出来的森森阴冥鬼蜮的时候,宗老先是甚为审视的将目光落在鬼蜮其间,那认真的目光,似是要将其间的每一道符箓篆纹的纹路都尽皆推敲出义理一样。
    可是未知与莫测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般无二的,宗老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展露出了真切的困惑表情,饶是宗老都无法在闪瞬间便将法阵的义理轻易的推敲出来,但只是这样的观照,便已经足够教宗老洞见其中的根脚。
    还有那真正教人眼前一亮的与阴冥鬼煞之道的配合。
    他还未曾彻彻底底的将衣钵传出去,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已经看到了地师一脉的法统从楚维阳的手中中兴。
    不是将要中兴,而是已经中兴!兼且将要变得更为鼎盛!
    于是,宗老在面露真正松弛下来的微笑的同一时间,陡然间同样有着彻底无法遏制的杀念再度勃发!
    楚维阳愈是在地师一脉显得惊才艳艳,宋清溪的出手便愈是显得可恨起来!
    这是楚维阳有着世人所未知的莫测诡谲底蕴,倘若没有这些呢,倘若他只是纯粹的丹胎境界修士呢。
    彼时,横死在宋清溪剑下的,将会是地师一脉未来千百年的一切希望!
    该死!真真是该死!
    可是这一刻,饶是宗老这样沛然的杀念显照,却依然无法左右与动摇左近处的清泉道人了。
    不仅仅是清泉道人,这一刻,剑宗的诸位金丹境界的大修士,齐皆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语的极大震撼之中。
    少年道童子的身形伴随着那一句话落下,伴随着一边的五色神霞,一边的阴冥鬼蜮,蹈空步虚、凌空飞遁之际,便已经直直地,不闪不避的朝着那原本便紧随而至的剑光直面去!
    而与此同时,少年的声音也已经先一步的落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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