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说的没错,他跟安平开始的那个时间他还不成熟,他的未来是一片亟待填满的蓝图,所以安平要他立刻马上对未来做一个许诺的时候,他下意识反感,也觉得她不理智。
    年轻不缺冲动,她冲动,那他也冲动。
    然后,他后悔了,去找她。发现所有的联络方式都被她拉黑了,他问路无门,才发现除了剥掉了对方的衣服,摸到了滚烫的肌肤和情欲,其他的,他们一概都没摸到。
    好啊,她可以洒脱,那他也可以。况且那时候他在学校结识的校友很多,朋友来来往往,学习、大家一起鼓捣赚点钱的项目,很快那么点情伤就被淡化了。
    但他确实低估了安平对他的影响,只不过人忙碌起来后,留给情绪的空间并不多。二十开头的几年,时间的流逝是飞速的,后来他一次次飞北京,可是她确实往前走了。
    邹喻也许是无心,总会说说他们兄妹两的现状,后来他也听腻了,不再来。
    安平用手套擦了擦眼睫上的白霜,让视线更清楚一点,所以,她问:“你早干嘛呢?”
    王培清也觉得刚才的谴责情绪大于事实,他自己也没做的多好,但安平确实是个骗子。
    他说:“你就是个骗子,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你两天后才回学校,可我隔了一天再找你,你就玩消失。”
    安平抬眸看他:“你可以隔了一天来找我,那凭什么我不能只等你一天。我的耐心就只够我等到第一天,和你犹犹豫豫到第二天,有什么差别?都不高明。所以别说我,我们彼此彼此。”
    天气预报不准,原本报了晴天。但是这会开始簌簌落雪,不疾不徐,一片一片叠在两人留下的脚印上。
    王培清觉得肺要炸了,他就不是安平的对手。看她一张嘴多能说,刚才从他两脚边跑过去的那只猫都被她惊到了,原本想看热闹,这会躲到黑黢黢的树干后面去了。
    这是他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说不清楚的感觉。他牙关紧绷着:“你......”
    “你什么你,我说了别说我。”安平堵住他的话,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点点水汽。
    跟她说话就没法不吵,王培清气炸:“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也跟你没关系。”安平是一寸也不让。
    王培清压了压火气,讲实话他之前跟德国公司的老狼们,因为专利权官司双方都耗不起后来转私下协商的时候,坐在会议桌上唇枪舌战他也没觉得这么费劲。
    “当然跟我没关系,您不是往前走了吗?哦,对,还带着你那体育老师一起往前走的,怎么他不陪你了,还是他也跟我一样,不符合你的预期,所以也被你甩了。”话是说畅快了,但他觉得邵纪就是个乌鸦嘴。
    安平的毛线帽上落了雪,她往上寸了下帽子,指着他说:“你再说我一句试试。”
    王培清觉得他脑子进水了,在这么唯美的景里跟她吵架。看她那架势,等会打起来都不一定。
    他轻咳一下,看看周围,语气已经放低了:“你别用手指指人,不礼貌。”
    有游客看见下雪,出来赏雪。大多都是情侣,互相依偎着对视一笑,那只猫跑出来从他脚边越过去,又回头警惕地看了看。
    安平也往更僻静的地方走了几步,他在后面跟着,走了没几步,她就停下来,回头看他,他怎么觉得她眼睛红了。
    “所以你叫我出来要说的就是你没走出来,而我走出来了,所以你觉着我对你要愧疚。”
    “不是。”到头来,他也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了。
    安平平铺直叙:“不要这样,真的。你是男的,最知道男的贱性。什么几年都没有过别的女人,守身如玉种种,你问问你自己,你强调的到底是自己有毅力,还是对我忠诚,别连自己都骗了。”
    王培清想他理解安平的意思了,她不就是说他这么些年没有其他女人可能是因为任何原因,反正就不是为了她。
    “既然你觉得男人都贱,你最好也别找男人。”
    第37章 chapter37 .踽踽独行
    “哼,”安平把脚底的雪踩得咯吱响,她说,“你管我,还有你王培清,你看看我两的岁数,都二十几了,再过个几年都奔三了,又不是十七八,能不这么幼稚吗?”
    “我没想跟你吵。”他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听听,安平觉得男人身上存在两种极端,既是充满征服欲的猎手,又是幼稚淘气的孩子。总的来说像只未进化的动物,反正王培清身上的社会属性她是没看到。
    以前是被他迷得睁不开眼,看不到。现在是使劲想找,发现他是真没有。
    他又说:“一起吃饭?”
    安平抬眸,眼神疑惑,她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们两呢,真的,既往不咎。都大度点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不需要老死不相往来,但也别太刻意了。”
    王培清看她要走,一手勾住她羽绒服的帽子,触到上面的毛毛,暖暖的。他这会声音不大了,也不愤愤了:“你......那你当时不想跟我在一起了,除了不想异地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你是不是讨厌我性格?”
    安平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呃,这倒没有。你也别纠结了,收拾心情开启你下一段花路吧,你会发现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可爱女人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点都不含糊。王培清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两人之间被切断的那根弦。
    分手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才彻底失恋了。往前几年那些漫长的想象和磋磨都是不真实的,带着意淫的成分,唯有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两人之间真实的距离。
    王培清松了手,他不会死缠烂打。
    他点点头:“好啊,到此为止。”
    “嗯。”安平冲他笑了下,她浓密的眉毛弯了弯。
    度假区里有很多特色吃食,安平叫上地接去吃了铁锅炖。她挺喜欢东北菜的,唯一就是吃惯牛羊肉的胃,不太习惯大肉。
    暖烘烘的饭馆里,两人边吃边聊。
    对方是个爽快的东北姑娘,说话字正腔圆,口音不重。安平身高跟她差不多,要是穿黑衣黑裤站一起像好哥两。
    说起这行业的生存前景,话匣子算是打开了。
    “总有危机感,感觉自己没有一个傍身之技,随时要被淘汰掉的。”安平感慨。
    对面的姑娘也感慨:“关键是我们干这行也没有什么晋升机制,现在网上也有一批打造个人品牌的导游,但讲实话,收入相比前几年真的大幅缩水了。”
    安平问她:“有没有想过换行?”
    姑娘摇摇头:“好不容易干顺了,换也不知道换什么。我们有好多同学进酒店了,也不好做,各有各难。”她就是二道白河镇的人,“我爸妈倒是希望我考公,进旅游局,但我性格爱折腾,不愿意进体制。”
    这条路安平也想过,林东行支持她考公,两个双职工,安稳踏实,他觉得最好。但是安平不喜欢,她总想得到更大的抱负,但现下也四顾茫然。
    吃完饭回酒店,已经九点过了。
    地接的姑娘跟安平说最近人还不太多,晚上温泉几乎没人可以去泡泡。
    她提前准备了泳衣,本来这次也想着过来泡泡温泉放松下,她回房间换了泳衣,裹着浴袍嗒嗒踩着木栈道下去,远远看见里面有人。
    走进一看,是王培清。人靠在温泉池的边缘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发湿了点,皮相还是不错的。
    安平视线往下摇了摇,看了眼他光裸着浸在水里的上半身,其实他要是不张嘴说话,观赏性还是很强的。
    今天来的路上,跟他换座那小姑娘一直瞅他来着,后面换乘大巴的时候也跟他挤在一排。他对旁的人都是客客气气,很有教养的,偶尔也会很温柔的笑,但是一跟她说话,那简直是吃了炮仗,受不了。
    安平在原路返回和泡一泡之间选择了泡了泡,她放好浴袍和手机,下了水,刚入水是真冷,很快几秒后温度上来,舒服极了。
    两人一个在池子的左边,一个在池子的右边。她下水的时候王培清就睁开了眼,她的泳衣款式不是很保守,一双长又白的腿先漫进水里,接着是穿着淡粉色绑带裹胸的上半身,头发扎成丸子,胸前、脖颈和后背的大片裸露沾了水之后更诱人。
    王培清转身半趴在池边,朝外边的雪地里看去,只露出精壮的后背。
    就这样几分钟,谁都没说话。他先安平一步出去了,裹着他的浴袍打算回房间。
    之前他两吵架时躲暗处看热闹的那只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又蹲在亭子里看戏。
    王培清赶它:“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猫不理他,眼神直溜溜盯着池子里看。
    算了,随便它,也随便她。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抗造的身体,在广州最忙的时候连着熬大半个月都没有生过病,却栽在了长白山。
    要睡下的时候就感觉身体有点冷,迷迷瞪瞪感觉睡了好久,又感觉醒着,身体变得滚烫。
    他爬起来喝了杯水,看了眼手机,原来才刚十二点。
    再睡下,身体却越来越烫,连带着肌肉也开始疼,折磨的很。他们刚分手的时候他也没这样过,只是有短暂的空落感。
    一方面是那时确实有很多比感情更精彩的事情分散了他的精力;另一方面,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分开意味着什么,年少的时候很难想象分开有可能会是错过一辈子,遗憾是一个具有滞后性的词。
    当时他们懵懂地在一起了,又十分不理智地分开了。所以很多滋味是后知后觉才涌上心头的。
    他脑海里不受控的想安平张牙舞爪的脾气,又想起她猫一样在他身下的样子,嘤咛,又透着因爱而生的娇媚劲。那是一种极致的反差,只有他见过的。
    也许不一定。
    他裹紧被子,想入睡,但是那些记忆全被勾起了。一中的姑娘也不尽是乖巧的,也有张扬的,但是那种张扬是个性的,是顶在头上的。
    但是安平不是,她在商场的洗手间斥陈飞的时候是接地气又鲜活的。
    他不喜欢太过高屋建瓴的东西,这点像蒋艳。
    其实商场那次,他就已经动心了。只不过,他跟其他人一样,一开始对安平是心存偏见的。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在他身边,伸手抓了抓还真抓到一只柔嫩的,带着凉意的手指,他抓起贴到自己滚烫的脸上,这触感也太真实了。
    手指的主人不怎么乐意,在往回抽。他皱眉,费力地睁开眼,就看见安平站他床边,他嗓子干哑,说话有点疼:“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安平回房间冲了澡,睡下没多久就被他电话吵醒了,电话里的人声音闷闷的说他发烧了,也是他开的门让她进去的。
    进来后,他又自己摸着爬上床,一会眼睛又眯上了。
    安平说:“你叫我来的,说你发烧了。”
    “哦,”他翻了个身,躺平,松开安平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发烧了,你有药吗?”
    这会看着理智又回来了,安平已经在水壶里烧了水,杯子也洗过了。她把拿过来的退烧药抠了一粒出来拉过他手放在他掌心:“退烧的,坐起来喝。”
    王培清乖乖地坐起来,床单被他睡出了褶皱,被子已经揉成一团,他脚伸在外面,整个人是苍白的,安平第一次见他这样。
    他接过安平递过去的水,刚要仰头喝,被安平按住手背:“你先吹一吹,刚烧开没几分钟,烫死你。”
    他转眸看她,眼神怔楞,又低下头去:“我自己喝,你走吧!”
    安平觉得他此刻的行为很绿茶,她说:“度假区有户外装备店,你明天先买些厚衣服,你带的太少了。尤其是打底裤,一定要厚的。明天的安排是滑雪,你就别去了,在房子里面休息,我让酒店给你再送点药,要是不见好,就给你找能输液的地方输液吧,身体要紧。”
    王培清听她说完,点头:“好。”
    安平也无话了,她进浴室洗了条毛巾出来给他:“你擦一擦,会舒服点。”
    这家酒店的房间都有露台,他房间的帘子半开着,能看见外面的景色。北方的雪,南方的海,都一样辽阔。
    一个是清光万里的悠远和长鸣,一个是云起雪飞,接天蔽日的旷远和孤寂,都寂寞,又都热闹。
    他将那粒药塞嘴里,灌了两口水,嘴唇上沾了水,他抿唇,红红的舌尖轻轻刮过,不刻意,又偏让她看见了。
    安平递出去的毛巾他没接,盯着她看。
    他生着病,胸腔里的气息要比平常重一些,安平不计较了,走近了点,说:“你胳膊支起来一点。”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衣,安平三两下将他袖子卷起来一点,用毛巾给他两条胳膊都擦了擦,然后把毛巾扔他脸上,盖住,看他还怎么装可怜。
    “酒精,我给你喷一点,你等会要是再不舒服,可以自己再喷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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