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带着丫鬟离开尚书府,林夫人捂着心口,哎呦哎呦地喊了好几声。
    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还指责她教女无方,沈氏是什么人,用得着她指责吗。
    这样的人性子拔尖儿、好胜,一张嘴厉害得很呐,女儿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
    这可怎么办呐。
    林夫人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可是日后怎么办?当这件事儿没发生过,可林夫人更怕以后议着亲,黄家人过来说女儿和燕明泽有过私情。
    真等那个时候名声就毁了……
    林夫人本来还想拿捏住沈氏,让她看看是自家的儿子做错了事,好好道个歉,再提求娶的事,可沈氏根本就油盐不进。给台阶都不下,给脸不要的。
    她就一点都不在意燕国公府的名声吗。
    林夫人这会儿也恼火了起来,林毓婉为什么就这么蠢呐,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只能等过几日去燕国公府一趟。
    沈氏这便回了燕国公府。
    书院那边已经告了假,燕明泽估计这辈子都不再回去了。
    至于以后的事儿,沈氏也说不准。出了这等事儿,老夫人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燕国公这人向来拎不清,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是最出息的一个,以后能光宗耀祖。可这性子,不给燕国公府惹祸就是佛祖保佑了。
    要说是跟孟小娘学的,但孟小娘向来蠢得很,而燕明泽胆子极大,且为人阴损,做事根本不计后果。
    沈氏根本不敢想若是端午那日,黄家小娘子没发现,等日后再发现会怎么办。
    黄家估计会把燕国公府的房顶给掀了,估计还会被参一本。
    幸好还没定亲。
    燕明荞一直在家里等着,见沈氏回来了,送上温茶。
    沈氏在林府连杯茶都没有喝,如今正口渴得厉害,喝完茶她对女儿道:“林家想把林毓婉嫁过来。”
    燕明荞诧异道:“把林毓婉嫁过来,那怎么和黄家交代?”
    燕明荞这回不明白了,看林黄两家关系还不错,林家这是要和黄家一刀两断?不过细想想,林毓婉是姑娘家,虽然德行有亏,但出了这种事儿,只有吃亏的份。若是不嫁给燕明泽,她还能嫁给谁。低嫁估计不甘心,出家为尼送回老家……这两个法子估计林家舍不得。
    所以只有嫁给燕明泽一条路了。
    但让这样的人嫁进燕国公府,府上还有安宁之日吗。
    说实话,在沈氏心里,虽然林毓婉做得不对,但燕明泽占了人家便宜,也该负责。
    燕明荞说道:“三哥做了这种事,实在不该再为燕国公府的子孙。况且,他也说了,他心仪林小娘子,不满意母亲为他安排的婚事,那日后谈婚姻嫁娶也是他自己的事儿,估计不用再让母亲费心了。”
    燕明荞现在的感觉就像天上突然打了雷,突然下大雨,下大雪,下冰雹子。
    不过这雷已落下,若不理会,放之任之,以后真的会把燕国公府给劈了的。
    两个走投无路的人,互把对方当作救命稻草,而写信去萧阳还得半个多月,也不知道祖母怎么说。
    燕明荞拍了拍沈氏的手,说道:“母亲放心吧,祖母是最明事理的,这件事一定能妥当处理的。”
    沈氏点了点头。
    而后,二房的章辛媛挺着肚子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氏简单说了两句,但也没深说,“你还有孕,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章辛媛明白,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而且事关燕国公府的声誉,她自然不会往外说,哪怕是娘家都说不得。
    “母亲,若是有用得着儿媳的地方,一定要直说,我这肚子,府医说胎像很稳,不妨事的。”
    沈氏点了点头,“嗯,不用太操心,没什么大事。”
    章辛媛心道,这怎么就不是大事了,不过,这也是婆婆安慰人的话罢了。
    她觉得婆婆对这些庶子一向宽容,怎么燕明泽就养成这样的性子?不过人都这样,永远都是不知足的,燕明泽在几个兄弟中功课最好,就想要更好。
    像燕明烨那种傻乐傻乐的人少,不知足、想要更多的人多,但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下玩儿完了。
    章辛媛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总之燕明泽应该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这几日,每日有人给燕明泽送饭,院里的丫鬟全给换了,都是三十多岁的嬷嬷。燕明泽开始还着急,后来慢慢就不急了。他就一个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不如想想该怎么应对。
    无论如何,他明年都会去参加会试,这个没法改变。只要他会试考中了,就有翻身的可能。
    父亲最看重他们的功课,只要考中,有岳家帮衬,肯定能起来。他应该会娶林毓婉,林家其实也不错。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得罪了老师,只能等他能出去了,再登门道歉。
    而林家估计没有别的选择,林毓婉是林尚书和林夫人的亲生女儿,他们总不会希望女儿日子过得太差。
    只能嫁给自己。
    燕国公府的路走不通,不过燕国公府本来就在走下坡路了,走不通也没什么。
    *
    燕明荞这几日没出门,顾绵写信来问,问她是不是把兔子给忘了,她便收拾了一番,去顾家看兔子了。
    一直不出门也不行,二嫂有孕,四姐姐要准备嫁衣,要是一直闭门不出,外人还得以为燕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她出门转转也好。
    初十这日,燕明荞去了太傅府。
    外人尚且不知燕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就连顾绵也只是问,“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出门。”
    燕明荞解释道:“我端午那日去看了看以前教过我的先生,然后就被抓住考问功课了。哎……先生说我这两年有些懈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读的书肯定都得忘掉。所以我就临时抱抱佛脚,在家安心看了几日书,把以前学过的东西在脑子里过过,尽量捡起来,当初也是用过功的,总不能真给忘了吧。”
    这话自然是假的,她这几年一直没荒废过,傅先生的确考教她,还夸了她呢,结果就被黄小娘子拉过去抓奸了。
    还好她反应快一点,不然这消息就传得哪儿都是了。
    顾绵今日也不会来问她,为什么这几日没出门了。
    顾绵道:“那你还挺厉害的,我现在真是一点儿书都不想看。哎嘿嘿,咱们去看兔子吧!你不知道,我三哥放假回来这两日把兔子窝重新收拾了一遍,它现在住的地方呀,我都想进去住两天。”
    燕明荞笑着道:“有这么好吗!”
    “那当然了,我母亲还说要给这个兔子娶个媳妇,省着它一只孤孤单单的。”
    这个燕明荞还真查过,兔子生小兔子可快了,要是舍不得做成麻辣兔头,那太傅府肯定一堆兔子,到时候哪个院子都有。
    燕明荞把这个说给顾绵听,顾绵惊道:“那还是算了吧,太多了养不过来,把它的孩子吃了,就好像在吃我的晚辈一样,算了算了。”
    今日顾言在书院,顾绵直接带燕明荞过去的。
    放兔子那一角已经大变样了,笼子不见了,兔子在待在细竹子围的栅栏里。
    说栅栏也不对,燕明荞对这个很熟悉,因为特别像她和顾绵玩的搭房子,不过她们是假的,这个是真的小房子。
    里面种了花花草草,还有小白菜,这样兔子每日都能吃新鲜的,跟二姐姐说过的自助餐差不多,醒了就能吃。
    地上铺着苔藓,还有石头堆的小假山,假山旁边是兔子的小房子,竟然坐北朝南,还有一扇开着的小窗户。
    看着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小家,也是用木头搭的,估计是怕漏雨,外面还有一个大一点的棚子,晴天就可以睡在外面。
    燕明荞往旁边看去,旁边还有一条小水流,上面架着风车,水流推动风车,流水源源不断,兔子渴了就能喝水。
    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哪里还是兔子,简直是兔子公主。
    燕明荞由衷道:“你兄长可真厉害,不愧是你兄长。”
    顾绵这般也被夸了,高兴地直笑,“那是自然了,我兄长不仅读书厉害,还有趣呢。你看这兔子多自在,就是不关笼子里,它也不跑。”
    燕明荞心想,要她是兔子,她也不跑。
    燕明荞:“不过我还是要送白菜萝卜过来,你看它,不会挖萝卜也不会洗,不然到时候吃一口泥。”
    “行,它吃得可多了。”
    顾绵把兔子抱出来,跟着俩人玩了会儿,燕明荞的心情好了许多,这几日被琐事缠身了,没跟兔子相处得自在。
    而且,只要揉一揉兔子身上的白毛,心中的郁闷就一扫而空,真是比吃好吃的还管用。
    等她回去给兔子做两身衣裳,夏天穿不了,可以秋天冬天穿,省着冷呀。不然养兔子光让顾绵、顾言管着,她什么都不做,送菜也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声的事。
    总得为兔子做点什么。
    跟着玩了会儿兔子,又和顾绵的新娃娃见了面,中午燕明荞就在太傅府用的饭。
    吃过饭,待了一会儿才回国公府,萧阳那边一直没有回信,就只能这么一直等着。
    林家来过一次,但沈氏不松口,也没办法。
    燕明泽这边还得禀告老夫人才能处置,这会儿自然不可能让林毓婉嫁进来。
    再说林毓婉今年十四,出嫁也得等明年。
    林家这回倒是姿态谦和,好言好语。
    说什么两个孩子的事,由着他们去吧云云,但沈氏没听,只说这种大事必须让老夫人知晓,到时如何,全看老夫人的意思。
    燕明荞估计,等到下旬,祖母那边就能收到信了,其实她和母亲该跟过去一人。不过,二嫂有孕,府中的事也需要有人处理,沈氏要给两家赔罪,况且这些年都是燕明荞在打理,只能等着消息。
    其实她也不太担心,毕竟父亲也得听祖母的话。
    等回信的这些日子,燕明荞偶尔出门,可然而一直等到月底,都没有收到萧阳回信。燕明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等到六月上旬,十三那日,天气正热的时候,门房小厮去和沈氏禀告,说在城门看见萧阳燕家的马车了,好像是老夫人回来了。
    沈氏心里一惊,婆婆都六十多了,哪儿禁得住这般奔波,她理了理衣裳,然后带着府上的大大小小赶紧去门口等着。等了有一刻钟多,马车吱悠悠地在燕国公府门口停下。
    先下来的是宁氏身边的丫鬟,紧接着于氏从马车上下来了。
    宁氏并没有过来,让儿媳和贴身丫鬟过来,完全代表她的意思。
    于氏冲沈氏喊了声嫂子,“我来看看,咱们先进去说话。”
    于氏借口临近会试,准备过来看看宅子,好给儿子们找一个住处。毕竟他们和燕国公府已是两家人,偶尔过来小住几日合适,但是长久住下去自然是不成的,日后两个儿子真能考中,在京为官,不可能一直住在燕国公府里。
    不过这也只是个幌子,于氏还是为了燕明泽的事来。
    传话为主,找宅子为次。
    沈氏让府上的妾室小娘子们都散了,带着于氏去了正院,燕明荞给奉了茶,端了点心,便悄悄退了下去。
    屋里只有妯娌和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于氏说道:“大嫂,母亲本来打算亲自来的,但年纪实在大了,经不住奔波劳累,就由我过来了。”
    沈氏有些愧疚,“都是我教子无方,才酿出这种祸事,还要让母亲操心。”
    宁氏一大把年纪。虽说身体还算硬朗康健,可这么远的路颠簸过来,肯定难受得很。真要过来了,就是沈氏这个儿媳做得不妥当。
    于氏道:“大嫂,你快别说这些,我知道你的难处,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我过来不过是传个话,其余的事儿还得劳你操劳才是。”
    “母亲说,把燕明泽先分出去,逐出府说出去还是难听了些,不过这回分家不必等以后,更不用按照规矩,只给一间宅子,一个庄子,一千两银子,够他日后过日子就够了,也算燕国公府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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