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人很好哎!”熊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双手捧心,“你就是嘴巴超凶——”
    “不要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小鬼。”阿提密斯说,下方打印发票的机器“滴”的亮闪,居然打印出了一张飞机票,阿提密斯顺手把机票扯下,将极锋利的卡纸对准了熊提的喉咙,“拿了飞机票就滚,从后门出去,记得出去之后不要提我,一个相关的字都不可以,不然,我就让你的两个肾都高价出现在黑市的货品清单里。”
    熊提:“……”
    熊提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造次,他屈了屈膝盖,用嘴巴叼住了阿提密斯手里的飞机票,夹着屁股就溜了。
    -
    仿佛只是穿过了一面极薄的镜子,一步之遥,再迈出,盛欢、顾沨止和卫殊所抵达的却是一片地面上的停车场,周围高楼林立,最高的那栋就在正前方,“海西大厦”四个字赫然高悬。
    天光当头,耳畔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世喧嚣,车水马龙,盛欢迫不及待的四下张望,眼底尽是死里逃生的欢喜之情,顾沨止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定位,再次确认道:“我们确实在滨城。”
    “老天!!我们终于出来了!!!”盛欢蹦起来吊住了他的脖子,差点儿喜极而泣,“我们成功了!!!”
    顾沨止莞尔,他余光一扫,略有诧异道:“这东西怎么也跟过来了?”
    盛欢一愣,扭头,正对上了那张漆黑的雕像的脸。
    没错,那座掉下此刻正面向花坛,直挺挺的杵在他身后,
    “咦?”纵然没跟雕像面对面,盛欢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半步的姿势是认真的,跌进顾沨止怀里,“这东西怎么也——”
    他话音未落,那边儿有停车场的保安露面,高声吆喝道:“喂!!!你们几个!!别在这里逗留!!!妨碍到人家倒车入库了!!把石像一并带走!!!快点挪开挪开!!”
    盛欢抬手一指自己,瞠目结舌道:“这玩意儿不是我们——”
    “算了,带走就带走吧。”顾沨止瞅了眼这雕像,眼底神色探寻,而后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了,拧成一股,绕过雕像,将其捆在了肩背上,“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同意。”卫殊说,他颠了颠背上的黑人少女,“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盛欢成了全场唯一零负重的人,便承担了导航的职责。
    “熊哥回我消息了,他说他已经买到了直达槟城机场的机票,今天晚上就能到,让我们先原地休息会儿。”
    “那敢情好。”顾沨止说。
    盛欢导航了槟城医院,发现离海西大厦也不远,只有六百多米的距离,他们得先把这位黑人少女送去治疗,堪堪穿过停车场,他们走上一条绿荫道,旁侧的灌木丛猛然间震动,发出刺耳的“沙沙”声,盛欢正迈腿,一个人猝不及防的从其中扑了出来,正巧撞在他身上。
    盛欢今天可算是屡屡受到惊吓,他一把勒住来人的手臂,止住了对方前冲的趋势,发现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头发凌乱的打成缕,呼吸急促,她身上穿着“海西大厦清洁部”的工作服,斑斑驳驳,满是褶皱,手腕上却嵌着与他们一致的金属圆盘。
    “这是——”盛欢只垂眸扫了一眼,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你也是斯宾塞人!”
    那少女呆滞了两秒,仓皇抬头,用饱含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颤颤道:
    “你……你也……?!”
    “不光是我,我们几个都是——”盛欢欠身说:“这是外勤部的顾sir和卫sir……”
    少女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的眼底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急声道:“救,救救何——”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还是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盛欢不得以接住了她,懵逼至极的扭头,求助似的看向顾沨止和卫殊。
    “别看。”顾沨止耸了耸肩说:“场上只有你背上还空着了。”
    盛欢:“……得,我看出来了,强者就得负重前行。”
    “感觉是摊上事儿了,这样,方便起见,我们三人分头行动。”顾沨止迅速做出安排:“你们两个去医院,我去找落脚的酒店,办完入住就来找你们会和。”
    “可以,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卫殊点头。
    “那回头见。”顾沨止说,他冲盛欢挤了挤眼睛,“跟紧卫殊,别走丢了。”
    -
    这是最早的一趟飞机,熊提抵达滨城时,天都还没黑。
    他顾不得一身臭汗,忙不迭的给盛欢发送消息,而后得到了一个定位,直奔滨城附属医院。
    病房门开,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有小会客厅,熊提一头扎进去,就见盛欢从小沙发上直挺挺的站了起来,此刻盛欢已经换上了干干净净的t恤和长裤,清爽动人,熊提却还穿着那一身夸张的皮草,俩人见面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去,先来了一个熊抱!
    “额啊啊啊啊熊哥!!!”盛欢也不顾被皮草扎的浑身疼,激动万分道:“见到你真是太高兴啦!!!”
    “我也是我也是!!”熊提原地就是一个猛男哭泣,“欢欢崽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你俩小声点儿。”顾沨止正在一旁剥橘子,随手拾了一个朝熊提砸过去,熊提灵敏的接住。
    “顾哥!你怎么也在!”他乐道:“你们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就到滨城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枉我担心了那么久!”
    “这事说来话长了,回头有空跟你细说。”顾沨止说:“正好,我在旁边快捷酒店开了两个标间,卫殊那儿还空一张床。”
    “你跟卫哥住!我要跟欢欢崽一起住!”熊提搂着盛欢嚷嚷道:“我俩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要说——”
    卫殊在一旁顿时被橘子呛着,疯狂咳嗽。
    顾沨止狭长迷人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被他注视了足足十多秒,熊提的脑子才勉强追上他在前面狂奔的嘴,从卫殊那撕心裂肺的狂咳里get到了一点儿讯息,遂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也不是那么急着要说。”说完,他一把推开盛欢,嫌弃道:“去去去,莫挨老子,找你的男朋友去。”
    盛欢:“???”
    几人正插科打诨,有管床医生敲门进来道:“塞西亚和徐婷婷的家属是哪几位?”
    “我们都是家属。”顾沨止起身,彬彬有礼道:“有情况跟我们说就行。”
    “好。”医生道:“两位病人的情况不一样,总体来说塞西亚的情况要好一些。”
    “塞西亚的反而要好一些?”盛欢略有诧异道。
    “没错,塞西亚最严重的是胫腓骨位置的骨折,现在已经固定好了,过程顺利,其他的皮外伤感染不严重,清创后没什么意外很快就能痊愈,主要还是底子好。”医生翻着病例夹说:“但是徐婷婷的情况会复杂一些,我想问你们一下,她之前是溺过水了吗?”
    “溺水?!”
    几人异口同声。
    “是的,她的胃里有很多水,肺里也是,呛咳导致了很严重的吸入性肺炎,现在正在发烧,我们已经上了最高等级的抗生素,希望能够压住体温,不要演变成败血症。”医生说:“而且她之前似乎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窒息情况,头部也有外伤的痕迹,所以想请问一下她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报警吗?”
    盛欢回眸看了眼顾沨止。
    顾沨止在他的头顶轻轻按了一下,对医生道:“不用,谢谢。”
    屏退了医生,小会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这太奇怪了。”卫殊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她们两个显然不应该是单独行动的,怎么会落单?又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额……这都是我们的同学吗?”熊提显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弱弱的举手提问。
    “是的。”盛欢说:“塞西亚是我们从维克托·卡拉尔手下救回来的,她被维克托·卡拉尔关在笼子虐待来着,至于徐婷婷……是我们抵达滨城偶然间撞见的,当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伤的很重的样子。”
    “那他们的组员呢?!”熊提有些爆炸:“女孩子出门在外,组员再怎么样也应该担待一点吧!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的——”
    “熊子你先别急着下定论。”顾沨止低声喝止了他,蹙眉道:“虽说外勤组的行动安排都是苏格拉底全自动分配的,但人事那边儿会留底,我已经在联系了。”
    “对,先问清楚组里有些什么人,出的是什么任务。”卫殊说:“虽说组跟组之间不应该互相打探任务详情,但现在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哦,宋南飞来电话了。”顾沨止说。
    电话接通,几颗脑袋凑到一起,听着宋南飞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你们怎么想起来打听别的组的任务详情啊?这是违反规定的!”宋南飞意正言辞的教训说:“况且我现在在带薪休假。”
    “你放心,我们这儿的人一个个嘴巴都严实着呢。”顾沨止说:“绝不外传。”
    “好吧,信你们一回。”宋南飞不情不愿的说:“你们说的塞西亚·奥格之前是在弗洛里达州的特勤小分队工作,队里一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任务目标是政府地域巡查,为期四十五天,截止今天刚好四十三天,还有两天就结束了。”
    “巡查任务啊?”卫殊说。
    斯宾塞每年会定期派人去执行政府巡查任务,内容是去往各地政府驻扎地域维护安全秩序,其本质算是斯宾塞与各地政府之间的例行社交行为,难度登记为f-,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几人对视了一眼,疑惑的很统一,又听宋南飞道:“至于徐婷婷,她是跟一个叫何瑾的执行官组的双人小分队,在滨城当地出外勤,任务目标是回收一批休眠状态的鳄头蛆,任务难度评定为d。”
    “光这么听感觉任务都不至于闹成这样啊……”熊提奇怪道:“难不成中间遇到了什么意外?”
    “现在能联系到何瑾吗?”顾沨止沉吟片刻,提问道。
    “这不太好吧顾sir。”宋南飞说:“擅自联络出外勤状态下的执行官,万一干扰到他们的任务进程,那就麻烦大了。”
    “我刚才找人打听了一下,何瑾有在滨城的一家桑拿店里预约过双人的足疗和全身按摩服务,时间是昨天。”顾沨止悠悠道:“会有人任务没完成就去蒸桑拿吗?”
    宋南飞停顿了两秒,说:“好吧你说服我了,我现在帮你联系。”
    “这个何瑾我之前上侦查课的时候遇到过。”卫殊捏着下巴道:“我记得人还不错,也挺照顾女生的,不像是太离谱的人。”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宋南飞低低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歇菜,何瑾怎么联系不上呢?手机关机……不应该啊,我再试试别的法子。”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盛欢没来由的感觉到紧张,他想起徐婷婷冲到跟前来,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的那几个字。
    救……救……
    他一直以为当时徐婷婷在向他求救,所以想说的是“救我”。
    但现在细细想来……
    “她说的可能是救何瑾。”盛欢低声道。
    第104章
    但总算,宋南飞还是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他联系上了弗洛里达州小分队的塞西亚的队友,那两位男士得知塞西亚的下落后惊喜交加,在几小时之后火速抵达了滨城,与顾沨止他们接洽。
    熊提原本还说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道照顾女性队友的下头同僚,但直到看见这两位同僚的惨状之后,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两位拉丁裔的朋友一个是拄着拐杖来的,另一个则失去了自己的左耳,半边脑袋被包扎的像个馒头。
    不仅仅是熊提,就连顾沨止和卫殊这两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阿sir此刻也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语。
    “你们在弗洛里达州究竟遭遇了什么!?”盛欢替他们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运气不好,遭遇了游行□□,咳咳……大概是因为我们的肤色原因,特警部队将我们和起义的亚非拉群众搞混了,进行了无差别镇压。”
    “你们没有跟当地政府沟通吗?!”熊提暴怒道:“你们作为执行官应该受当地政府的庇护!遇到这种事避让你们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我们有试着联系当地政府,但是对面一直是忙线状态,没有给予回音,出于‘无损伤原则’,我们只好能避则避,其实本来还能应对。”对方苦笑了一声说:“但没想到维克托·卡拉尔会在这时候杀进一脚来……实在是猝不及防,我的腿和他的耳朵都是在那时候伤的……塞西亚也是那时候跟我们走散了。”
    “如果我们是白人的话兴许结局不会这么糟,真是处处都不凑巧到一块儿了。”
    这两位同僚自嘲似的调侃,让场上众人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我们的工作没有政府的配合是寸步难行,这件事必须得上报学校,让学校去跟联合国沟通。”顾沨止蹙眉道。
    “执行官的命也是命。”盛欢在一旁喃喃道。
    “是这样的,我们也确实打算这么做,所以今天来接塞西亚回斯宾塞。”对方叹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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