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日前,高长松终于“神功大成”,可以全天候开慧眼了。
    慧眼中的世界不大一样,他能够看见“气”,能够看见灵力的流动。
    在长安时,他遥望皇城,那金色中蕴含着几道紫气。他想到了一词,“紫气东来”。
    紫气指祥瑞之气,也指圣贤之气,古代,帝王与紫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些人认为,人间的帝王是紫薇星下凡。
    高长松也不知这说法对不对,可宫殿上方,确实弥漫着薄薄的紫气。
    还有清气啊、浊气啊、黑色的气之类的。高长松刚才远观,见黄千里家泛着淡淡的金光,这证明他们是富贵之家,此外还扬着一小缕清气。
    高长松在长安时也见过这种清气,有的是从门庭上冒出来的,有的是从人头上钻出来的,他观察了许久,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读书人口中浩然正气。
    他暗自点头,看来黄千里是个正经读书人,特别正的那种。
    可高长松又觉得奇怪了,按理说妖鬼作祟,家中都会蒙上一层淡淡的黑气,再不济都是浊气,可看黄千里家里,金光灿灿,哪像闹过鬼的样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将他家里搜索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黄千里比之前配合多了,还低声解说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家里的仆从讲那晚上,他们只见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便晕了过去,等醒来后家中宛若台风过境,案板被掀翻,寝具上乱成一团,书本也是展开的,书页恐怕呼啦啦翻过一圈。”他又说,“家中金银玉器丢失不少,要不是有仆从都入睡的异像,还以为是遭遇了窃贼。”
    他还专门去找当天值夜的巡查打听,看古格镇当晚有没有什么异常,结果人家说当晚太平无事。
    高长松:emmmmmmmmm。
    他看一圈、两圈、三圈,除了他们家真的有很财运外看不出别的,黄千里家实在是太金灿灿了,一点也不像是才丢钱的人家。
    高长松出来前带齐了家当,慧眼什么都看不出,是他没想到的,既然如此,他只能希望灵宝派供奉的天尊能给点提示了。
    道家的卜术出场了!
    卜术,他是跟陈子航学过的,卜,追根溯源其实分两种,《礼记·曲礼》里说:龟为卜,蓍为筮。这里的龟,在高长松童年时代风靡一时的动画《哪吒传奇》中出现过,周武王出兵伐纣前,曾经让巫测凶吉,对方当时就是用火烧无数龟甲,看龟甲上的裂痕来判断是否要出兵。
    还记得一开始,他挑出的龟甲意为“凶”,少年英雄小哪吒偷梁换柱,替换成了“吉”的龟甲。
    至于法,就是通过49根蓍草的一应操作,最后得出一个卦象,通过卦象来论事情的吉凶。这俩算不同体系的。
    随时代的发展,卜术又分出了“易占”及“三式占”,易占指的是用易经占卜,三式占又分奇门、太乙与六壬。
    可能是有学易经的基础,高长松的易占稍微好点,他从挂在阿毛身侧的布袋里掏出干燥的蓍草茎,现场占卜。
    他想占的内容是“黄千里家这事前路是否凶险”。
    得出的卦象让他有些莫名。
    大意是“有风险,但没什么不好的”。
    这就让高长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
    偏偏杨晨跟黄千里都凝视着他,仿佛期待他说出个所以然来,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高长松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亚历山大地说:“卦象说明,来黄四郎家者,非恶。”起码没抱想吃人的恶意。
    不仅仅是杨晨,黄千里虽对高长松很怀疑,听见这话还是微松口气的。
    杨晨问:“既然非恶的话,那会不会再来作祟?”
    高长松想,我不知道啊,我还没占卜到呢!
    哎,这时候,就要请场外援助了。
    他先问自己肩膀上的乌云:“乌云乌云,你有发现什么吗?”别的不说,乌云鼻子还是很灵的。
    乌云说:“我闻到了金子的味道。”
    高长松:咦?
    他翻译了半天乌云的话,他大意是说这里有浓厚的金钱的气息,他以为自己置身在金矿之中。
    这话有些奇怪,高长松先记下来。
    只有黄四郎一家,他是能确定发生什么的,于是跟杨晨说:“再去另一家看看吧。”遭祸的可不只这一家呢。
    但在出发之前……
    ……
    歪歪扭扭的小千纸鹤扑扇着翅膀,啪嗒啪嗒啪嗒飞到高老庄的家中,在绕陈子航一圈后,落在对方的掌心。
    仙风道骨的陈子航捏着千纸鹤的小翅膀,把纸展开。
    高长松:救救qaq!
    陈子航当时正在叫高香兰扎马步,高香兰扎着,他在一旁围观,一粒汗珠顺着高香兰的鼻翼向下坠,她有些撑不住了,抿嘴看向陈子航,似乎想问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却看见。
    陈子航: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怎么办,难道我要出门去帮他吗,但外面真的好可怕救命!
    第65章
    高长松又依次去了蔡元光与罗范成家,都金灿灿的,只少黄千里家的清气,他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金色之盛超长安西市的商铺远矣,他乌思藏人少力微,也不至于连“气”都因地制宜吧?
    高长松在蔡元光家细细问了一番,几人中蔡元光家是最先遭殃的。
    蔡元光家文雅,是卖笔墨纸砚的,可他偏生长了张和生财的脸,跟贾宝玉一样面如满月,笑起来眉眼弯弯。
    高长松听杨晨介绍,说蔡元光很会打算盘,珠心算的算盘,他在术数上很有天赋,这才能跟他们玩到一块去。
    他们这群人都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个人有个人的本事。
    都说蔡元光和气生财了,他对高长松也没什么反应,很得体地招呼他,可实际上……
    杨晨颇为不爽地在蔡元光肩膀上打了一拳说:“好啊,你竟然先请法师来看了,可是看出什么名堂?”他早就跑去金沙寺搬救兵啦,显然一点也不信任半路出家的高长松。
    那蔡元光肯定要跟高长松解释一下啊,后者却很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理解。”哎,这都在佛教国了,人家更信任僧人很正常嘛,信仰自由。
    蔡元光看没人计较,他那如弥勒佛一般弯弯的眉眼才垮下来,露出在友人前的模样:“自是什么都未发现。”
    杨晨听到这,还有些共情,他拍拍蔡元光的后背以示安慰道:“上回顺德楼里闹虚耗,他们也什么都没发现。”
    高长松这才知道,目前刮过妖风的几家中蔡元光家是最惨的,他对杨晨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黄四郎那损失还是小的,我这屋,别的不说,金银器都被卷走,连铜钱都没放过,若不是绢布没给刮跑,真是一年的钱都要没了。”
    高长松算了比帐,乖乖,这得抵上他们家布坊半年的营生。
    卖笔墨纸砚的店,肯定是不如布坊的,现在读书识字的人不大多。
    听到这,高长松有奇怪了,寻常人家中逢此横祸,财运都要散尽了,家里甚至有可能生出搬财运的小鬼,可杨晨家里还是很亮堂。
    高长松想,莫不是那窃财的“罪魁祸首”自带财运?
    他想到了以前看过的西幻小说,西方的恶龙就喜欢金闪闪的钱币,他们会用金币与宝石构筑巢穴。
    当然了,这只是个联想,不能证明什么,高长松只能让他们回忆:“你们赏雪吃鹿肉那日,可发生什么怪事?”
    让杨晨跟蔡元光说,真没发生什么事,可蔡元光还是回忆道:“那天一开始,天上只飘小雪,薄薄一层,连地都没被白雪覆盖。”他们穿着蓑衣,手持竹杖爬上蔓廷山。
    冬天的蔓廷山很美,树木且不用说,翠绿的树叶经过一个寒秋,早已枯萎、掉落,成为来年的肥料,而那些光秃秃的枝干,则被莹白的雪覆盖了。雪落在枝头上与落地面不同,雪花一片搭一片,像给树杈丫盖上一层轻薄的棉被。
    蔓廷山既然有八角亭,自然有一条上山的路,与现代景区不同,那是条压平实的土路,又或者是太多人走了,就成了路,蔡元光等人怕地滑,撑竹杖上山,他们路过绕山的溪流。
    或许是不够冷,蔓廷山上的小溪没结冰,蔡元光等人凑近了,竟还看到一两条小鱼。只是这些鱼,都进入冬眠似的,只偶尔摆动两下尾巴。
    它们凝滞在溪流中。
    哪怕是黄千里都感叹:“恐怕这就是吸引陶潜的野趣吧。”
    河底铺了些怪石,这些怪石吸引了蔡元光的注意力。
    蔡元光家是做砚台生意的,砚台跟石头不无关系,古人中许多都爱怪石,苏轼就爱藏石,他不仅留下诗篇《咏怪石》,还绘有《枯木怪石图》。
    谈起当时看见的一方石,蔡元光滔滔不绝道:“那绝对是顶顶好的一块石头,颜色是墨翠色的,阳光下,翠中透着黑,黑得又很透亮。”他还唏嘘,“美中不足是石底部有几道裂痕,但在我看来,这无伤大雅,那些裂痕的纹路也很美。”
    “哎,也不知是什么质地,裂痕看来都是金色的。”
    听到这,高长松不知怎的,有股莫名感,他问蔡元光:“那块石头如何了?”
    蔡元光说:“自然是从河底捞出带回来了。”他还垂头丧气道,“只可惜这石块也被带走,无论是鬼还是精怪作祟,那都是有眼光的,值钱的物件都不见了。”
    听到这,门僮忽然来通报道:“郎君郎君,有客盈门。”
    蔡元光听后有些奇怪:“何人来了?”
    门僮年纪也不大,还扎总角,高长松见他没留头,就俩羊角辫,还怪搞笑的,只见他一本正经道:“是一位很好看的法师。”
    好看的和尚?高长松脑内冒出一张面孔,果然,几分钟后乌云喵喵叫道:“净尘净尘。”还怪亲昵的。
    净尘看见高长松与乌云,眼睛也亮了,自长安一行后,他俩已许久没见,高长松投身于种田事业,而净尘则将水陆法会的心得整理成文书,再给寺内僧人讲经,都忙得很。
    净尘先跟蔡元光行礼说:“是小僧不请自来了。”
    蔡元光受宠若惊,不断摆手道:“哪里的话,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随后又凑上前攀谈道,“听贵寺僧人说,净尘法师近日正在闭关整理经书,我这里的小事竟劳烦了您,实在是罪过罪过。”
    杨晨看蔡元光对高长松的态度跟净尘完全不同,气成河豚,哎,都说高十二郎也是高人了,这差别对待的,自己的脸得往哪儿搁!
    高长松却不觉得有什么,本来他就认为自己只是初出茅庐的小虾米,跟净尘他们真的差远了,甚至因为自己没发现什么而有点心虚,此刻净尘来了,他连忙将自己观察到的同净尘说了。
    净尘也点头道:“我远观之,未感到任何邪气。”
    高长松又将刚才让自己觉着别扭的经历说了一遍,还说在自己眼中,这几家都透着一股财气,金灿灿的,净尘听后深思,忽以种娓娓道来的口吻道:“十二郎可否听说过墨翠错金嵌宝石盘?”
    高长松:emmmmmmmmm
    “未曾。”
    净尘冷静道:“墨翠错金嵌宝石盘是玉帝设宴招待貔貅时所用的器具,据闻此盘上盛放莹白的糕点,玉帝以此招待貔貅,后者味同嚼蜡般吃下糕点后,趁人不备一口将此盘吞入腹中。”
    貔貅是龙王的第三子,与龙、凤、龟、麒麟并称为五大瑞兽。传闻中貔貅有嘴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又因喜好钱财奇珍,只吞金银珠宝,现在就有不少人雕刻貔貅而卖之,认为佩戴貔貅饰品可以招财进宝。
    高长松听后大惊,又理性分析道:“倒不是没有可能,金气与财运相关,除貔貅外可招财的不过是那五路财神,可赵公是万万干不出劫掠一事的。”相反,貔貅就不那么讲究了,他可是连玉帝宴会上的盘子都敢吞,按此推断,如果蔡元光真的拿走了墨翠盘,他认为自己财宝被窃,一气之下将涉事人家的财宝吞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问题来了,如果动手的真是貔貅,是神兽,就不可对他做些什么了,他们的武力值也不够对貔貅做点什么,只能讨好于他。
    怎么弄?盖一座金山吗?
    到这,似乎就陷入僵局了,高长松跟净尘沉默了一会儿,他干巴巴道:“还是先去杨晨家中吧,只有他家没遭窃,能保一点就是一点。”
    净尘长叹:“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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