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说:“师父,他到底是妖怪,一时间起了妖性也是有的,看见那等袈裟宝物,孰能不妒忌?”
    陈玄奘却说:“按照你这么说,金池长老搜集的那些袈裟也是不世出的宝贝,怎见他一眼也没有多看?可见他对这种身外之物,还是没太多贪恋的。”
    孙悟空给堵住了,主要他觉得陈玄奘说得对,可黑熊精的行为又十分不能解释,一上一下吊在那,噎得慌。
    陈玄奘又说:“小沙弥说归期半个月,许他半个月后会回来?”
    孙悟空就不干了:“师父啊,他说半个月,就真的半个月?咱们若在这白白苦等,半个月足以他跑到北俱芦洲了,应当趁着时间早,快点去追回啊!”
    陈玄奘觉着孙悟空说得也挺对。
    孙悟空跟陈玄奘讨论了半天,看敖烈在一旁装酷不说话。
    小白龙现在不是马身,是活生生一个人,还是俊美的剑修,他杵在一旁不说话,多少有点碍眼,孙悟空又是个急性子,且他有种直觉:这小白龙在这故作深沉,你让他说什么,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问道:“哎,你怎么不说话?”
    小白龙深沉地摇摇头,心说:你们这俩,不知佛道眼下的争端,哎,都是西行的人了,还是长点心吧。
    考虑到这两人在未来几年中要跟自己形影相伴,小白龙还是道破了西行的真相,当然了,他知六甲六丁在天上看着自己,特别用了避音符。
    东胜神洲的人们有千百种手段抵御西方的窥探,他老熟练了。
    孙悟空与陈玄奘看敖烈挥挥手,周围一片寂静,皆肃容,他这模样,像要说不得了的大事啊!
    果然,敖烈说:“那黑熊精,目的可能不在袈裟,而只在路上拖一拖尔等,让西行慢下来罢了。”
    孙悟空:!
    陈玄奘蹙眉道:“这是何意?”
    敖烈说:“既有人希望西行成,就有人希望西行不成,这道理你们还不懂吗?”
    佛教兴,道教就弱,此消彼长,是世间的正理。
    陈玄奘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他只是一取经人,心无杂念,这些佛道间的争端本与他无关,他也没多想过,可敖烈提起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也无法回应什么,便闭口不言罢了。
    敖烈说:“别的不说,十二郎那的妖怪,多半是懂规矩的,也不会想着把法师吃了,可既被选中做难,也不得不刁难一二,故拖时间,让法师久久不能上路,也是正常的。”
    孙悟空道:“这又有什么意思?今日不上路,明日也要去,总能有一天是要走的。”
    敖烈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人族寿命短,意志也往往不够坚定,人之一生,也不过就几十年,用小半时间做一件事却不成,难免意志消磨。”
    孙悟空说:“你这话放别人身上我还信些,若是师父……”
    孙悟空撇撇嘴。
    他师父可是有钢铁意志的硬汉,岂能被这些小手段动摇?
    敖烈听后有一丝噎得慌,别的不说,对孙悟空这句话,他还是有点认可的。
    谁知道陈玄奘会这样呢!
    于是他尴尬地转移话题:“所以,这黑熊精,多半打这主意。”
    听完小白龙的一席话,陈玄奘接受了,孙悟空也接受了,可让他漫无目的地拖时间,那不就得逞了吗?这不行,袈裟还是得快快收来。
    孙悟空说:“就不知他跑何处去了,一夜过去,以他的修为,天南海北哪里不能跑?”
    名侦探陈玄奘上线道:“不若先去问问金池长老,他与黑熊精曾经相识,先前又说黑熊精在东洲呆了十数年,刚刚回来,他多半会去原本老巢,金池长老定知他在何处。”
    孙悟空也同意,他又是个行动力强的,立刻就冲至衙门。
    他明天才斩呢!
    *
    金池长老听说黑熊精偷走了袈裟,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他也有今天!”
    他恨恨想:自己为什么沦落到这地步,又为什么要死了。
    这不都是黑熊精害的!
    他只有一个想法,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从自己脑海中搜刮出黑风山的位置,还交代了当年跟黑熊精的聚会地点。
    总之,把他还记得的,跟黑熊精有关的,都说了。
    金池长老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死了,黑熊精也要死,他要被孙悟空一棍子打死!
    孙悟空压根不在意金池长老想什么,在他心中,金池长老这种,倘若没交给官府审判,他也是要打死的,打他还是为民除害。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高高兴兴从衙门里出来,跟等在门口的陈玄奘等人道:“师父,知道了!知道了!”
    陈玄奘早就装备好了,穿的是耐脏又不影响活动的海青服,手上是禅杖,背上是包袱。
    他想得很清楚,找到黑熊精,先要问问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把袈裟夺回来,他要不配合,难免打几个来回。
    甚至能跟悟空搞个混合双打,甚至加上小白龙,来一个混合三打。
    孙悟空自己能飞,一个跟头可以翻四万八千里,陈玄奘就不行了,他是肉体凡胎。
    小白龙想了下,问陈玄奘道:“师父,我顶着你走?”
    “还是说背?”
    陈玄奘铮铮铁骨好男儿,哪里受得了这个,跟小白龙说:“有无别的方法?”
    小白龙扭捏道:“要不我化作原型,让你骑?”
    他其实是有点膈应得,但怎么说呢,如果是师父,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陈玄奘是善解人意的好和尚,看他如此,哪里猜不到小白龙不愿意,就说:“不用骑,找个方法带我去就成。”
    敖烈想好了方法,一节细细长长的龙尾巴从衣袍下悄无声息地探出,他对陈玄奘点点头道:“师父,多有得罪!”
    随即跟在孙悟空后一飞冲天,连带着陈玄奘也上天了。
    孙悟空还挺担心师父的,时不时回头看看。
    可陈玄奘哪里要他担心的,一开始离开地面还有些慌张,很快,他就适应了,克服了人族本能对高空的恐惧,只觉得脚下的山川大地是那么壮丽,猎猎风声也十分悦耳。
    当孙悟空回头看时,陈玄奘眼中甚至有星光在闪烁,漂亮得紧。
    孙悟空暗自摇头,心说自己真是多虑了,师父哪里是普通凡人,只要能实现他的西天取经理想,就没个怕的。
    ……
    黑熊精第一次做偷,虽说有西天的大旗,还是有点慌。
    他饱读诗书,又自诩是文明的妖怪,干出这事,还真有点小心理压力呢。
    尤其是带着袈裟来到黑风山黑风洞后,很难不细细品一番袈裟,结果发现,不愧是观音菩萨赐给陈玄奘的法宝,袈裟可太漂亮了。
    黑熊精看着看着,就有些爱不释手了。
    看上面的丝线,这是金线吗?竟像是阳光织成的。
    这红色,他从未见过这么正的红色,怕是织女织成的吧?
    黑熊精的山洞里摆放着一扇琉璃镜,这是从东洲带来的,短短十几年,琉璃已经从奢侈品变成了稍微高端点的产品,镜子更走进千家万户。
    一整面的镜子是贵,黑熊精也负担得起。
    他磨磨蹭蹭、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将袈裟披在身上。霎时间,只觉自己为金光所笼罩,浑身上下闪烁着佛光。
    于是他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愿意脱下来。
    黑熊精,乖乖,这也太好看了!
    在他的欣赏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黑熊精的全部精力都被镜子中的自己牵扯住了,他觉得自己非常有高僧的模样!
    不知何时,东门口传来的呼喊声却打断了他的自我欣赏。
    只听见孙悟空怒气冲天地叫门道:“黑熊!黑熊!将袈裟还来!”
    黑熊精惊呆了。
    什么情况?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还以为没人找得到黑风山呢!自己这十几年内都没兴风作浪过!
    黑熊精装死一会儿,终于从脑袋中扒拉出一人。
    得!金池!他虽被判了问斩,还没死呢,从衙门里把他扒拉出来实在太正常了,且他现在该很憎恨自己。
    黑熊精苦不堪言,心说:菩萨啊菩萨,俺老熊无法完成您的交代了,这一人当两难不成了啊!
    菩萨:够了,真的够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不如说太多了。
    黑熊精有些难过,更有些无奈,他只能先脱下袈裟,整整齐齐叠起来,再将它用包袱盖好。
    他甚至不愿意塞入自己的空间,黑熊精认为,自个储物空间内的东西太多也太杂,要把袈裟塞进去,给污染了怎么办?
    那还不如放在洞穴里呢,就是一会儿打的时候要离远点,免得灰尘落下来。
    *
    磨磨蹭蹭了好半天,黑熊精终于出来了。
    抬头一看,发现,嚯,一人两妖一个不少啊。
    打头阵的是孙悟空不假,可他更像个战前喊话的急先锋,陈玄奘稳稳当当地站在那,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自己。
    他手持禅杖,背后就是太阳。
    黑风山的地势高峻,一览众山小,周围再没有遮蔽物,阻挡阳光。
    过分灿烂的阳光成了衬托玄奘的布景板,而他手上的禅杖,仿佛具有吸收光与热的能力,一部分金光被它吞噬了。
    黑熊精本能感觉不好,他竟从禅杖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威胁。
    像他这样的大妖怪,直觉是非常敏锐的,能让他产生如此之感,少说也是个法宝。
    孙悟空骂道:“孬种,在里面躲了这么久。”
    他是从小白龙那听说了可能的内情,却也不影响他逮着黑熊精骂。
    黑熊精被骂了,也怒从心头起,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孙悟空接着骂骂咧咧道:“亏师父还如此信任你,为你说好话,你却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怎对得起师父的信任!”
    这一听,他就有点萎了,黑熊精这头妖是很在意自己的社会形象的,所以他才喜欢跟大师一起探讨佛法,他希望自己是一头有知识的熊。
    他跟陈玄奘,那叫意气相投,甚至非常尊敬陈玄奘,他年纪轻轻就掌握这么多的佛法,还踏上西天取经之路,此等觉悟,堪为吾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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