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凌把府里的情形粗粗讲述一番,听得平阳哭笑不得,无奈道:“姑母跟祖父一样,荒唐着呢。”
    崔文熙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平阳忙唤粗使婆子抬来步辇,芳凌把她搀扶上去,一行人往府门走去。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永宁送她们离开。
    宫里的马车也在旁边,当时赵玥就坐在里面,看到崔文熙上了平阳府的马车,他才放心回宫。
    路上崔文熙跟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靠在平阳身上,她的脸上还泛着桃红的娇艳,肌肤滚烫,可见那酒后劲儿贼大。
    平阳受不了她吐气如兰,只觉得她的呼吸撩得脖子都痒了,忍不住道:“崔长月你这是故意勾引我吗?”
    平时二人私交甚好,许多私房话都会同对方说,也没那么多顾忌,这会儿崔文熙觉得安全了,便放松许多,故意蹭了蹭她的脖子。
    平阳被蹭痒了,咯咯笑道:“还真不安分!”
    她去掐她的腰,崔文熙不让她占便宜,去袭她的胸。
    两人在马车上没个正经,全然没有贵女的端方持重。
    回到平阳府后,芳凌喂了不少温水给崔文熙,又绞湿帕子擦身降温。
    这样反复折腾到傍晚,崔文熙身上的酒劲才彻底散了,虽然身体仍旧无力,好歹要轻松许多,不像先前那般抓狂。
    平阳过来瞧她。
    想到今日的情形,崔文熙还心有余悸,同她说道:“今日我能顺利脱身,可不容易。”
    平阳正色道:“明日回去,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崔文熙冷哼一声,“往日我二人互不理会,明日回去了便就这样罢。”
    平阳叹了口气,扼腕道:“好好的一对佳偶,偏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
    崔文熙没有说话,只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
    平阳又说道:“你还别说,上午我去普陀寺上香,下午刚回来就听到卫公公来寻,当时还挺诧异的,二郎竟也会插手管你夫妻二人的家事。”
    崔文熙回过神儿,“也多亏他出手,若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张清俊且年轻的面庞,她直接把假山的尴尬场景忽略掉,点评道:“太子倒是个热心肠的。”
    这话把平阳逗笑了,掩嘴道:“你是不是吃醉酒瞎了眼,二郎若是个热心肠的,那我就是观世音在世。”
    崔文熙:“???”
    平阳忍不住同她数落起自家弟弟,揭短道:“那小子你别看他知礼守节的,实则骨子里刻薄且冷漠。”又道,“早年父亲把二郎放在祖父膝下抚育,阿娘也曾同我发过牢骚,说他同东宫并不亲近,事实上二郎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确实不太亲密。”
    崔文熙半信半疑。
    平阳继续道:“我们的家情形你也是晓得的,在父亲还是太子时,日子过得艰难。后来二郎出生了,得了祖父的喜欢,日子才渐渐好转。
    “祖父骄纵不羁,一生毁誉参半,二郎养在他膝下,多少也沾染了习性。那时阿娘担忧不已,生怕他跟祖父那般荒唐,好在是有大儒陈平规劝引导,二郎才没长歪。
    “不过他一直养在祖父手里,平时也甚少同我们接触,表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冷漠疏离。有一回肃王还同我说他怕二郎,一见到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话把崔文熙逗笑了,“你可莫要唬我。”
    平阳:“我唬你做甚,当时二郎才九岁的模样。”顿了顿,“这也怪不得肃王,二郎毕竟甚少与我们相处,又被祖父当继承人培养,气势威仪肯定是有的。”
    这倒令崔文熙意外,那少年郎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哪曾想性子却冷情。
    不过平阳对他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说道:“二郎虽然脾性怪,但行事稳妥,是个极其靠谱的人,若是往后哪家的闺女得他青眼,日子应该不错。”
    这话崔文熙并不认同,“话可不能这么说,哪个帝王的后宫不是三千佳丽?”
    平阳没有反驳。
    崔文熙继续道:“女郎家,不过就盼着一夫一妻罢了,不贪图夫家有多风光,就想寻一个知冷热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极其艰难。”
    知道她有感而发,平阳道:“这大抵就是情深不寿了。”又道,“我与许郎琴瑟和鸣,奈何遭天妒,早早的把他收了去。你与四皇叔佳偶天成,却偏又子嗣艰难,闹成了这般,各有各的不如意。”
    崔文熙道:“一地鸡毛,不提也罢。”
    在二人感叹各自的婚姻不顺时,宫里的赵玥已经沐浴梳洗,正由内侍替他绞干头发。
    他穿了一袭素白的交领衣袍,那衣裳柔软宽松,袖口肥大,穿在他身上颇有一股子文人的谦和温雅。
    胳膊那里有点擦伤,是白日里在假山弄的,赵玥自顾取药膏稍作处理。
    绞干头发,内侍取发簪替他挽上。
    赵玥起身前往桌案,今日外出耽搁了不少事,又坐到桌案前处理了一会儿公务。
    余嬷嬷见在他灯下审阅公文,皱眉道:“若公务不是太急,殿下便明日再处理罢,早起一会儿,也比灯下伤眼的好。”
    赵玥当耳边风,头也不抬道:“今日嘴馋贪耍去了,嬷嬷勿要唠叨,这里没多少活计,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余嬷嬷无奈,怕他伤了眼睛,又特地把烛芯拨亮了些。
    这回他说话算话,只把五本公文处理完了就作罢。
    晚饭他没用些什么,怕他饿着了,余嬷嬷又来问他要不要用点宵夜。
    赵玥回道:“做半碗馎饦便可。”
    余嬷嬷立马吩咐下去。
    赵玥想起白日里崔文熙不愿同庆王回府的事,试探问:“嬷嬷,我倒有一件事想请教,可否替我解惑?”
    余嬷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玥想了想,说道:“若一个女郎厌烦一个郎君,是不是他做任何事都是嫌弃的?”
    这个问题令余嬷嬷愣住,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赵玥颇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
    余嬷嬷抿嘴笑了笑,她是过来人,知道他心里头肯定藏人了,便解答道:“那得看那女郎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玥:“???”
    余嬷嬷:“通常女郎分为两种,一种是逢场作戏,这类女郎是没有真心实意的,身与心都可以分开;还有一种便是普通的良家子,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郎君,爱恨嗔痴,一眼便能看到头。”
    赵玥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余嬷嬷心下颇有几分好奇,试探问:“殿下可有相中的女郎了?”
    赵玥回过神儿,模棱两可道:“不确定。”
    余嬷嬷又笑了起来。
    前阵子马皇后还担心自家崽是不是不行,眼下看来应是没有大问题的,只不过对女人的要求有点高,一般的女郎不愿意碰罢了。
    不一会儿馎饦送来,赵玥却没用几口,他心里头藏着事,早早就进寝卧了。
    白日里发生的种种在脑海里徘徊,有假山里尴尬的心虚,还有触碰到的柔软脂粉香,以及那种充满着禁忌的克制。
    许多复杂的情绪好似猫抓。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帐幔,琢磨着她今年能否成功和离。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他赵玥有的是耐心。
    至于她二嫁妇的身份,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他对女人的贞操并不执着,只要他愿意,可以有数十上百的处子身供他采撷。
    但那些东西都抵不过一个崔文熙,他就偏执的只想要崔氏,想把她弄到手。她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想把那轮明月勾入怀,据为己有。
    而现在他要干的就是不断在她跟前刷好感,往自己脸上贴金,给她编造一个更大的笼子哄骗她钻进来。
    翌日上午崔文熙回庆王府,赵承延已经去上值了,两人并未碰头。
    她稍稍处理了一些府内日常事务。
    芳凌探听到婢女说昨晚庆王并未回府,崔文熙一点都不意外,反正两人都已经摆烂了,就看谁先低头说散。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别院那女郎当真有上进心,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是赵承延给她的勇气,还是前儿崔文熙大发善心特地让秦大夫跑了一趟别院,下午雁兰就挺着肚子登门拜访来了!
    当时崔文熙正在午休,婆子前来通报,同芳凌说别院的雁兰进府来同主母道谢。
    听到这话,芳凌顿时炸毛,柳眉一横,凶神恶煞道:“什么玩意儿,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竟还有脸进府了?!”
    婆子尴尬道:“那女郎怀有身孕,底下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请芳娘子拿个主意。”
    芳凌被气得够呛,甩脸子道:“你且等着。”
    厢房里的崔文熙睡得正沉,芳凌打起门帘看了一眼,犹豫了许久才退了出去,她同婆子说道:“先把那狐媚子安顿着,待娘子醒了再说。”
    婆子应声好,匆匆下去办差。
    芳凌站在门口,越想越觉得气愤。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崔文熙睡了近一个时辰才醒来,听到屋里有动静,芳凌进来查看,说道:“娘子醒了?”
    崔文熙“唔”了一声,“我渴。”
    芳凌连忙上前给她倒水,崔文熙喝了半杯润嗓子。
    芳凌沉默了会儿,才欲言又止道:“方才兴安坊别院那边来了婆子。”
    崔文熙愣了愣,抬头看她,“怎么?”
    芳凌小声道:“那不要脸的狐媚子竟然登门拜访来了,说是来道谢的。”
    听到这话,崔文熙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芳凌懊恼道:“此人心思不正,仗肚行凶,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今日娘子非得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崔文熙把杯盏递给她,非但不恼,反而还笑了起来,一张脸甚是妩媚亲和,她和颜悦色道:“人家怀着身子,大热天儿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传话下去,让她到瑶光园来,我见一见。”
    “娘子?”
    “去罢,我起了。”
    芳凌瞧得头大如斗,发懵道:“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奴婢怎么就瞧不明白了呢?”
    第23章 诓骗
    崔文熙没有回答, 只看着她笑,“去罢。”
    芳凌皱着眉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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