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剩几个丫鬟,嬷嬷神色空空,她见大公子摔了后,先给人扶到床上,然后立马去正院禀告,屋里就她和沈氏还有几个丫鬟,都是信得过的人。
    刘嬷嬷是燕明轩的奶嬷嬷,看着燕明轩从小长大的,她对沈氏道:“夫人,大公子没偷过一日的懒,放假回来也常温书,今年这半年多,根本没回来几次,就连定亲回来了两日,也是看书到半夜……”
    嬷嬷言辞恳切,她发誓说的都是真的。
    沈氏看着双目紧闭的长子,他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踏实,人看起来比以前清瘦了些。
    何至于弄成这样。
    不过是一个科考,落榜就落榜了,还有再来的机会。明荞聪慧多半是因为陈小娘,和燕国公有什么关系,燕国公是二十几岁才中举的,哪来的脸说儿子。
    沈氏觉得燕明轩这般,怪她关心的少,也怪燕国公,只会训斥。
    考得好了是好儿子,考不好就不成气候。
    沈氏看得心里难受,吩咐嬷嬷照顾好燕明轩,等他醒了先喝药,再用点清粥小菜。
    书院那边就先不去了。
    燕明轩不去,但燕明烨要去,燕明烨来这边看了看,他帮不上什么忙,留着也是添乱,还不如去书院让母亲省心。
    唉,他去年考不上,也就难过了几日,然后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燕明泽高兴,但不敢显现在脸上,他其实是希望以后燕明轩能考上的,最好晚一些。
    今日不用请安,除了正院的人知道,其他人不知燕明轩生病一事,不过过不了多久也该知道了。
    沈氏没打算瞒着,就是不想府里的人打扰长子养病。
    燕明荞和姐姐早上去看了看,那会儿燕明轩还没醒,她就出来了。
    她今日要上课,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想大哥哥的事,大哥哥没考上,父亲失望,府里人也失望,但心里最难受的是大哥哥自己。
    不然也不会一晚上就病成那样。
    只有大哥哥自己知道用了多少功,他知道家里对他的期望多大,落榜,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他。
    燕明荞叹了口气,可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沈元景能帮燕明烨,那也是因为燕明烨要考童生,相对于他们学的,还简单些。
    燕明荞怎么可能帮得了燕明轩考举人呢,她就算是学得再快一点,可是也比不上大哥他们学了十几年的。
    大哥生病,母亲难过,燕明荞也难过。
    可真是愁死个人了。
    燕明荞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傅仲宴从上头一眼就能看见,尤其是她以前极少出神,这么一来就更明显了。
    两眼放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好一会儿了,书都没翻几页。
    傅仲宴道:“明荞。”
    燕明荞立刻回神,站起来回话:“先生。”
    傅仲宴道:“看到哪儿了。”
    燕明荞看了眼书,诚实道:“刚看到第三页。”
    说完她就有些懊恼,她怎么才看到第三页啊,就算翻快点也好,下了课还能补上。
    这下好了……
    傅仲宴道:“一节课快要上完了,你才看三页书,怎么了,刚在想什么?”
    对先生,燕明荞不可能撒谎,但也不好直说大哥落榜,便道:“先生,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兄长落榜了。可她的兄长明明很上进了,做功课很是认真,这回落榜,心里特别不舒服,就病倒了。先生,这当如何解?”
    傅仲宴挑了下眉,“是明轩?”
    燕明荞捂着嘴巴,在手心里小声道:“先生,我答应那个朋友不泄密的。”
    估计就是燕明轩了。
    傅仲宴摇了摇头,他曾经给燕明轩启蒙过,这孩子,努力有余,天赋不足,再往上也就是个举人。
    不过世家子弟,考过举人,再加上家中关系,以后也能前途光明。
    病倒了,这让傅仲宴觉得难以理解,又不是考状元的料落榜,何至于此。傅仲宴觉得,估计是燕明轩自己闹病的。燕国公府门第高,长子长孙,肩上扛着太重的担子,十六岁的人,上头有爹娘祖父母,按理说不该这样。
    该当何解,这种坎儿得自己跨过去,不然日后再考试,恐怕还没进考场,就怯了。
    傅仲宴道:“这你朋友帮不上忙,得让她的兄长自己想通。万事不能只往高处比,功课有的是好的,有人能考榜眼状元,有人是只能考状元。有人身有奇才,却考不得,有人贫贱,有人富有四海。
    事事都比,比得起吗?这世上之事多得不胜枚举,你朋友兄长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界广了,心界也就广了。”
    燕明荞轻轻叹了口气。
    傅仲宴又问:“明荞,你学的快,功课好,可越朝女子不能科举,为何没有心生怨恨,觉得上天不平?”
    傅仲宴一直以来,满意学生功课,但最欣赏的是燕明荞的性子。
    燕明荞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些,她觉得,能读书就很好了,以前根本读不了书。
    在梧桐苑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来正院什么都有了,怎么还心生怨怼呢,光想着上天为何不给我生成男子,每日郁郁寡欢,那还能做什么。
    人不能太贪心。
    燕明荞突然想到了沈元景,比起大哥,他好像更无可奈何些,好像当初沈元景说自己不能科举的时候,就很平静。
    不知道是曾经像大哥一样难受过了,还是一直都这样。
    傅先生知道沈元景是聪慧的人吗,若是知道他藏拙,是训斥还是什么?
    燕明荞不知道,但傅先生说的是对的,大哥可以去外面走走看看,她和母亲去施粥,知道外面有穷苦之人,她做生意,知道怎么赚钱谋生,知道母亲养家辛劳。
    若只是待在四方宅院里,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教诲。”
    燕明荞这回好好看书了,一心看书,很快就上完了第一节 课,中午下学,她先回正院和母亲转述傅先生说的话。
    沈氏一边觉得傅仲宴生说的有理,比燕国公强多了。一边又觉得还有三年就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三年期间,再花一年半载出门游学,那荒废了学业,岂不是更考不上了。
    这该如何抉择。
    燕明轩此次心病,有担着国公府门楣之故,也有下头弟弟妹妹太出色的缘故。
    燕明泽功课好,自不必说,燕明轩年长好几岁,但一直被压一头。
    明荞聪慧,经常被燕国公等人夸赞,明玉会做生意,活得通透。
    长子敦厚,该趁着没成亲游学走走看看。
    沈氏犹豫再三,还是觉得长子的性命更重要,“那你去和你大哥说,顺道把上个月玉芳斋的利润送过去。”
    利润沈氏还没送,怕燕明轩多想。
    燕明荞点点头,“母亲,我吃过饭就去。”
    燕明荞飞快地吃了饭,然后抱着小匣子去了燕明轩住着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股浓郁的药味,闻着就苦。
    这事虽没往外传,但一个府里,半日也都知道到,不过沈氏不发话,有人想来看看也不成。
    院子门口有两个看门的婆子,燕明轩不常回来,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就四个,也没有小厨房。
    院子典雅大气,穿过圆形拱门,有一大片竹子,今年的嫩竹两个她这么高,年份久一点的已经有燕明荞好几个高了。
    燕明荞没来过这儿,门口丫鬟带她进去,屋里干净整洁,药味更浓。
    燕明轩用过药,吃过饭了,靠着枕头养神,精神看起来好了点,“五妹妹来了。”
    得,说话声音就像她庄子里的大鸭子似的,以前大哥声音可好听了。
    燕明荞往前走了两步:“我来看看兄长,然后把东西送过来。”
    燕明荞觉得不够近,就坐到床边,把带来的小匣子给燕明轩看,“兄长看,这些是玉芳斋和春饼铺子的分成。”
    上个月春饼铺子的一成利润也有一百多两,加在一块是九百六十两。
    将近一千两银子,能买很多书,很多点心。
    燕明荞冲兄长笑了笑,“二哥哥也有的。”
    燕明轩的月银和燕明荞如今一样,一月十两,明面上是这么多,不过暗里花销多些。
    像燕明轩他们,没银子去公中拿,买书买笔墨之类的,还有沈氏燕国公贴补。
    这些钱,对燕明轩来说也很多,他不管家理账,但知道母亲管理国公府,经营赚钱不易。
    燕明轩笑了笑,真心为妹妹高兴,“五妹妹和二妹妹,可真厉害。”
    燕明荞抿了下唇,“兄长还是别说话了,废嗓子。这些钱是分成,主要是母亲管得多,我和二姐姐不好独占。母亲说了,兄长先养好身子,等好了,先不去书院了,去四处游学,可以明年开春了再回来,到时再去书院。”
    燕明荞挠了挠脑袋,“缺银子了就写信回来,和家里说,也别光想着看书看书,你这以后就光知道看书了。”
    最后,燕明荞又干巴巴说了句,“考上的考不上的,都有很多人呢,兄长一直都是我们的兄长。”
    但考不上的就不是好儿子,父亲是这样想的。
    燕明轩脸色苍白,还带着病气,原来母亲妹妹们,什么都知道。
    他也想考中,就是自己不行,母亲没有责怪他,也让他不必自责,先游学,以后再说。
    燕明轩眼眶有些红,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燕明荞立刻道:“兄长,你若现在不想见人,我可以代为传话,什么话都给传,不过要一点点跑腿钱。”
    燕明轩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嗯。”
    他的确不太想回书院,想四处走走看看。
    病去如抽丝,燕明轩第二天嗓子开始疼,开始干咳,一碗一碗黑药汤灌进去,也不见好转。
    但第四第五日,精神头就好了。
    他开始准备游学的东西,几本常看的书,银子没带很多,妹妹们辛苦赚的钱,他做不到毫无负担地花,既是游学,就别还当自己是个富家公子。
    沈氏支持燕明轩游学,但燕国公觉得不妥,“这刚考完就出去玩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上了。”
    沈氏道:“这是傅先生的意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明轩知上进,并非去游玩的,多见人,知疾苦,也不必抱着书死读。”
    燕国公道:“他病了就好好养病,不许出门。”
    沈氏道:“明轩病好了就出门,我看谁敢拦。”
    燕国公怒道:“无知妇人,再这样我连你的足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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