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几乎不给沈念拒绝的余地,便一左一右将人扶进了书房。
    所以当贺若真一抬头,便对上沈念无奈的双眼。
    她轻轻勾了勾唇,顺手在旁边的位置伤又添了一个软垫。
    沈念终于忍不住道,“我已经好多了,真的。
    但几人似是没听见般,扶他坐下后又往他怀里多塞了只暖炉。
    沈念,“......”
    这次他还未开口,几人便已经开始商议除夕事宜。
    因沈念受伤,他们便没有回京城,而是选择留在此处过年,但几人都没有操办过除夕事宜,皆是一头雾水,所以便决定今日凑在一起商议。
    反正只有他们几人一起过年,如何过自己说了算。
    这一商议便是足足两个时辰。
    而沈念的怀里已经换了三次手炉,热的他额头都渗着一层薄汗。
    景子颜见此以为他伤口开始疼,当即便起身要送沈念回去。
    贺若真李凤璟对此也很赞同,任凭沈念如何解释是热的也没人听,最后只得乖乖的随景子颜回院子。
    “京城的天还要冷些。”
    李凤璟望着外头的月亮门,幽幽道。
    贺若真知他的意思,垂眸道,“我已写信给父亲,雪上会送些适合他的药材。”
    大夫说沈念此次伤到了根本,日后的身体要比之前差些,需得精心调养两年,若期间再有个什么病痛,往后怕都得要以药材养着。
    所以如今他们不敢有丝毫轻慢。
    李凤璟看向贺若真,“大夫说此地气候要比京中好些,适合调养,我想在这里多留两年。”
    贺若真也正有此意。
    依沈念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舟车劳顿。
    “好。”
    她说罢无意中偏头,而后微微一愣。
    大半年过去,少年的个头窜的极快,如今同是坐着,她看他都需仰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除夕夜, 纷飞的小雪为这满城烟花带来几分惊喜,公子姑娘们争先恐后出门于雪中赏烟花,孩童们更是欢呼雀跃, 一片欢腾。
    李凤璟换好新衣便迫不及待的等在门口, 他们说好今夜在府外放烟花。
    景子颜随后而至,一身淡紫的宽袖长袍衬得他很是贵气, 李凤璟抱着臂调侃了句人模狗样, 若非三尺拼命拦在二人中间,又得是一阵鸡飞狗跳。
    沈念来时,二人已经各占一边门休战, 听的动静同时望去, 只见飘雪中, 沈念撑着红色油纸伞徐徐而来, 他穿着狐裘披风,颈边白色绒毛为他多添几分出尘气质,行走间衣袍翻飞,长身如玉,翩翩君子。
    景子颜忍不住咋舌, “啧啧,怪不得那帮贵女争得头破血流,若我是女子,也想嫁。”
    李凤璟瞥他一眼, 嫌弃万分,“你照照镜子,配吗?”
    景子颜, “......”
    “除夕夜, 别逼我动手。”
    沈念恰好听得这句, 挑了挑眉,“我不介意多看一场热闹。”
    景子颜眼里跃跃欲试,李凤璟挽了挽衣袖。
    三尺欲哭无泪,看向沈念,“沈公子,小的好不容易才制止一场大战,您就别往里头添火了。”
    沈念笑了笑,显然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态。
    不过最后这场热闹到底是没有看成,就在千钧一发时,贺若真到了。
    今日,贺若真破天荒地不再是一袭白衣,而是着红蓝相间的纱裙,少了清冷,添了些艳丽,然惊艳过后,众人面上都浮现出怪异的神色。
    包括贺若真。
    她看着对面少年那身与她颜色相似的衣袍,向来清冷的眸子涌现一丝别样的神色。
    她的新衣是昨夜沈念送到她房间的,年关节府中每人都量了尺寸做了新衣,她也不例外。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般艳丽的颜色,虽有些不适应,但毕竟是除夕夜,再着一身白难免有些扎眼,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李凤璟的衣裳竟与她如此相似,换句话说,他们这两身衣裳,该是夫妻,恋人才会同穿。
    可如今府中一应事务由沈念负责,衣裳也是他亲手送来的,且依沈念谨慎周到的作风,按理说不应该出这样的岔子才是。
    她看向沈念,后者朝他轻轻摇头,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沈念没有出纰漏,那便只有....
    贺若真微微蹙眉,复杂的看着李凤璟,却见那双黑眸里也满是惊讶。
    “师父,这么巧。”
    李凤璟边走向贺若真,边惊讶道,“不愧是亲师徒,竟这般有默契穿了同色的衣裳。”
    景子颜闻言偏头看了眼李凤璟,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而后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嘁,不过巧合罢了,哪里就有默契了。”
    沈念的视线亦在李凤璟身上一扫而过,但他只轻轻垂眸,并未言语。
    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们是师徒,怎么不能有默契。”李凤璟拽着贺若真的衣袖,朝景子颜趾高气扬道,“你就是嫉妒我习武比你有天赋,学的比你快。”
    “师父你说是吧。”
    少年眼里一片澄澈,如往常一样笑的很是灿烂,无半点异样。
    贺若真那句回屋换衣裳的话终还是咽了回去。
    或许真是巧合,且她若此时去换,难免显得刻意。
    “是。”沈念轻轻一笑,温声道,“师徒着同色衣裳无可厚非,好了,去放烟花吧。”
    他是负责府中一应事务,但他着人去给小殿下量尺寸时,三尺说,小殿下的衣裳已经在做了。
    按理说,小殿下的这身衣裳比他给国师挑的要更早。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说这话时,沈念的目光始终落下李凤璟身上,然他并未看出端倪,
    李凤璟只坦荡朝他一笑,“沈公子说的对。”
    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景子颜顺着这话插科打诨了几句,加上外头烟花接踵而至,便也没人再去深思,那到底是不是巧合。
    李凤璟正值少年,玩的最是欢腾,买来的烟花一半都在他的手中绽放,期间不小心将景子颜的衣袖烧了个洞,景子颜气的追着他打,他便拽着贺若真的衣袖往她身后躲。
    贺若真先还护他一护,后实在不耐烦了便将人揪出来丢给景子颜,李凤璟便哇哇叫着他不是亲徒儿了,然后又往沈念身后躲,沈念的伤还未痊愈,经不起什么折腾,二人自然都不敢真的碰着他,只绕着他不停的追逐,沈念被晃得头晕了,便捂嘴咳嗽几声,这场打闹才算彻底停止。
    这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暂且忘记肩上的重担,使命。
    在这片欢声笑语中,李凤璟才敢隔着烟花偷偷的看向心悦之人,她微弯的眉眼,唇角的愉悦,在今后许多个日子里,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多年前,有一小国来京进贡,他无意中听说过他们国家的喜服便是红蓝相间。
    他知道他的这份爱意注定见不得光,她这辈子也不可能为他穿喜服。
    所以,哪怕冒着被怀疑的风险,他还是任性了这一次。
    他其实最害怕沈念,他博览群书,知之甚多,他害怕会被他拆穿,所幸沈念虽然有所怀疑但并不知此事,兴许是那小国太小,不为人知罢。
    李凤璟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够了,他该知足了。
    能与她在众目睽睽下,在一片欢腾中同穿喜服,哪怕她并不知情,他也算是娶过她了。
    所以,一切该要到此为止了。
    李凤璟收回目光,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可人啊,总是贪心不足,总是想要得到更多。
    -
    光阴似箭,日月更替间,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沈念的伤虽早已痊愈,但因伤了根本,即便好生将养了两年,身子也大不如前,还未入秋,贴身仆人便已给他穿了披风。
    接受了两年多阖府的精心照料,沈念如今早已习惯这些。
    贴身伺候的仆人名唤阿简,沈念刚来城中那会儿,遇到他被地痞流氓欺负,将他救下来后,他便留在了他身边,并赐名阿简。
    阿简性子实诚忠厚,也很细心周到,他似乎比他自己还了解他的身体,所以但凡阿简给他的,不论是披风,还是汤药,亦或是吃食,他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且大多时候阿简做的也都很合他的意。
    “公子,小的已差人问过,家主不在书房,在院里。”
    刚出院子,沈念正要往书房的方向走,便听阿简道。
    沈念脚步一顿,“这个时辰,家主不是应该在书房教导小公子?”
    阿简垂眸恭敬回道,“前头的人说,家主今日从练武场后去了趟书房,但只呆了半刻便离开了。”
    “嗯。”
    沈念折身走了另一条路。
    八角亭中,贺若真静静的坐在石桌旁,她虽与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仆人却能感觉到她似是心情不佳,上了茶和点心后便都退至廊下静候,见着沈念过来,才忙上前担忧道,“沈公子,家主已坐了近一个时辰。”
    沈念闻言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静默片刻后屏退下人,缓缓走向亭中。
    阿简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亭中已经凉透的茶换成了热茶,才躬身退下。
    贺若真在沈念过来时就发现了,悄然将握在手中纸放进了袖中,待阿简退下后,她才道,“阿简这两年对你倒很是尽心。”
    她饮凉茶无碍,但沈念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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