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闻言笑了起来:“阿盼总是好学。”
    “你们先坐着,我去寻他回来。”
    霍戍道:“让他在外头吧,此番前来,是有事。”
    吴怜荷顿住:“可是村里出了什么事儿?”
    桃榆连忙将两人前来的目的说了个明白。
    “我们所识布行中最熟悉的也便只有吴三姐姐了,为此这般匆忙前来。”
    吴怜荷有些意外,她姑且还停留在霍戍做屠子为营生上,简而问了几句,得知缘由不免发笑。
    “儿时便听闻乔屠户性子直,秉性烈,都是些好面子的人,霍哥勿要放在心上。”
    “他也还不是一个性子,哪儿会往心里去。”
    桃榆道:“只是日子过下去还得物色新营生,这朝便计划做这行。”
    吴怜荷应声道:“且都是亲近之人,我也便直言。”
    “南边绸缎若能到北域,定是能获利。”
    十里布行里固定拿货的走商队伍大大小小便有上十个,掌柜坐的是踏实生意。
    前来拿货的行商都会问及所经行的路线,销路为何处,一般都会尽量的避开走相同路线与目的地的走商。
    若是路线和目的地撞了,那也会推荐不同的料子,以及不同时节所用的布匹。
    总之几乎是不会让两个商队所走路线,所拿货物完全相同。
    “这些商队有去西边的,去东边的,上北的也有,但目的地是北域府城的十里布行尚且还没有。北边多战火,百姓比他地凶蛮,风险比别地都要大,为此鲜少有商队北上。”
    即便是有,那也是干了几十年的大商队。
    “布匹的事情倒是好说,我在十里布行多年,与今掌柜有些交情,倒也能说上些话,要什么货还是好拿。”
    “只是霍哥可要思虑清楚北上的风险。”
    霍戍道:“北域我心里有数,世间何处又是真太平,无需太忧心。”
    吴怜荷见霍戍这么说,也便没有再多言。
    “那便去布行里看货吧,左右今日我也无事。”
    “好啊。”
    桃榆很有些兴致,虽不是买来自己做衣服,可能去挑选各式各样的布匹,一样还是很舒坦。
    吴怜荷带着两人到十里布行,径直便去样间看货。
    布行堂间陈列的都是当季受江南人喜好的料子以及时新货。
    同州布行多,样式多,老百姓的眼睛也养的刁,所求料子要么得好使,要么就得时新。
    摆出来的可选范围小,并不太适合拿去别地售卖。
    霍戍商队最早也要二月份出发,或是三月初走,但无论如何,计划的是五月里得到北域府城。
    届时换季入夏,货得拿夏月用的料子,冬时的料子亦可取。
    “夏时布行的料子种类最是繁多,尽可选。”
    吴怜荷抱出了一堆不同料子的样品布,且还跑了好几趟:“这些都是往年出过的款式,近五年间的,也算不得太过时老气。”
    霍戍道:“送的北域,便是十年前的也不会差。”
    江南近五年的已经很时新了。
    桃榆没有出过远门儿,不过上回在庙会上听霍戍所言,也见识到了北边布匹料子与同州这头的差距。
    吴怜荷道:“同州下头的县城以及相邻最近的府城走商得拿当年当季的时新货物,方才有销路。往周边再走些,那近一年内的即可,再远些的三年内的也行。北域府城那边的话,五年以内确也够使了。”
    其实拿到北域那样远的地方,三年五年的料子过去都有市场,这差别就在于成本价格不同,越是过时老旧的样式,自然价格上更能做些文章。
    “葛、麻、丝帛、绫罗绸缎锦各式的料子都有,霍哥看要拿什么布料的。”
    不同料子的布匹其实有一个基础价格,价格的浮动看的是样式和工艺。
    像是葛的话,大多地方都有种植,价格不高,今市价一百文一匹。
    麻的话价格也不贵,都是寻常布料,两百文一匹,档次高些的火麻布价格会贵不少,四百文一匹。
    绫罗绸缎价格就贵了,一匹怎么也得几两银子。
    寻常的素绫一匹二两,素罗六两,素绸四两,素锻五两。
    这也就是个大概的价格,此料子上还只是中等货的市场价格,像是高档的价格会翻倍,也有低等甚至于此等的,价格就会低许多。
    若是价格定死了便是这个价,那能穿得起这般料子的人家可就凤毛麟角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了满足下层百姓以及更上层的富贵之人,布行便将同样的料子做出了不同的档次,以此扩大前来买布之人的范围。
    由此,同州的百姓衣饰都光鲜漂亮,并非只有富贵豪奢方才穿的上绫罗绸缎。
    再者不同布行的价格都不尽相同,绫罗绸缎花样繁多,能做的样式就多了,其实时新多也是从这些料子上时新。
    麻葛的话,再怎么做料子和色彩也就那样,能做出个什么花儿来。
    另外这些料子价格实惠,织娘也不愿意花费功夫在这样的料子上,二来即便花样新鲜,价格也不敢提多高,毕竟买的人腰包里就那么些余钱。
    霍戍看向了桃榆:“你选些中意的吧。”
    桃榆自是没客气,要让霍戍选,那还不得麻布从初一穿到十五,下半个月换成葛布。
    瞧他终日都是这两样料子的衣裳换着穿,装起一穷二白的汉子来,简直手到擒来。
    若非是还有些良心在身上,他那点子私房钱都得给他骗干净去。
    “麻、葛的话就不考虑了,各地哪里能少了这两样料子,大老远的运送过去卖不起价格,划不来。”
    桃榆索性直接和吴怜荷商量。
    “是了,这两样料子走商几乎都不会拿。倒是火麻布会有货郎带些去县城上卖,只是要去北域,火麻布也可以不要。”
    吴怜荷全然是把这当做自家的生意来对待。
    “从绫罗绸缎里选最为恰当。”
    两人商量着一个料子里选了三四种花样来,价格最实惠的花样即选的最多,像是罗价格最高,便只择选了三种。
    出于对成本的考虑,多取次等的绸缎,中等少取,上等的话拿个几匹做压箱底的好货即可。
    霍戍看了以后,预计的是用出三百两选买布匹,具体能拿多少,要和掌柜谈。
    桃榆道:“便我随吴三姐姐和掌柜谈吧,届时尽量的以计划的价钱里多拿些布匹。”
    念及着霍戍的性子,也不是什么能同人绕得了价格说的出好话的。只怕是肃杀一张脸,倒叫人觉着他不是来谈生意而是来砸场子的。
    他主动把事情给揽了下来。
    霍戍应承桃榆的话,他也乐意让他去做一些事情,总是一味的相护,不如让他自长些本领。
    自然,前提是他愿意去做这件事,倘使不愿意,即便是能让他长本领的,他也不会让他去。
    正月年节里这些富商多是忙碌,恰好今日十里布行的掌柜在,吴怜荷没多耽搁便前去先问了一声,那头有空闲的话便直接带着桃榆前去见人。
    今朝错过了商谈,指不定是什么时候掌柜才有时间。
    等吴怜荷口信儿的功夫,桃榆喝了点茶水。
    “吴三姐姐为着咱们的生意跑前跑后的,往后你可得好好教阿盼骑马射箭。”
    霍戍应声。
    吴怜荷确也是符合赵长岁昔年同他所说的,热心良善。
    “骑射得骑才成,待从北域回来,我给他带一匹好些的马。”
    桃榆点点头。
    同州的马少,多是骡子,若要买上一匹好马,价格高低还是一回事,有价无市乃寻常。
    还得找到人脉才能买到。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吴怜荷方才回来,眉梢之间多了些喜色。
    “掌柜的得空,走吧。”
    桃榆便和吴怜荷一道前去见掌柜,霍戍没出面。
    十里布行的掌柜姓汪,单名一个隆字。
    像是这般富商,除却铺面的生意,还得查巡底下的产丝种麻等诸多事务,平素来铺子里的时间并不多。
    桃榆也算是十里布行的常客,来了许多回却一次都不曾见过掌柜。
    原以为也就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人,不想竟是个年轻男子,体修貌端,面容清正,谈吐亦是儒雅。
    “阿楚,快看茶。”
    汪隆见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三个人,微微打量了霍戍和桃榆一眼,旋即热情的招待了两人坐。
    “不晓得二位前来,颇为失礼。”
    桃榆同汪隆行了个见礼,霍戍则很江湖人气的以点头致意。
    “吴娘子在布行里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带了亲眷前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是我们来的唐突,还望汪掌柜勿要见怪。”
    桃榆道:“也是有幸,能今日与汪掌柜谈生意。”
    “吴娘子已经同我谈了二位要的布匹料子,既是吴娘子的亲眷,那也便不是什么外人,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
    汪隆道:“货多从优,二位既是拿货行商,我也给实诚而不繁复的价格。所有料子以市价的六成让于二位,如何?”
    桃榆闻言,把准备好的压价的客套话顿时又都憋了回去。
    “汪掌柜爽快人,如此便同账房先生省下一桩繁复的活计了。”
    桃榆没想到会这么好谈,不过看着吴怜荷脸上的笑容,想必是她提前便已经和掌柜谈的差不多了。
    倒是借用了人情,此番没白来。
    于是乎,各档次花样的布匹,以先前选的基础上又挑选了些,定了四百来匹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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