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想了想,把手放在小腹的右侧:“应该是这里。”
    宋玉竹点点头,如果自己猜的没错,这人是得了急性阑尾炎。放在现代,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就能治好,但在古代则是要人命的绝症。
    幸好来时带着药箱,可以帮他开刀做个手术。
    “叫人烧些热水过来,帮他把身体清理干净。”
    “哎。”白一舟带着几个士兵出去。
    蹲在旁边的男人流着眼泪问:“他还有救吗?”
    “兴许有,兴许没有。”宋玉竹也不清楚阑尾发炎到什么情况,如果穿孔了,以现在的医疗设备应当是救不回来。
    男人擦了把泪道:“只要大人能救活他,您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赵骁道:“你在之前盛军中是什么职位?”这小子应当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刚刚那一脚普通人肯定扛不住,而他现在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男人如实回到:“我叫李吉辰,是军中的千户把总。”
    杨元震的军队原是东州驻地军,除去主将葛洪涛外,还有两个副将皆已战死,现在千户是最大的官职了。
    宋玉竹问:“我如果救下他,你愿意效忠我吗?”
    李吉辰举着手发誓:“只要大人救下他,我的命就是您的,若违背誓言下十八层地狱,百世不得托生!”
    古人对誓言很看重,宋玉竹见他立了这么重的誓,心里已经接纳了他几分。
    “这人是你亲兄弟?”
    李吉辰摇头:“是契兄。”
    宋玉竹不解的问:“何为契兄?”
    身后的赵骁咳了一声:“相当于夫妻的关系。”
    契兄一开始只在贫穷的山村里流行,许多娶不上媳妇的光棍汉,孤苦伶仃,索性找人结伴过日子,这就是契兄的由来。
    后来兵营里也有人私下结为契兄,不光是为了疏解欲|望,更多的是想要一个在战场上,有个可以相互依靠的后背。
    躺在床上这个男子就是李吉辰的契兄。两人已经在一起五年了,从未分开过。这一次战役他们也在尽量保护着彼此,没想到被俘后,契兄突然肚子疼,疼的他在地上直打滚,直接晕了过去。
    很快有人把热水端过来,李吉辰请求自己帮契兄清理身体。
    宋玉竹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赵骁在身边保护自己。
    “他病的很重,一会我要在他肚子上开一条口子,切掉他坏了的肠子。”
    李吉辰瞪大眼睛,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治病的方法,吓得连忙摇头:“你是要杀了他吗?!”
    “如果不取出他烂掉的肠子,你的契兄肯定会死。”
    男人看着宋玉竹的眼睛,见他不似说谎,最后认命的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是契兄死了自己也不会独活,拼命也要拉着这两人给自己陪葬!
    赵骁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暴起伤着宋玉竹。
    阑尾炎是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手术,宋玉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完了,创口还没有一寸长。
    “这…这就好了吗?”
    宋玉竹清洗着手上的血渍道:“应当是死不了。”
    李吉辰一听连忙跪地朝他磕头:“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赵骁问:“你有什么本事?”
    “我……我会带兵打仗。”
    宋玉竹哪信得过让他带兵:“这样,你既是盛军的千户把总,能号令这些士兵,我打算让他们去附近的山上砍柴。”
    “砍,砍柴?”李吉臣和赵骁惊讶的同时问道。
    “没错,取暖用的木柴。”天气越来越冷,寒流恐怕一时半刻退不下去。眼下还没进腊月,就已经零下十多度了,若是过阵子再降温,百姓恐怕扛不住。
    “当然也不会白让你们干。没人每日砍够三担柴,会给十文钱,每多砍一担,多加三文。”
    “十五人分一组,采用连坐制,如果有一人逃跑,其余人全部斩杀。”连坐这个办法是徐冰帮他想的,虽然他不想滥杀无辜,但有人想逃跑,他也不介意杀鸡儆猴。
    “还有砍树时,一丈内必须留一颗树,若是乱砍,军杖三十!”砍树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没别的取暖方法,等明年天气转暖,再好好研究地图上的矿脉。
    李吉辰点头应下,虽然不知道为何让他们上山砍树,但这件事比打仗轻快多了,还有银子赚,士兵们肯定会同意!
    出了营帐赵骁询问:“你让他们砍这么些柴干什么?”
    宋玉竹揣着手道:“气温降的太快了,得提前做准备。”
    过几天他还要去东州走一趟,一是为了考察一下东州的雪灾情况,听说数以万计的房屋都被大雪压塌,很多流民聚集在东州城外。
    二来他打算试试,自己脑海里的地图是不是像他想的那般。
    战争胜利后,宋玉竹脑海里的地图并没有扩张,东州地图依旧是马赛克的状态。或许必须控制了那座城市,才能激活地图。
    第37章 流民
    砍树的事安排下去,很快这群战俘开始干起活。
    俘兵们本来就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听到砍柴还给钱,更没人跑。
    一天两顿饭管饱,还能赚银子,多好的差事啊,天晓得杨元震已经欠了他们半年的军饷!
    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杨元震也不可能上了四王的贼船。
    杨元起答应他,打下徐州会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财全部送给他。结果银子没捞到,自己也沦为阶下囚,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群战俘们知道自己不会死,还能赚钱,不到一周就把半个山都砍得树木稀疏。
    他们倒是遵守规矩,相隔一尺的树不敢全都砍光。因为砍光树木,山体就会失去控制,明年到了雨季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
    砍回来的木柴堆在大营的一角,足足有十多丈。
    其实古代士兵的忠诚度并没有多高,就像庆字军,变成承天军也就是主将一句话的事。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假如跟着承天军能吃饱肚子,他们不介意是不是谋反。
    那个做完阑尾炎手术的士兵身体也好了起来,他叫安丰,之前在盛军中任辎重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听说自己是被承天军的人救下,心中五味杂陈,又得知契弟已经投靠他们,自己也毅然的加入了承天军。
    *
    腊月初三,宋玉竹和赵骁带上一队三千余人的兵马,朝东州出发。
    杨元震攻打徐州时,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军力都带走了,现在的东州只剩下不到一千兵,所以这三千人足够进城。
    此行宋玉竹只带了宋全,赵骁则带上了对东州比较熟的李吉辰,让他在身边帮忙。
    徐冰和两个副将留在徐州镇守,相处这些日子来,宋玉竹对徐冰的信任度仅次于赵骁。
    这个中年男子是真心为民着想,可惜一开始投入杨元庆的帐中。现在终于另投明主,卷的非常厉害,一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为徐州操劳,堪得上一句古代劳模!
    玄衣楼的事则交给了柳燕子。
    赵骁带兵打仗没时间再去管理组织,宋玉竹则把权利交到柳燕子手里,虽然这个人平日看着不太正经,但办事还算稳妥。
    宋玉竹没打算把玄衣楼放在明面,这个组织相当于以后的特情办,专门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他吩咐柳燕子在徐州各地招收奇人异士为自己所用。
    *
    马车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车里虽然生了火盆,但依旧不算暖和,实在是气温降的太低了,宋玉竹觉得体感温度至少在零下十五度。
    宋全拨了拨木炭说:“少爷,这么冷的天,您东奔西走。说句不好听的,不怕落下病根。”
    宋玉竹知道全哥是为他身体着想,笑道:“没事,徐州到东州又不算远,咱们过去看看,就当是见识见识风土人情,等回来的时候捎些特产给家里。”
    “少爷要回家吗?!”一听到这个,宋全抱怨全无,其实他早就想家了,就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如果没有其他事,过年的时候,咱们回去一趟。”宋玉竹也有些想家,想念娘做的水晶虾饺,虽然只过了不到半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太好了!少爷,这次回去我想带个人来徐州,可以吗?”
    “带人?带谁过来?”
    宋全脸一红,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出口:“那个,咱们帮忙接生的小梅”
    宋玉竹惊讶道:“带上她?她家里人让吗?”依稀记得这个小梅可是有一个厉害的婆母。
    “她家里没人了。”宋全把后来发生的事跟宋玉竹说了一遍。
    “那日你走后,我送她回家,结果发现她被婆婆虐打,我气不过便把带她回了医馆。没想到二天午后大军离开,再送她回去时,发现她丈夫和婆母全都被官兵杀!”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宋全便求了父亲,让他帮忙给小梅找个活计吃饭。
    宋大义倒也不是刻薄的人,见这女子可怜,就让她去后厨做帮工,虽然赚不了多少银子,但供吃供住,孩子也能活下来。
    宋玉竹听完道:“如此她倒也落得个清净。”
    宋全点头称:“是啊。”
    “你想娶她吗?”
    宋全脸红的冒烟:“有……有想过。”
    宋玉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好事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害臊的!”
    宋全挠挠头:“我还没同小梅说过,也许她不会同意。”
    “只要你真诚待她们母女,我想小梅一定会同意的。”这个世道女子本就为难,她一个小寡妇又没有娘家人,独自一个人生活,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实在太难了。
    无论是爱情还是迫于生计,小梅应该都不会拒绝。
    宋全道:“等我回去便在城中买个两进的小房子,把她们母女安置进去。”宋玉竹对他亲厚,这些年的月钱加上赏银攒了三百多两,足够他在城里买一间宽敞的小院。
    两人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骚乱。
    马车停下来,宋玉竹掀开车帘探出头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骁骑着马走到他身边:“前面出现一大批流民,差不多有三百人。”
    宋玉竹扶着他的胳膊跳下马车。
    不远处,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流民聚在前面,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见官兵也没有避让的意思,如行尸走肉一般,眼里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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