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这不像是讨巧,更像是自愿的付出了更大的风险之后所谋求的那一线杀机,归根究底,人还是凭借着修士的自己本事杀的。
    这一点,古往今来,始终处于铁律终归唯一值得“模糊”以及“暧昧”的一点。
    那是在有着层层规制约束之后的“绝地反击”。
    这样的出手方式,有着这样那样的优势,也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但不论如何,他展露出了五行宗门人那决然的一面!
    不成功,便成仁!
    因而,此间诸修很是被这样的决然所震慑。
    倘若说刚刚是那五位五行宗修士的现身,尤还能够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现身,生生要保下孟怀象性命;还能够教更多的修士盘桓在原地,继续淡然看着接连生发的诸般事情的话。
    那么当此人现身的闪瞬间,当那朦胧而扭曲的无形焰火自他的身后攒簇着五色明光,要一点点的生生攥捏成光晕的时候。
    霎时间,先是那些原本要再继续淡然看着诸般事情生发的诸修,陡然间便在惊慌失措之中抽身而退。
    紧接着,是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晦暗灵光,原本已经跃动着要显照出身形来,此时间面对着那半是筑基半是丹胎的五行宗门人,却陡然间尽皆展露出了犹疑的姿态,继而在短暂的迟滞之后,当那五行宗门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的扫过之后,霎时间便是诸修的身形齐皆退去。
    再之后,甚至连已经现身阻拦下那五位五行宗道子的修士,都在一闪瞬的惊诧之中,展露出了去意,只是颤抖之间,想要抽身而退也不是甚么简单容易的事情,这一回,反而是他们欲退,而被那五位五行宗门人给生生留在了原地。
    能够有这样的表现,实则也是可以预见的。
    毕竟,在诸圣地大教自古以来的一代代传授之中,所讲求的都是道与法上一丝一线的差距,都是云泥之别。
    依照这样的道理,最为孱弱的丹胎境界修士,都要远远的胜过最强的筑基境界修士。
    况且,纵然是身处波折之中,尤还有那无形的铁律庇护。
    长此以往,某种“刻板印象”便已经深种在了诸修的心神之中,唯有些散修出身的“野路子”,才会没头脑的尝试着越阶一战。
    因而,在所有人都为之惊诧而欲要退避三舍的时候,原地里,楚维阳反而在用一种甚为坦然的目光看向那五行宗的门人。
    他便是那个曾经越阶一战过的野路子,但他昔日里定胜了!甚至与丹胎境界的修士决出了生死!
    他足以用一种超然且高卓的心态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甚至这一刻,楚维阳所思量的也并非是眼前之人。
    凡行事,要抓住关隘。
    此时间对于楚维阳而言,关隘则是到底要不要孟怀象活下来?
    而几乎霎时间,楚维阳便有了答案。
    孟怀象还是得继续活下来的!
    他活着,便自始至终都是这场风波的气眼!
    他活着,自己才有可能完整的洞观着诸般道法的全貌!
    只这两件理由便足够了!
    既然要让孟怀象活着,那么眼前之人便须得拦下!
    否则今日里,孟怀象倘若有丝毫间的身形迟滞,便注定会被层层加码,进而变成是十成十的死局!
    一念及此的闪瞬间,锻体之道的意蕴贯穿了楚维阳的身周,道童图自气海丹田处洞照通体经络,玄雷与血焰在每一丝缕的气血之中徜徉蔓延。
    几乎只闪瞬间,楚维阳的身形便陡然间改换,再看去时,他的面容和气机,几乎已经变得与张都一般无二。
    做得这般之后,楚维阳尤嫌不够,一翻手间,复又取出了一道厚重的帷帽,将大半个身形都遮罩在了其中,那帷帽上更有着层叠的篆纹显照,彼此间交错成禁制锁链,将“张都”的气机紧锁在其中。
    一息之间,改头换面。
    做罢这些之后,眼见得那五行宗的门人便要抵至近前,正凌空飞遁的闪瞬,倏忽间便有楚维阳的身形显照,生生拦住了那人的前路!
    “道友——”
    惊疑不定之间,那人正欲开口言说些甚么,可是只刚刚“道友”两字唤出,霎时间,那人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盖因为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楚维阳乍一现身的闪瞬间,便浑似半点言说的意思,一扬手间,宽大的袖袍之中,便是层层叠叠的篆纹显照。
    琅嬛篆纹的妙处便在此地,哪怕是已经凝练成了篆种,盖因为吞纳入的“资粮”有所不同,在不同的时期,琅嬛篆纹所展露出来的外相与气韵亦是截然不同的。
    因而,楚维阳只是将自己的琅嬛篆纹往前回溯了几个版本,如今展露在诸修面前的,便是一种教人观瞧去极为陌生的无上篆法。
    但这篆法尤还有些许的有迹可循。
    其浩然的声势之中所展露出来的,则是某种蛮霸的乾阳意蕴,乍看去时,那一道道篆纹首尾交缠之间,浑似是一道道被抹去了外相的龙形显照!
    不止如此,连带着那呜咽的狂风席卷而至的闪瞬间,都教人顿觉那破空声浑似龙吟声。
    甚至仔细感应去时,虽然显照出来的篆纹龙相足有九道之数,可这九道龙相相互交缠之间,竟尤还有些许须弥之力的意味展露,教那人的身形分明立身在原地,却好似是在乎此,在乎彼,缥缈而不定,鬼魅而莫测。
    可是,龙相,乾阳,蛮霸,符阵,须弥。
    楚维阳分明是以琅嬛篆纹复刻琅霄山阳爻九数之龙脉交缠。
    可是这一刻,落在那五行宗门人,落在远远地避开之后继续观瞧的诸修眼中,则似乎已经有了一个截然不同,但又甚为明晰的答案。
    “皇华宗?张都?汝找死!”
    话音落下时,那五行宗道人,猛然间将手中的五色玉炉祭起,霎时间,五色玉炉之中,是一点灰芒显照,霎时间伴随着无端的狂风涌动,诸修再看去时,已然是五色灵光显照成的无尽尘埃,浑似是洪流一样倾斜而至,要将“张都”的身形淹没在其中。
    第446章 九龙声远劫音近
    面对着那呼啸而来的五色灵光尘埃洪流,楚维阳却未有分毫的闪避。
    九道篆纹龙相自半悬空中纠缠着,阳爻九数自某种层面去看,已是乾阳圆满之意蕴,任何道与法,于此乾阳熔炉之中,纵然是灵光尘埃,也要被再度煅烧成灰烬!
    轻柔的须弥风暴自那篆纹纠缠的龙相之外回旋着,只霎时间,便似是无有锋芒的“利刃”,轻而易举的便将那倾泻而来的洪流从正中劈开。
    眼见得霎时间,便有着灵光尘埃要因之而弥散开来,继而腾跃起,摇曳着消散在风中。
    但是下一瞬,不等这些被楚维阳打散的灵光尘埃切实的弥散,那九道龙相陡然间回旋,纯粹的篆纹明光将这些五色灵光尘埃笼罩去。
    交手的闪瞬间,楚维阳便已经有所明悟,有所判断,这漫天的灰烬与尘埃,并非是眼前这五行宗门人自身的道法手段,这是一点灰芒显照,是那五色玉炉的宝器之中所蕴藏的某种沉淀。
    果不其然,当楚维阳驾驭着琅嬛篆纹,将之切实笼罩了去的时候,只见得稍稍有着灵光的震动,下一瞬间,伴随着楚维阳那浑厚的五行之道的底蕴,便轻而易举的将这繁浩至极的五色尘埃尽数笼罩,继而纳入了自身的掌控之中。
    再看去时,是漫天的烟尘在这一刻兜转着回旋,继而相继展露出远比刚刚时更为质朴古拙的五色灵光,仔细看去时,那已经不再是灰烬与尘埃,每一点微茫的齑粉上都展露出了圆融的灵光意蕴。
    那是一道道浑如齑粉一般袖珍的五行篆纹!
    并非是五行宗的无上五行篆法,而是某种明晰可见的,与组成那九道龙相一般无二的篆纹,这些篆纹只在某些细微层面上有所差异变化,但仍旧能够看出其一以贯之、同出一源的明显痕迹。
    紧接着,伴随着狂风的回旋,这些承载着五色篆纹的齑粉一点点的延展开来,自半悬空中,先是这些袖珍篆纹之间彼此交错、融合,化作了一道道更为完整圆融且明晰的篆纹。
    紧接着,这些篆纹则更像是龙鳞一般,不断地交错重叠着,在道与法的交织共鸣之中,浑如真正的鳞片一样,贴合在了那一道道篆纹龙相上面。
    天可怜见,这是楚维阳自身五行之道底蕴的映照,化而用之,篆纹的交错之间,所显照的也是叠鳞锻法的义理。
    可是,龙相,五行。
    在五行宗门人与诸修的眼中,张都这是伪装了,但似乎又甚么都未曾伪装。
    当然,许是楚维阳这里一个人兀自伪装的甚为快意,但是在远空之际的人群之中,真正的正主张都,已然急得快要跳脚,兼且恨得咬牙切齿。
    他自然知道那不是张都!
    通晓皇华宗之道,能驾驭篆纹符阵,能有浑厚的五行之道底蕴。
    在张都的眼中,真正掌握着这些底蕴的,则是另有其人,并且在闪念间,张都便已经笃定,掌握着这些底蕴,并且胆敢越境界而战的,唯有一人。
    可是他不敢说那人的名字。
    但如果任由其这样伪装下去,许是半日之后,皇华宗道子的壮举便要教世人尽都得知!
    这等风口浪尖上,有些声名,注定是张都所承受不起的。
    可是又该如何去解开这般“危局”呢?
    兀自思量着,张都忽地“恶向胆边生”。
    于是,就在诸修仔细观照着“张都”的身形驾驭着九道五色龙相,兀自在篆纹龙相的相互交缠之间显照成满蕴须弥风暴的乾阳符阵,继而反向逆着那尘埃的洪流,不断地掳夺着对于尘埃掌控的同时,则更进一步的蹈空步虚而起,将要以符阵反向将五行宗的门人镇压而去的时候。
    原地里,人群之中,忽地有一道原本极尽晦暗的气息,在这一刻猛然间明晰的展露出来。
    紧接着,当诸修惊诧的望去的时候,却是又一道张都的身形展露,朝着人群之中另一道极尽晦暗之地怒目望去。
    “这等凶局,汝宗同门正在大打出手,你潜藏在吾等身侧,到底有甚么阴谋?”
    话音落下时,张都猛然间一扬手,沛然的元气灵光显照,一息间,便有五色龙相显化,将张都的身形缠裹在其中,继而以无匹的威势横压而去,生生击溃了那一道极尽晦暗的遮掩气机,教一位五行宗道子的身形从中展露出来。
    “你——”
    不等那人再有甚么值得言说的,许是为了用这样的方式自证清白一样,张都生是将皇华宗的道与法施展的一板一眼,再以皇华宗秘传法阵将那五行宗道子的身形缠绕住的同时,浑似是唯恐旁人看不出自己皇华宗张都的身份来一样。
    一时间,观照着此间诸般变化的修士们,尽都惊诧异常。
    到底谁才是张都?
    一时间,诸修更是在用着耐人寻味的目光,接连从张都和“张都”的身上来回流转。
    他们许是猜到了甚么,许是仍旧一头雾水,但不论如何,诸修尽都缄默不语,并且在这种观瞧之中,像是受到了某种“启发”。
    这是风波之中的乱局,很多人已经明晰的认识到,在这场乱局之中,因果运数之流尽数被遮掩了去,教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肆意与畅快。
    只是他们却终归不敢放肆行事,唯恐坏了自己的声名。
    可是如今,“张都”的所作所为,却教诸修不自觉的思量着,自己有没有哪一家具备着宿怨的仇敌,是可以同样被自己以道法模仿与伪装的。
    几乎同一时间,某种“邪念”开始在诸修的心神之中流转开来。
    而也正在诸修思量着这些的时候,原地里,孟怀象已然从狷狂的心境之中挣脱开来,他看着时局,纵然心中满蕴魔念,这一刻仍旧悚然而惊,倏忽间脚踏着五色灵光,只一念间便遁至了远空之处。
    只是到了远空处,孟怀象便不再遁逃,反而立身在原地,脚踏着五色灵光隔空看来。
    此时间,诸修与孟怀象的目光几乎一致的看向那处越境而战的两道身形。
    那里的胜负,将决定着这处危局将会以何等的方式落幕。
    而此刻,心中的惊惧被抚平之后,那孟怀象反而更进一步,往前复又蹈空步虚行了数步,正好将身形立在那五行宗门人可以感应到的地方。
    他无声息的立身在那里,便已经在扰乱着五行宗门人的心境。
    那无言的寂静里,孟怀象像是告诉那五行宗的门人,须得要速速定胜,如此,方才有抓住自己的一线可能。
    他只是立身在那里,便已然教那五行宗的门人无法全神贯注在斗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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