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在观阳能行,在文丘就不行了。
    这三家都是酒楼,吃一顿花一两,送人家一文钱像什么话?谁会为了一文钱的优惠再花一两来吃顿饭?
    卢栩道:“我看不如换个方式,你们统计下客人吃饭一般会花多少银子,按阶段分档,消费多的,就送大额券,消费少的,就送小额券,这券送了,只是其一,重要的是要定下消费时间。”
    三人互相看看:“消费时间是何意?”
    卢栩:“比如,今日有客人花了二两银子,结账时掌柜送我百文的优惠券,并言明这张券只有一个月时效,过期作废,这样既能让客人一个月内再来,又能避免他们全集中到端午、重阳这样的日子。”
    三人思索片刻,马上懂了关键。
    这是以优惠提前把客人抢了,虽然他们少赚一百文,但下次客人再来他家不去别家,算下来他们还是赚的。
    三人不住连连点头,随即一怔,嘶,怎么忘了对面这俩也是对手!
    最早提问的老板一阵后悔,这就该私下找卢栩问的!
    他正后悔着,忽听另一人问道:“那这券可如何得知是哪天的?”
    他们看着手上的样券,小小的一张印得满满当当,难不成要每天雕一个板?
    那得花多少钱?
    卢栩道:“让掌柜结账时候写一下嘛。”
    三人一怔。
    卢栩:“你们掌柜都会写字吧?要是不会也容易,现学些数字能记清年月日即可。”
    三人忙道:“会会会!”
    他们也是笨,光想着这样券了,怎么就忘了能手写一下呢?
    写不下怎么办?模子印大点嘛!
    他们被卢栩一点,也各自闪过各自的办法,有打算往背面写的,有打算把券印大点儿的,还有打算改改版式,留上写日期时间的。
    随后交流,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到卢庆他们收拾好喊卢栩出发时,那三位老板已经和卢栩约定下次来要如何好好招待他,带他去吃文丘特产,还叫账房把上半年的分红都提前给卢栩送来了。
    罗纯看得叹为观止。
    文丘县尉派来的两个年轻的小官差一路送他们北行,快走完县城附近的大道,主动问起卢栩:“卢当家,咱们走近道,还是走乡道?”
    卢栩问:“近道何解?乡道何解?”
    官差道:“近道就是从咱们文丘往北直行,到崇宁县路途最近,要翻山,乡道就是绕远,经过些村子。”
    另一人道:“卢当家,您要是不匆忙,就走乡道吧,近道虽近,一路过去也没几个村,咱们这么些人,走在路上想讨口水喝都不容易,那些乡道是周边村子里的人经年踩出来的,道虽不宽,但大多都平整好走,咱们歇脚也方便。”
    卢栩本就存着要和沿途各地交流互动的心思,自然没拒绝走乡道。
    他们和普通的小货郎、行商不同,二百多人也不怕到哪个陌生村子被人敲了闷棍。
    卢栩痛快道:“听你的!咱们走乡道。”
    小官差很高兴,一路带着他们进了村。
    进了第一个村,卢栩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建议,这村里他有不少亲戚,里正还是他姥爷!
    他们走了一天了,晚上正好要落脚,卢栩给了个公道价格,让里正帮他们找了几个宽敞的院子停放东西,歇脚住宿。
    跟卢庆走过一趟北境的那伙人面面相觑。
    他们上次可不是这个风格,风餐露宿不说,也不太愿意住到村里。
    这也太花钱了!
    他们想了想,派大个子去找卢栩,说他们不想住屋子,就在晒谷场凑合一晚就行。
    卢栩笑:“你怕晚上被药倒迷晕呀?”
    大个子愕然:“啥?!”
    他就想省个钱,压根没想过还有这种风险,再看这些帮他们喂骡子、倒水的朴实村民,硬生生从人家憨厚的脸上分辨出几丝狡诈来。
    卢栩:“你当光你害怕?要不是那位小差役领着,咱们这么多人,还都这样的长相,哪个村子敢让咱们借住?”
    大个子再看他们的队伍,一大半都是解甲老兵,嗯……
    瞧着是挺不好惹的。
    卢栩拍拍他,“叫大伙儿轮流吃饭吧,人家碗筷都不见得够,咱们才出门,路还远呢,往后有的是机会风餐露宿。”
    而且人家收钱又不贵,一个大院子才收了他们一百文,够挤二三十人。
    这可比他和颜君齐去州府考试路上打听到的价格便宜太多了。
    能住宿的时候,他才不要委屈自己。
    干粮他们自己有,只借了人家的厨房使用。
    调料和柴火他们要用,水也要用,卢栩又付了些柴火钱,还买了些新鲜的蔬菜。
    拿了钱的人家合不拢嘴地帮他们打水。
    二百多人可不少吃菜不少烧柴,卢栩给的钱比他们挑到附近镇上卖掉还要划算。
    起初对他们有点成见的人家马上也好奇地过来打听了。
    观阳和文丘方言差距也不太大,至少相互听懂全然无碍,没一会儿,两边就热络地聊起来。
    还有胆子大的跑来问卢栩能不能看看他们带了什么货,都卖多少钱。
    村里的小孩见卢栩用铁锅炒菜,好奇地凑过来看。
    卢栩将从县城带来的烧饼掰开给他们吃,加了酥油的烧饼吃起来酥脆可口,层次也多,村中的小孩甚少吃白面,更别说这样七八文钱一个的烧饼,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凑在卢栩旁边,红着脸腼腆地小口小口咬。
    最小的那个也就两三岁,卢栩想起家里的卢锐,忍不住又捏了捏人家小脸。
    晚饭时,里正和两个小官差来找卢栩、卢庆他们喝酒,卢栩是不敢再喝了,要以茶代酒,不料挺和善好说话的里正却非要他尝尝,他带了三坛子酒,还每样都让卢栩尝尝。
    里正脖子都有点急红了:“就尝一口!”
    这哪还能推脱,卢栩一尝,马上怔了怔,不确信地又喝了一点儿,随即望向卢庆和罗纯。
    “二叔,纯哥,你们尝尝?”
    里正紧张化去,露出很自得的笑容来:“尝尝,怎么样?我们村的酒是不是比你们的酒好喝?”
    罗纯和卢庆尝过后也怔了怔,卢庆平时不太喝酒,尝不出到底差在哪里,罗纯却脱口而出道:“水?”
    里正竖起大拇指:“我们村里酿酒,用的是山里的山泉水,那水入口就是甜的!”
    卢栩又尝了尝别的两种,被第二种的度数呛到。
    这里可还没蒸馏酒,能做成这样纯度的酒已经相当惊人。
    里正笑着给卢栩倒了最后一种,“哦,那个是老犟头家酿的,数他舍得下粮食,劲儿也最大了!你尝尝这个,这是我家婆娘酿的。”
    小差役道:“我姥姥酿的酒度数低,喝着甜,女的也能喝,不过可不要多喝,喝多了也是醉人的,冬天热一热暖身子最好了。”
    卢栩尝过,竟然还有一点儿清甜的果香,他仔细尝尝,又想不出是什么果子,“这是放了香料?”
    里正:“是我们山上产的一种茅草,就春天一阵子是发甜的,过了那季节就是草味儿了。”
    尝到现在,卢栩也算看出来了,这位里正是想卖酒给他们。
    卢栩放下酒杯,笑道:“你们有多少这种酒?”
    “都有不少!”里正笑容更加灿烂,“我们平常也到县里卖,你喝这第一种,是村里最常见的,家家户户酿,一斤六十文,老犟头家的,他要九十文,我家这种甜酒,给个七十文就成了。”
    说罢,他还是露出了些紧张。
    外孙刚刚找他说这些人是要到朔州北边去的,那里天寒地冻的,肯定喝酒多,要他找卢栩卖酒。
    他说得天花乱坠,又是卢栩在观阳名声多大,又是他们县尉如何接待,连县令都知道卢栩的名声。
    可里正想着,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买。
    酒又不好带,这么大老远颠簸过去,指不定路上能剩多少呢。他瞧着卢栩车也都满满当当的。
    不过,他们二百多人,就是卢栩不当货品买,总得有些贪嘴爱喝的吧,他们一人能买一两斤,他们也不少卖!
    就是不知道卢栩这商队有没有不许饮酒之类的要求,他瞧着卢栩像是个好说话的,可万一是个笑面虎呢……
    里正笑得表情都有点僵硬了,他报价每斤加了五文钱,是预备着一会儿还价的,也不知道这么报是不是高了。
    卢栩:“你稍等,我去喊个人。”
    说罢,他就往外面去了。
    里正往门外张望着,也不知道卢栩去干吗,紧张地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口。
    片刻后,卢栩把在另一个院子正吃饭的梁山宝叫来了。
    “你尝尝,要是运过去好卖么?”没旁的空碗,卢栩直接在他刚刚用过的酒碗里倒酒,让梁山宝尝。
    梁山宝端起碗尝了尝甜酒,只轻轻咦了一声,“这酒挺甜。”
    卢栩给他倒了第二种最烈的,“这个。”
    梁山宝喝一口,一怔,又喝一口,随即笑道:“这个酒好!这个好!我们遇见雪天在外头喝这种酒才能暖和!”
    卢栩笑着点头。
    北境冬天冷,就是有再多防护,也不时有人在野外冻伤。
    带上酒壶喝一点儿,可以起到活血暖身的效果,大概就是这样,寒冷地区的人酒量才特别好。
    他听梁山宝提过蛮族人腰里常常别着兽角做的酒壶,石头买过,他们都觉得有股怪味儿,卢栩猜八成是奶酒。
    他车队里原本就有一车酒,不过观阳烈酒少,这次遇到也算意外之喜了。
    最后一种,梁山宝评价也不错,不过有前面的作对比,就没那么惊艳了。
    卢栩却觉得这种和甜酒不错,好喝!
    就是这次不往北运,等他回来也可以往观阳运一些,往南边卖一卖。
    卢栩问:“老丈,这种酒你们有多少?”
    里正见他真要,但只问了老犟头的酒,有点高兴,又有点遗憾:“一二百斤是有的,我叫人给你喊老犟头去。”
    卢栩忙道:“不急不急,这两种我也要,咱们先谈谈价钱。”
    里正一愣:“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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