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枫、竹青跟着拜别。
    谢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走。
    晚上。
    明炎宗弟子去而复返,将碑林镇围得密不透风。
    谢留静坐在屋内,双手蔓延出无数丝线操控机关人偶迎战明炎宗弟子。碑林镇成了厮杀的战场,机关人偶无痛无觉又不会疲惫,很快占了上风。
    突然,谢留按着丝线的指头一顿。怎么回事儿?机关人偶的动作正在慢慢变钝。
    ......莫非!
    “断火烧碑林镇是障眼法,为的是将黑色烟灰吹到机关人偶关节里,让动作变钝。”
    明炎宗弟子领导者切瓜一样切掉一堆机关人偶,重新占据上风,“你察觉到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今日,整个碑林镇将从地图上除名。”
    碑林镇除不除名的,他半点儿都不在乎,“问你个事儿,黑色烟灰飘到正常人关节里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对女孩子伤害大吗?”
    “关节慢慢腐朽僵硬,直至化为只能喘气儿的活人偶。”
    “昨天刮风,风会将黑色烟灰带往东南方向数个城镇。明炎宗是不打算顾数以万计居民的死活了?”
    “为了除掉碑林镇,总要做出点儿牺牲,相信他们没什么怨言。”
    “呵,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不配呼吸碑林镇的空气。”
    谢留双手收紧,指间用力,拽断所有丝线。
    碑林镇上的机关人偶们先是停滞一瞬,而后手舞足蹈原地旋转起来。转速也来越快,机关躯体也跟着逐渐瓦解,肢体碎片疾射而出宛如数道流弹无差别地攻击着碑林镇所有人。
    碑林镇顿时成为人间炼狱。
    两日后,明炎宗接到消息,派去碑林镇的弟子们命灯皆灭,无一生还。
    而谢留不知所踪。
    王唯一右手虚握成拳悄悄地锤了一下膝盖。中午就进了鸣风谷,这都快傍晚了,怎么还看不见人影。
    “唯一,累了是不是,我背你。”殷长衍蹲下身子,背对着王唯一,示意她上来。
    “累倒是不累,就是膝盖有一点儿疼。”王唯一说,“不是走路太多的酸疼,而是像关节中丢进去几颗石子,磨的很疼。”
    竹青正在敲打双腿的手动了一下,双手撑着膝盖,“我也有这种感觉。”
    戚言枫也是同样。
    四人皆在对方眼里看到诧异。
    他们很快意识到碑林镇起的那场断火不对,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圈套中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换心肠(上)◎
    耳边又响起风声。
    一阵风贴地袭来。上一次风将人吹得睁不开眼睛, 这一回风更大,小一些的树苗都被连根拔起,王唯一觉得有些站不稳。
    脚下踩到一些动物骸骨。骸骨不是遭到野兽撕咬, 倒像是从高处摔落成碎骨。
    奇怪,动物怎么会在天上?
    “唯一。”殷长衍见她没动,转过头站在原地等。
    “这就来了。”
    “鸣风谷有古怪,小心一些。”
    “什么古怪?”
    戚言枫环视四周, 指头扣好计时尺, “从我们进鸣风谷开始, 这里每隔两刻钟就会刮一阵风, 最开始是清风拂面,到刚才已经能刮动人了。”
    王唯一想到什么, “也就是说,下一次刮风, 这些碎的乱七八糟的骸骨就是我们的下场。”
    “八成是。”戚言枫说。
    竹青心中担忧, 试探着抓着戚言枫的衣袖。在他身边, 她才能好一些。
    殷长衍朝王唯一伸出手, 牵到她, “走吧。”
    鸣风谷深处人迹罕至,越是往里,越是难行。
    殷长衍走在前面, 耳朵一动, 抬起头来。
    “怎么了!”王唯一说。
    戚言枫神色冷凝, 警惕地望着四周, 将竹青拉到自己身后。
    “来了。”殷长衍说。
    大风来了?在哪里?她怎么没有看见。
    王唯一腰被殷长衍扣住, 脚步腾空, 不由分说被抱在他身边。
    她面上一热, 心跳快了三分。
    抬头,殷长衍颈项修长,侧脸极为出色,一双深邃的眼睛倒映着远方灰沉沉的密林。
    在那里,一阵极为安静的风贴地袭来。所到之处,落叶草根翻滚成汹涌波涛扬上天际,连点成线朝前快速地推进。
    殷长衍周身聚起紫色灵力,身子沉沉地下压。劲风吹起他黑色长发在空中乱舞,衣袂翻飞中,一双眸子坚定又沉稳。
    他以一人之身,与鸣风谷抗争。
    王唯一躲在他怀里,虽然偶尔被飞驰而过的木段、草片打到,但心是安的。这种满足谁能懂啊。无论外界有多乱,都不会越过他侵染她身。
    风越刮越大,地面开始出现三指宽的裂纹。
    这么下去不行,地面迟早会被刮裂。
    “......长衍。”王唯一揪着殷长衍腰间衣服。
    殷长衍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沉思片刻,收了灵力,身子被风高高地抬起,像一叶孤舟飘荡在风里。
    王唯一冒出脑袋瞧了一眼,头晕目眩。妈耶离地好远,这要是掉下去一定会死。
    腰间的胳膊搂紧了一些,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看,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长衍,我们会被吹去哪儿?”
    “大概率会被吹出去,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到喻白所在的地方。”
    这一阵风是阵法弄出来的,风所起的地方就是阵眼。而布阵之人,就是喻白。
    殷长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一个竹子搭成的屋子里。试着动一下身子,全身关节处像是塞满铁锈,浑身僵硬。
    唯一呢?唯一去哪儿了?
    喃喃道,“唯一。”
    不远处有一个兰青色背影。兰青色背影指间夹着眉笔,正在对镜画眉。
    兰青色背影身旁立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少女,偶尔对他的妆容指指点点,不满意的时候就拿帕子给擦掉,催促他重新画。
    鹅黄色衣服少女听到动静,用力拍青兰色背影,小声道,“师父,他醒了。”
    力道太大,青兰色背影手一抖,毁了整个妆容。叹口气道,“醒了就醒了,你打我做什么,很疼。我肩膀怕不是要脱臼了。”
    “捡回来扔到一边不管,那救他干什么。”鹅黄色衣服推了一下青兰色背影,不满道。
    青兰色背影从她手中扯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画毁的部分,淡淡道,“我没想过救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多管闲事。”
    “才不是多管闲事,那可是唯一。他是唯一的男人。”
    鹅黄色衣服走向殷长衍,脸上堆笑,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抱唯一抱得很紧,我抠都抠不开。你是她什么人?我与唯一认识好几年,没听她说过有情人。”
    唯一倒是说过她在梦里嫁了一个夫君。呃,梦里的不作数啦。
    殷长衍抬头,来人皮肤白皙,杏仁大眼樱桃小嘴,一头乌黑的辫子斜梳在胸前。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飒爽英气。
    “你是......”
    金逸风站在殷长衍床前。手背在身后,弯下腰,辫子跟着垂了下来。
    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身上有一阵迎春花的活泼香气。
    “金逸风,唯一的闺中密友。”就是那个被王唯一遗弃在望春楼、一个人吃一整套酒席吃到肚子差点儿炸开的金逸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唯一的什么人?”
    殷长衍抿了抿唇,伸出手。
    关节处被黑色烟灰腐蚀,他动作一顿一顿的,抬的有些吃力。
    细长白净的五指贴上金逸风的胸脯。
    寻常姑娘遇见这种事儿,就算不当场炸起来,也少不得面带羞涩。
    金逸风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得爽朗,头上的迎春花簪子荡出浅欢快的弧度,“第一次见面就摸人家胸,你也未免太着急了。”
    殷长衍薄唇微启,“你心是黑的,是坏的。”
    金逸风笑容一僵,拧起眉头,“行事无礼就算了,你怎么还骂人。”
    站直身子,掌缝间夹着三根铜蓝丝针戳进殷长衍手腕上,“我的人品受到了侮辱,我不开心。我一生气,你也别想好过。你这只色手,还是废掉比较好。”
    殷长衍手腕往下的地方尽数没了知觉,面条一样软软地垂下来。
    兰青色背影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少年人有眼光,一下子就看穿徒儿恶劣本性。徒儿,被说中心事也别恼羞成怒嘛。”
    抬步走过来。
    他一头白发,面容却俊美,有一对极为少见的双尾眉。眉眼间堆积着慵懒闲适,整个人像是一只在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大猫。这猫还是上了年纪的那种。
    “少年人,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摸我徒儿的胸。”
    殷长衍说,“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女人。摸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没错,王唯一的闺中密友金逸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
    “少年人,这个唯一,是你怀中的那个姑娘吧。她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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