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山顶上, 族长的房门已几日未开, 傅容倾寸步不离的守在外头,短短几日,人已憔悴了许多。
    李凤璟是在第五日醒来的,沉睡多日的人初醒时双眼略有些呆滞,脑子一片空白与茫然, 他望着茅屋顶发了许久的愣。
    直到记忆逐渐回笼,他才轻轻眨了眨眼。
    这是到了地狱吗,可为何他觉得好似是睡了许久。
    他...是死是活。
    久久的怔愣后,他轻轻转了转头, 然后便对上一双比冰雪还凉几分的眼睛。
    他又是一愣,此人是谁,为何感觉似曾相识?
    “醒了。”
    原奉翎的语气比他眼底的寒气更甚, 也惊醒了一旁靠着柜子浅寐的隋林。
    隋林一个激灵站直身子, “醒了?殿下醒了?”
    他飞快朝榻上望去, 果然见李凤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兴奋的过去,激动道,“殿下,您终于醒了!”
    李凤璟将视线从原奉翎身上挪到隋林的脸上。
    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大约...是活着的。
    他刚试着要起身,隋林便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他便靠着枕头半坐着,略带疑惑的望着原奉翎。
    “你...”
    沉睡半月,嗓音很是沙哑,李凤璟才开口便又闭了嘴。
    隋林忙去倒了碗水,“殿下昏迷多日,先喝点水。”
    李凤璟接下,润了润喉才打起些精神问,“这是雪山?”
    隋林惊讶道,“殿下刚醒怎知?”
    李凤璟没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原奉翎。
    他想起来他为何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了。
    此人的气场虽与沈大人截然相反,但眉眼间却像了五成,且门外飘雪他却一袭白衣,若他猜的不错,这便是沈大人的胞弟原公子,原奉翎。
    原奉翎也在打量李凤璟。
    他想看看能让少主为之拼命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可他怎么看也觉得这太子没什么过人之处,除了长的好看。
    可少主总不能是爱他容貌生的好吧?
    “这位可是原公子。”
    正打量着,原奉翎便听李凤璟虚虚弱弱道,他皱了皱眉,少主到底看上太子什么了。
    “太子好眼力。”
    隋林几番想要插话,但他总觉得他好像插不上话,只得站在一旁干看着。
    “我与沈大人相熟,看着原公子便也有几分熟悉。”
    李凤璟此时虽然有些乏力,但眼神尚还清明,自然看得出原奉翎对他极其不善,甚至带了些杀意,果然,只见原奉翎冷冷哼了声,却不搭话。
    他与原公子无冤无仇,他这般恨他定有缘由,李凤璟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心头蓦地一惊,“师父呢?”
    他问这话时看向了隋林,可后者却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
    李凤璟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他记得...他潜进敌营炸火药时被敌军发现,因与敌军的缠斗没有来得及跑出安全范围,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之后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师父...再然后...
    “师父呢!”
    李凤璟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他被火药炸伤,五脏六腑俱损,不可能活下来,师父定是做了什么!
    “殿下!”
    隋林忙上前拦住欲下床榻的李凤璟,“殿下才刚醒,需要静养。”
    “我问你,师父呢!”
    李凤璟拽住隋林的手臂,一字一句道。
    隋林垂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殿下初醒,若实话实说,殿下怕是受不住。
    但原奉翎可不会顾及这些。
    “她为救你闯九层塔,出来时浑身是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下昏迷不醒仍在生死关头。”
    原奉翎话落,李凤璟浑身力道一散,跌回了塌上。
    九层塔,师父竟去闯了九层塔!
    他在宫中藏书阁看过,闯九层塔,九死一生!
    “师...噗!”
    急火攻心下,一道鲜血自李凤璟口中喷涌而出,而后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殿下!”
    隋林吓得慌忙将人揽住,“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原公子,殿下这是...”
    “闭嘴!”
    原奉翎黑着脸斥了声后,粗鲁的抓起李凤璟的手腕。
    几息后,原奉翎将手甩了回去,“死不了!”
    说罢他又扔给隋林一颗药,“给他喂下去。”
    隋林拿着药面色略显犹豫,这...不是毒药吧。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位原公子对殿下杀心太重...那浑身的都杀气丝毫未加掩饰。
    原奉翎知晓隋林的担忧,冷冷觑他一眼,
    “我要杀他何须浪费药,少主活着,他也得给我活着,否则少主岂不是白遭了这罪!
    隋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原公子真要下杀手十个他也拦不住。
    至于原公子的态度,他是半点没放在心上,为救殿下贺若族少主生死未知,换成是他们也一样没有好脸色。
    李凤璟这次只昏迷一日便醒了过来,才一睁眼就要上山去寻贺若真,原奉翎没好气道,“你当雪山是什么地方,便是太子也不能上去!”
    李凤璟一心只牵挂着贺若真,他脑海里不断重复那句生死未知,哪里听得进去旁的话,不论隋林怎么劝他都拼了命的要往外冲,情绪极其激动,隋林不敢下重手,但也不能放任他闯雪山,一时间急得不行,原奉翎看不过去起身直接将人劈晕了。
    “这...”
    隋林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后,他默默的闭嘴将李凤璟抱回了塌上。
    原奉翎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满脸泪痕的太子,不轻不重的哧了声,“还算有点良心。”
    之后好几日,李凤璟便是这般反复折腾,他一睁眼就要去找贺若真,隋林在旁苦苦相劝,原奉翎听得不耐烦了就将人劈晕。
    这样的情境每日都会上演几次。
    又是五日过去。
    李凤璟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再次醒来时,面色平静的坐起身看着原奉翎。
    原奉翎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僵持好半晌,李凤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别再劈晕我!”
    “我还懒得动手,别发疯吵我就成!”
    原奉翎。
    “谁发疯!”
    原奉翎,“披头散发哭喊着找师父的人难道是我吗?”
    李凤璟,“....”
    不愧是亲兄弟,嘴都一样不饶人!
    “恭喜你。”
    李凤璟一愣,“什么?”
    这杀神恭喜他?杀了他还差不多!
    原奉翎理了理衣襟,站起身,“恭喜你短时间内不会再死一次。”
    李凤璟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盯着原奉翎。
    “少主已无性命之忧。”原奉翎。
    李凤璟顿时便坐直身子,激动道,“当真?”
    “你觉得我有耐心骗你?”
    原奉翎说罢不等李凤璟再次开口便及继续道,
    “虽说少主已无性命之忧,但还未醒来,若是平常这伤自是无碍,可在霜城少主为了保你一口气,将一种保命的贺若族族秘法尽数过渡给你,且在九层塔顶端取药,需要卸下所有功法,没有内功护体,少主与常人无异。”
    李凤璟早便猜到救他不会这么简单,毕竟这等同于逆天改命,所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
    但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此时原奉翎的每一个字都叫他心疼的窒息。
    “师父的武功...”
    “没了。”原奉翎沉声道,“少主如今只是一介弱女子,之后,她将不再是贺若少主,也会卸任国师,余下六年,由新的贺若少主赴京担任国师。”
    原奉翎说罢深深看了眼李凤璟,便转身离开了。
    李凤璟缓缓弯腰,双手捂着脸将头埋在膝盖。
    他后悔了,他不该将她拽进来,本是他一己私情,却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本高高在上被世人奉为神明,不容半分亵渎,不容只字片语的诋毁。
    可如今为了他跌下神坛,失去了她本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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