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温,行宫迎来难得的好天气。
    但这暖阳,好像照不进听竹殿。
    常明站在书房里,只觉得周围寒气逼人。
    他掀起眼皮去瞧面前的小太监,那人显然也怕得不清,腿肚子一直在打颤。
    “殿下,今日赏花宴名门贵女都到了。”
    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翻书声。
    “各位妃嫔也都在场,长公主让您务必参加...”
    陈玄卿漫不经心地抬眉,淡声道:“孤有要务在身,稍后忙完之后会去的。”
    小太监还想问要多久,但看着陈玄卿的脸色,又不敢开口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他离开时,与常嬷嬷撞个正着。
    常嬷嬷点头,给人让出一条路,然后端着汤药推开了书房的门。
    “殿下,这是小厨房刚熬好的马蹄水,喝点去火气。”
    也只有常嬷嬷敢这样直接点明,却不会招致陈玄卿的迁怒。
    “长公主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早些挑位贤良淑德的正妻,操持内务。”
    常嬷嬷顿了顿,极为隐晦暗示道:“殿下是正统血脉,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不该...不该与前朝纠缠太深。”
    “前朝?”
    陈玄卿攒起眉头,面露几分困惑,“嬷嬷这是何意?”
    “殿下与二公主不是...”
    常嬷嬷也是不解,前几日她亲眼看到二公主深夜跑回听竹殿,直奔陈玄卿的书房。
    除了陈慕歌,又有谁会让太子殿下烦心?
    经常嬷嬷一提醒,陈玄卿也忆起了书房那件事。
    陈慕歌只着了一件小衣,香肩微颤,仿佛雨中颤颤巍巍的娇花。
    那双剪水秋眸含着泪,眸底情绪似不屈,又透着几分傲骨。
    那一刻,像极了她的母亲。
    珍嫔侍寝的第一日,他曾偷偷看过。
    那日正好是他母妃的生辰,他去求父皇吃一顿家宴。
    却看到父皇的寝殿里到处贴着喜字,用正妻之礼娶一个妾室。
    珍嫔身穿喜服,鲜艳的红色衬得她肤白凝脂,惹人怜爱。
    哪怕是用身体去讨好仇人,也是昂着脖子不肯低头。
    清高吗?
    红帐翻滚间,那个清高的女子叫得一声比一声娇媚。
    她总对他的母妃说抱歉,但一次次将皇帝留在自己榻上。
    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谋一条后路,甚至不惜用怀孕做赌注。
    陈玄卿从她身上,只看到了虚伪二字。
    多么令人恶心的虚伪。
    而此刻,又出现在陈慕歌的脸上。
    他应该生气的。
    或者觉得背叛。
    她不该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应该用...
    用什么眼神?
    那一瞬,陈玄卿陷入了恍惚。
    种种往事涌如脑海,他试图从那些记忆里找寻两人曾毫无芥蒂相处的画面。
    但那一幕幕像是隔了层纱,让他看不清陈慕歌脸上的神情。
    陈玄卿忽而觉得无趣,心里多了丝烦躁情绪。
    他面色不佳地站起身,掐着陈慕歌的下巴,逼她仰起脸。
    “勾引人要主动点,别像个木头一样愣在这儿。”
    泪珠落在陈玄卿的指尖,却丝毫打动不了他冷冽的眸色。
    “这点,你母妃做得比你好。”
    陈慕歌咬着红唇想反驳,但想到自己母亲确实不喜欢陛下,又占着陛下的宠爱...
    “况且,尉迟峰既然选择放弃西夷族长的身份,抛下婚事来这儿救你,那他也应该早就想到要承担什么后果。”
    原本陈玄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陈慕歌竟为了尉迟峰重返行宫。
    若她好好求自己,或许他愿意派人与西夷王室交涉。
    偏偏她用了这种方式。
    他心中烧着怒火,面上愈发冷冽,“慕歌,孤不是陛下...”
    陈玄卿的目光带着尖锐的进攻性,刺得陈慕歌后退一步。
    “别太肆无忌惮,尝试去碰孤的底线。”
    年少时得到那点温暖,早就泯灭在岁月长河里。
    现在的他不过是还有点兴趣罢了,并不是非陈慕歌不可。
    一个女子,得不到又如何?
    更不值得他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救一个他国族长。
    想起这茬,陈玄卿脸色更差了几分。
    “常明,西夷几个长老悄无声息潜入皇城,带走尉迟峰,孤却没收到任何消息,皇城的暗卫是死了吗?!”
    常明“扑通”一声跪下,“属下失职。”
    “即刻回去。”
    陈玄卿一拍桌子站起身,“孤要亲自看看这群人在做什么!”
    “殿...”
    常嬷嬷还想再劝,没想到被陈玄卿下面的话堵了回去,“常嬷嬷,辛苦去长公主那儿替孤告罪,就说孤有要急事出行宫一趟。”
    太子说有要急事,谁敢质疑什么?
    得知此消息的长公主,也只能撑着笑脸,在几家高门贵妇面前打圆场。
    今日几棵花树都开得漂亮,长公主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到了赏花上面。
    在她的提议下,一行内眷都起身跟着进花园赏花。
    覃如懒得动弹,和留下的几个妃嫔坐在位置上品茶吃点心。
    她刚捏起一块栗子酥,就察觉到身旁有道难以忽略的视线。
    扭过头一看,与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小女娃对上了眼。
    那小女娃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一对圆发髻,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覃如手上的栗子酥。
    覃如对这样可爱的小女孩没什么抵抗力,立即让春华把整盘栗子酥送给小女娃。
    “谢谢...姐姐。”
    小女娃虽然年纪小,礼数倒是都懂,乖巧地行了个福礼,然后欢天喜地地端着盘子跑走了。
    没跑几步,就听到“哐当”盘子碎裂的声音传来。
    听到动静的几人连忙走过去,见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栗子酥。
    “阿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姑娘的母亲急忙走过来,像是没看到地上的栗子酥,连踩了好几脚。
    阿悄眼泪立即落了下来,她挣开那贵妇的手,下意识躲到了离她最近的覃如身后。
    她这一脸警惕的模样,让贵妇神色有些尴尬,笑着解释道:“阿悄从小就被惯坏了,我这个做继母的也不好多管教,让贵人们见笑了。”
    “过来阿悄,母亲给你糖吃。”
    阿悄摇摇头,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栗子酥,我只要栗子酥。”
    那贵妇脸色瞬间不太好,柳叶眉紧紧蹙着,似乎是看在人多的面子上才忍住脾气。
    覃如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一盘栗子酥能惹出这样的风波,又不想因为这事闹到长公主面前,索性朝春华使了个眼色。
    “阿悄别哭,让那个姐姐再给你拿点栗子酥好不好?”
    阿悄瞄了眼继母的脸色,才敢点头,“好,谢谢姐姐。”
    待春华与阿悄继母擦肩而过的瞬间,那贵妇嘴角微微上扬,藏在袖中的指尖一松,掉下一粒细小的石子。
    ————
    陈玄卿:一个女人罢了,得不到又能怎么样?
    下一秒,覃如你给我开门!是不是又藏野男人在屋里!
    陈玄卿对原女主和覃如的心思都差不多,前者占着童年白月光的光环,所以他会对她更好一些;后者是床上草出来的感情,以为覃如是依附着人的菟丝花,没想到是带刺的玫瑰,秉着新鲜感,所以心思大部分放在覃如身上罢了。(如果此时的他得到了覃如的心,覃如又像原女主这样一次次背叛他,其实结果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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