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困难,赶不上早市的百姓,或者临时缺什么的人家,都会到杂货铺逛逛。
    观阳联盟杂货铺的菜都是择过的,价格比早市高,质量比早市更有保证,日子久了,也有不少大户人家让杂货铺往家里送菜,还省了他们采购的功夫。
    杂货铺生意平稳上升,卢轩每个月都和卢栩对一遍存货,看看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若筛除了什么品质稍次的手工品,他都在月尾选个日子搞大促销——
    小件当添头白送,大件打五折、六折卖掉。
    只要能回本,就不积压库存。
    这也是无奈之举,卢栩家底不够厚,又忙着招人组商队,常常捉襟见肘,有时候钱不够花了,不等卢轩、寒露他们给他交,他就跑去铺子要了。
    连成衣铺赚的钱,基本也都拿给他周转了。
    卢栩在颜君齐那的小账本,已经记得越来越厚。
    好在商队的人手他已经凑齐,货也基本备好,只等收完麦子,再装上粮食就能出发。
    今年有罗家的门路,卢栩大概也打听到粮税不会比去年秋季高,如此,观阳粮仓能装满不说,一定还有不少的余粮可以往他处卖。
    只靠卢栩想拿到贩卖粮食的资格有些困难,不过有罗县尉帮忙,他又只打算在卢家村和罗家村附近收粮,可操作空间很大。
    为此,卢栩最近大多都住在村里,挨家挨户预定粮食。
    跑遍卢家村,他还把附近村子的亲戚都走了一遍,除了饮马镇几个村子,小姑婆家的村子,三婶、四婶娘家在的村子,都是重点。
    麦子还没收完,他已经预定了许多车。
    眼下,就只等天公作美别下雨,抓紧收麦,晾晒。
    卢栩也组织人做防雨的雨具,从观阳到北境,走水路到州府然后倒陆路过去也要一个多月,走新路,没足够的畜力,他们只会更慢。
    夏秋两季,不可能不下雨,现在又没塑料布,防水布,能做的无非就是像做蓑衣那样,用草扎成厚盖,只要扎得足够结实,也能起到防雨的功效。
    也就在这时候,二叔一行从北境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卢栩许久不见的梁山宝。
    去时一条船,回来一条船,不过去时船上的货物,回来变成了半船的活羊。
    船在观阳码头停靠,又引起了一阵围观。
    真弄来羊了!
    不住有人朝船上喊:“你们是从哪儿回来的,真到蛮子堆里去了?”
    船上人也喊:“去了!”
    “羊是从蛮子手里买回来的?”
    “是。”
    又是一阵热闹,问这问那的更多了。
    来码头买鱼的不急着买了,在码头卖鱼的也不急着卖了。
    卢轩听到报信匆匆跑来,看到站在船头的二叔,“大哥在村里,我回去喊他?”
    卢庆想了想,“不了,直接开回村里收拾吧。”
    船上那么多东西,尤其是一群羊,在观阳不好安排。
    他们没再在码头停留,直接开船往卢家村去了。
    这一下,又把卢家村好好轰动了一回,卢栩被人从山上喊下来时,村民已经帮着卸羊了。
    这些羊长途跋涉回来,一个个蔫耷耷病歪歪,没精打采的。
    卢辉见状,回家先抱了两捆草过来,那些羊就在河边吃草,渐渐有了点儿生气。
    也不知是饿的,是累的,还是水土不服,或者晕船。
    把羊赶到一边吃草喝水,一群人又开始卸货。
    离码头近的人家全把家里的板车推出来帮他们运。
    卢栩疑惑:“怎么还有羊皮呢?”
    梁山宝叹气:“别提了,路上死了好几只,没办法,我们把羊吃了,羊皮剥了。”
    卢栩点头:“活物不好运,有折损是正常的,能运来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码头这边交给三叔、四叔,卢栩领二叔、梁山宝和同行的船员们先去休息。
    卢栩边走边数,见出发时的人都悉数回来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总算是全员平平安安!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四婶匆匆先回家,喊了邻家几个婶子帮忙做菜做饭,怕他们一路饿着,叫卢福小满他们去三奶奶那儿先买些包子馒头回来,烧水煮茶,让他们先吃点东西。
    家里坐不下,他们也不讲究,直接把桌子往院子里一摆,没凳子的坐在墙根,拿起包子馒头开始吃了。
    一路上,他们这可是头一次吃白面馒头。
    卢栩见篮子都空了,让小满拿钱又跑了一趟,片刻后,三奶奶家两个孙子提着一个大篮子送包子馒头过来。
    一行人见状连忙喊够了。
    白面贵,他们哪能吃白面吃到饱。
    卢栩不以为意:“都别客气,一会儿还有饭菜的!”
    他在山上干半天活儿也累了,抓起一个肉包子往墙角一坐,和他们边吃边聊,“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卢庆:“去的时候没事,回来赶着羊走得慢,遇到两波毛贼。”
    卢栩吃惊,“在哪儿?朔州还是隆兴?”
    卢庆:“隆兴。”
    卢栩松口气,要是在朔州,他都要怀疑他们遇到的到底是贼还是伪装的贼了。
    一个大个子道:“那些毛贼不成事,一看我们人多,试了试打不过就跑了。”
    卢庆点头。
    卢栩问:“在朔州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卢庆:“眼下朔州比隆兴还安全。”
    卢栩茫然,“为什么?”
    这回换梁山宝回答了,“路上都是北迁的军户,军营专门派了人在官道上巡逻,哪有毛贼敢在这时候找晦气。”
    卢栩吃惊:“还在迁!”
    梁山宝:“可不是,我们住那条山谷,附近都快满了。”
    若不是裘虎在军中职位紧要,不能离开太久,他们也不用过年就冒着风雪出发,不过也正因他们到得早,占的位置相当好。
    去得晚的,能挑的地方少,分到的土地也没早的几批面积大。
    卢栩顺势问起来:“虎哥石头他们还好吗,你们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梁山宝简略地和卢栩说着,“好!虎哥在军营受器重,咱们人也多,又是一条心,没人敢欺负咱们!”
    北迁的军户都是熟人结伴而行,但能像裘虎他们这样一去一个村子,还是十分罕见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几乎不用适应,就马上安顿下来,还敢往蛮族出没的地方占荒地。
    别人谨小慎微,不敢出军营区,谭石头就敢带上十几个人跟着巡逻的军队跑去蛮族那边交换东西了。
    梁山宝夸道:“幸亏你和石头机灵,准备了好些盐和菜干,那边冬天啥都不长,别说菜了,连草都吃不上!盐也缺!比咱们观阳贵三倍,还没地方买!石头拿盐跟那些蛮子换了好些肉干和毛毡,不然咱们搭帐篷盖房子东西都不够,嘿嘿,结果这么一换,咱们一冬天都没怎么缺肉吃!”
    卢栩入神地听着,不禁笑起来,“房子都盖好了吗?”
    “没!那边缺石头缺树,房子不好盖,我们就学着蛮子先搭上帐篷了,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哥和石头他们正准备到千蛟岭附近砍树呢。”
    卢栩点头,看来他们适应得还不错。
    他不知道,梁山宝说得轻松,其实他们到那边也是不易。
    石头找蛮族做买卖,首先语言就是问题,他再能说会道,但鸡同鸭讲也是白瞎。
    裘虎他们是从西边调来的,虽然直属大将军麾下,但同他一起看管蛮族的百户不买账,上峰又和那人熟悉,看似公正,其实多为对方撑腰。
    裘虎起先想息事宁人,但他带了这么多人,对方非把他当假想敌。
    后来裘虎一退再退也恼了,两人在军营单挑,裘虎赢得漂漂亮亮,对方仍旧不服气,还鼓动其他军户联合起来抵制他们观阳来的人。
    双方冲突了好几回,抢地盘,抢水源,抢东西,因为一点儿柴火就要吵一架打一架,前后一直僵持了一个月,一直到对方爹娘妻儿也到了军营,他母亲水土不服生病,军医看了几次,因为缺药不见好,裘虎听说了,觉得他是个孝子,叫石头给他们送了药。
    他们隆兴离朔州不算远,水土不服的不算厉害,那些从偏南郡县过来的,可遭了大罪。
    那些药还是先前卢栩和石头准备的,他们路上用了大半,剩的石头原本打算卖,一看许多人都病着,就主动到处送人情了。
    好在那个百户还算明事理,借着感谢石头送药救命,宴请裘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了。
    之后他还给石头找了靠谱的翻译,一起到蛮族那边谈生意。
    那些蛮人见石头年纪小,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的,要不是裘虎和那名百户握手言和,石头就是有裘虎庇护也不敢深入到蛮人地盘去。
    “现在都好了!”梁山宝也不提他过去后和人打了多少架,斗了多少狠,只笑吟吟捡有趣的说,“你不知道那地方地多硬,天气多冷,我们先前按观阳的耕种时节种了一批种子下去,才露出苗苗,一场风雪都冻死了!多亏你机灵,让石头带了好多种子,我们播了第二批下去,已经长这么高了。”
    卢栩傻眼,那些种子他原本是准备让石头开杂货铺卖的,总不能整个杂货铺,除了一个空铺子什么都没有。
    “那你们种子还够吗,粮食够吃吗?”
    梁山宝叹气,也没隐瞒,直言道:“不够!得亏二叔他们运了粮食过去,我们一多半都拿来当种子用了。”
    卢栩吃惊。
    梁山宝继续道:“这不,我回来换粮了。”
    卢庆解释,原来卢栩那船货根本买不了这么多羊,那些羊有一半都是裘虎他们东拼西凑换来的,听说卢栩想做羊肉生意,特意弄回来想让卢栩替他们换成粮食。
    梁山宝:“知道你这儿缺人,本来该多几个人回来的,不过那边实在是啥也没有,啥都要用人,只能把我自己均出来。”
    卢栩笑:“这不是巧了,人手我找好了,也正想做粮食生意。”
    “真的?!”梁山宝惊喜,他知道非官商不能倒卖主粮,当即道:“米麦不好换,换些杂粮就行,咱们不挑,豆子,谷子,稗子,不管什么,只要能吃饱肚子,什么都行!”
    卢栩:“这些有,米麦也有!我在八个村子支了摊子,就等收完麦子收粮食了。”
    随即,他把自己组商队、如何和罗家合作简短地说了说,梁山宝越听越惊,连卢庆都无比惊讶,他出门才多久,卢栩竟然真把商队组起来了。
    这下,连一直在安静旁听的雇员们,都相互望着生出些想法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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