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这样,皇阿玛心里对他的认可越足,朝臣们对他的评价也就越高。
    老四继位,已经成了早晚的问题。
    宛若板上钉钉。
    尘埃基本落定的前提下,他们是疯了、对这个人间厌倦极了,才会跑去跟准新君讨嫌。
    于是乎,胤禛就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每日里处理如山如海的奏折之余,还得一日至少三次地往昭仁殿请安。帮自家皇阿玛检视方药,伺候他汤药。
    短短月余,人就消瘦了不少。
    但他始终无怨无悔,只看着略微好转些的康熙露出欣慰笑容。
    康熙感动之余,自然也少不了频频夸赞。千言万语,都凝聚成一句老四是个好的。
    原本,德妃还有些懊恼好大儿这连番抗旨,不肯遵旨而行。见了康熙如此,方知胤禛是个能隐忍又足够聪明的。
    并再次感叹傻人有傻福。
    还好十四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当年被自己那般怂恿,也始终未肯点头参与到夺嫡之争。否则的话,她们娘俩加在一起,怕都不是老四几合之敌。
    又一次被皇上称赞生了两个好儿子后,德妃欢喜之余,还忍不住对小儿子耳提面命:“现在你四哥忙碌不休,你这当弟弟的,好歹多替他分担些。别整天不言不语,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要知道不行春风,难得秋雨啊!
    你们哥俩原本就不怎么和睦,全靠那个误打误撞的相救之恩与雕玉佩还情才略微亲近了些。结果老娘这心才刚刚放下,你小子怎么不趁热打铁,还退回到原位了?
    再这么下去,莫说比不上虎威了,连十三都要后来居上。
    十四:???
    十三哥打小就爱跟在四哥屁股后头,额娘您忘了么?四哥被皇阿玛赐银子,都得给十三哥送去一半儿。逢年过节,雍亲王府总免不了大车小辆地往十三阿哥府送东西。
    那满满登登的,都是四哥对十三哥的心意。曾几何时,让他表面不屑,内心深深嫉妒。
    至于现在?
    十四有些闷闷地开口:“我又不是那些个阿谀奉承之辈,瞧着四哥要起来了就巴巴凑过去!我操持好自己那一堆一块儿,为他省心便就罢了。剩下的……皇阿玛虽欲传位,但毕竟还未传。”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的。四哥身边可不宜围着太多人,免得让皇阿玛心生忌惮。您只瞧着儿子不努力,没见虎威表哥、虎头表哥、三胞胎等,都在除非必要之外跟四哥保持距离?十三哥帮忙,那是人家真能帮得上……”
    滔滔不绝,入情入理一席话。
    不但德妃愕然,连早就被她安排在内室的胤禛都有些意外。再想不到,十四瞧着年轻气盛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呢。
    这故意疏离之外,还有良苦用心。
    胤禛勾唇,臭弟弟虽然长大得晚了些,但终究是长大了啊。
    真好。
    时光就在胤禛协理政务,康熙专心养病之间悄然流逝,转眼就是五十八年春。
    经过小半年的恢复,康熙嘴不歪了,眼不斜了。说话也不再含含糊糊,精神大胜以往。只是右半边身子依旧不大爽利,右手使不得半点劲儿,右腿也依旧走不得几步路。
    离再度临朝还颇有些距离,但胤禛觉得他多少能经手些个政务了。
    比如去年虎威大捷,立下不世之功。偏率军回来没多久就被拉去巡幸塞外,不几日赶上皇上重病。这相关奖赏、封爵等事,可不就一直延宕至今?
    胤禛捧着尺余高的折子,对正跟阿灵阿下棋的康熙笑:“底下阵亡兵卒抚恤、低阶有功兵丁奖赏等,儿子都已经按规矩一五一十地落实好了。保管不会让那些个曾为咱们大清抵御外敌、开疆拓土而流血牺牲的兵士。但几名主要将帅、相关有功之臣该如何封赏,却不免要问过皇阿玛意思了。”
    说句实的,康熙八岁登基,奋勉到看书看得累吐血。
    十四岁亲政后,更自觉没有一日懈怠过。大到八旗生计、河道漕运,小到普普通通的请安折子、贺折等,都必仔细看过,认真回复。这些年批阅过的奏折加起来,怕不是要塞满整个皇宫。
    记事儿到现在,竟只有这几个月的养病生涯最为悠游。
    大事小情有胤禛处理着,身边有孝子贤孙们轮流探视着。大小爱妃们一日三餐地换着法儿晋羹汤,心腹臣子们三不五时地过来请安。
    再不用打开一本折子说要给他献特产芒果,他说知道了。二度那家伙又说要给他献芒果,明确说了不大喜欢吃,下回别送。结果那厮消停了一年,又上折子要给他献芒果。轴到不行,还不好过度申斥,只把自己气乐。
    什么旱啊,涝啊,有没有生虫,又如何赈济的……
    统统交给胤禛去操心,他只在孩子有迷茫不解的时候,略加指导便是。
    然后就能看到他那一日千里般的进境。
    搁在以前,康熙保准万般防备,甚至出手打压。绝不肯让他太过冒头,以至于影响了皇父权威。甚至再来一次公推太子,再被所有朝臣们逼着认下这个能力卓绝的继任者。
    但是,经历过胤禛两度拒绝,只一心一意孝顺照顾他这个老阿玛后。康熙是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自家四儿子。
    只有满腔骄傲,看着他的眼神都格外欣赏。
    可这回,小子不但问他虎威几个该如何奖赏,还给他老子抱来了这么厚一沓子折子?
    已经悠闲了数月的康熙有些排斥,并不如何想回到以往那日不出便起床上朝,日落后还要点灯熬油批折子的生活。
    略想了想便道:“这个问题,朕也反复思量过。虎威用了仅仅三年多,就彻底将准噶尔汗国变成历史,其地并入大清版图。又在某种程度上说,加深了朝廷对藏地的统治。其功勋之卓著,古今罕有,便是封为王爵都不为过。”
    这话一出,胤禛还未等开口,阿大人先跪了:“皇上一片厚爱之心,奴才与奴才犬子自是感激涕零。但依着祖宗规矩,非宗室出身者,最多能封一等公。那小子小小年纪就被您封为冠勇侯,并一路简拔,加以重用。已经是亘古未有之隆恩,又岂可为他再破规矩,以王爵封之?”
    “这例子可不能轻易开,皇上万万三思。”
    甭管康熙怎么说虎威有大功于朝廷,别说区区个郡王,就是亲王也不为过。阿灵阿都只坚持无规矩不成方圆,让皇上千千万万以祖宗规矩为重。
    生靠一个磨字,将康熙原本要给虎威封的郡王变成了一等公。
    从今儿起,冠勇侯就升级成冠勇公。
    阿灵阿欢天喜地地替好大儿叩谢隆恩,康熙只道他过于忠诚。时时处处为他这个皇上考量,亏待自家儿子。
    胤禛也琢磨着这公爷到底不如王爷好听。
    什么时候他即位了,一定要给自家弟弟个郡王当当。不管是为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还是那两枚至关重要的乾坤蛋。
    阿灵阿才不管他们爷俩怎么想,他回到一等公府后,只一脸邀功地对着自家好大儿说:“臭小子,阿玛可是又救了你一回。”
    虎威诧异眨眼:“不知阿玛这话从何说起?”
    爷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淑宁也赶紧借着给两人斟茶的名义跟了上去。誓要了解全部的前因后果,再配合上自己的预知梦,更好的为家人趋吉避凶。
    除非上回皇上突然传旨那样改天换地的大事,否则的话,阿灵阿在她面前也没有什么秘密。
    见她感兴趣,自然也就不瞒着。
    特别骄傲地,就把皇上原本有意封虎威为郡王,结果被他一顿恳求降级为一等公的事儿说了说。
    那满是邀功的表情,得瑟到让淑宁都担心家中会发生什么父子相残的惨剧。
    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万分慈爱地看着虎威:“好孩子,你也知道,咱们钮祜禄家已经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去年里又立下这么个不世之功,你阿玛、二弟、三弟都在朝廷被重用。咱们若是不低调谦虚点,恐怕是祸非福。你阿玛恰逢其会,自然免不了为你周全几句。”
    确定自家书房如铜墙铁壁,再没有丝毫走漏消息可能。
    淑宁还说了些个皇上大概率也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真心封你为郡王的意思。否则也不会被你阿玛一劝,就直接就坡下驴之类颇有大逆不道意思的话。
    看得虎威嘴角微抽:“额娘不必多言,儿子明白的。越是这个时候,哥跟咱们家就越得小心仔细,容不得半点差错。”
    不就是个郡王吗?
    他虽然稀罕,但也不至于遗憾,更不会因此迁怒自家老子。毕竟他哥是下一任帝王,他确定自己绝不会受了亏待。
    只要他想,别说是郡王,就是亲王他哥也再没有舍不得的。
    见他满脸真诚,没有丝毫勉强,淑宁才长舒了一口气。又用满满好奇的目光看着阿灵阿:“你刚刚说四阿哥除了向皇上请示这些封爵事之外,还准备了一些奏折恭请皇上过目,结果被皇上果断拒绝了?”
    阿灵阿点头。
    淑宁跟虎威双双错愕,觉得这很不康熙。
    想当年,皇上可是中风之后右手不听使唤还苦苦瞒着,一把年纪练了左手书,坚持以左手批阅奏折都不肯放权的主。
    按理说如今病情大有好转,该是迫不及待就收拢皇权的啊!
    这怎么奏折都已经送到面前,四阿哥想要归政的意思都明确摆出来了,他老人家反倒一脸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样子呢?
    竟还当即传太医令其为自己请平安脉,并勒令太医如实相告。是不是他瞧着精神尚可,但实际上久病未愈,断断不可操劳。
    作为若不治好皇上,就很可能会被勒令追随而去的苦逼太医。难得见皇上这般配合,自然点头如捣蒜。
    连说皇上英明,确实如此。
    您老人家再如何康健,那也有了些春秋。再加上自康熙四十七年以来,风疾已经犯了三次之多。更得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差池。
    那次第,就算阿灵阿过后想起来还忍不住唏嘘:“皇上听了太医的话之后,那叫一个欢喜啊。当即理直气壮地看着四阿哥,言说你小子听见了吧?朕这身体还虚着呢,断断不可操劳。快拿着你的奏折一道跪安吧,无甚紧要之事莫来搅扰朕。”
    直让四阿哥哭笑不得,且连连认错。
    至于那些个奏折?
    当然是怎么抱来的,再怎么抱回去咯!皇上体虚,还瞧不得这个呢。
    可就是这个体虚的皇上,打发走自家四儿子之后又拉着阿灵阿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阿大人这老腰都有些隐隐作疼了,他老人家还安然无恙。
    他临退下时,还听内侍禀报,说密嫔娘娘应皇上之命,亲手做了花椒鸡来。
    皇上欢欢喜喜地道了个宣字。
    真·宁可陪后妃用膳,也不多翻哪怕一本折子。
    放心程度让阿大人都有些叹为观止,且摸不清楚这位爷到底是大病之后大彻大悟。明白了再如何大权在握,也不如最后多享受两年来的快乐的道理。
    还是明松暗紧,暗戳戳给四阿哥挖坑。
    倒是他们爷俩这一商量,与策旺阿拉布坦一战相关功臣迟来的奖赏终于确定好了。
    作为首功,虎威这个抚远大将军从侯爷被提拔到了公,成为非皇室宗亲所能晋升的爵位之最。就这,康熙也还觉得不能尽述自家心腹爱将之功。
    于是命人刻石立碑以展示其与相关有功之臣的功劳。
    淑宁梦中这块被命令记载十四那个大将军王功绩,后被雍正以只夸耀大将军王而不表述皇上功绩为由毁掉的石碑终究还是立了起来。
    其上碑文还是由雍亲王亲自撰写,皇上过目。
    一改雍亲王以往踏实朴素、实事求是的风格,略过开篇那点子例行对皇帝的歌功颂德之外。通篇都是对冠勇公的花样赞美,那欣赏之意简直扑面而来,跃然纸上。
    让虎威每次听到旁人提起,都有些微妙的羞涩在脸上。
    偏偏十四那个表哥吹还嫌不足:“四哥到底还是内敛了些,不能完全说出咱们冠勇公的指挥若定,勇猛无匹。这要是换我来写,定然更能大书特书,写尽虎威表哥风采。”
    虎威由衷庆幸,还好不是他来。
    否则的话,他就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了。
    封爵跟刻石纪功之外,康熙还做主赏了虎威白银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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