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学习委员齐冰站了出来,问他选什么,他说真心话。齐冰想了想,问他:“李均意,你喜欢什么颜色?”
    整场震惊,惊讶于本班女神居然问出这种放水问题。
    李均意看她一眼,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抬起杯子喝酒,选择惩罚。
    第二局,与他无关。
    第三局,还是他输。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机会留给了学习委员齐冰。
    她问:“李均意,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他选择继续喝酒,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没有办法回应,也只能这样了。
    又输一局,运气太差。
    眼前的齐冰问他:“李均意,你喜欢猫还是狗?”
    他还是不回答,对齐冰笑了笑,依旧选择喝酒。
    那一晚输了很多次,但应该不算他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最倒霉的那天他早就经历过了,人生不是这种游戏,输了喝杯酒就可以混过去。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要待在这里陪这些无聊的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最后一局,瓶子再次转到他,又输了。
    齐冰这次问他:“李均意,你在我们班有过有好感的女生吗?”
    他默不作声拿来最大的杯子倒满,还是没有回答,选择惩罚。喝之前,齐冰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杯子:“别喝了,实在不行,你换大冒险……你……你唱首歌吧。”
    酒,他喝了,歌,也唱了,郑伊健的《心照》,心照,你我都明白。他在拒绝齐冰,他想她一定懂。
    后来有点喝醉了。肖宇航坐到他身边,跟他说话。因为包房里很吵,肖宇航选择把要跟他说的话打在备忘录上,递到自己面前。
    【你为什么帮我?】肖宇航问他。
    李均意回复:【我只是自己想喝。】
    肖宇航拿过去看了看,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问他:【你信那个……天主,允许喝酒吗?】
    李均意选择用一个问题堵住他的嘴:【你是不是喜欢齐冰?】
    肖宇航回他一串省略号。
    几秒后,对方又递手机过来,两句话,第一句是:【谢谢】。
    第二句是:【你是不是喜欢易慈啊?】
    这次换李均意一脑袋省略号了。
    他看着那句话愣了两秒,然后冷静地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删掉,毁灭证据。
    想了想,最后他很多此一举地打了一句【我知道你以前经常跟她通风报信我的情况,今天就算了,别跟她说我喝醉了。】最后递给对方,等着肖宇航去通风报信。
    他猜肖宇航肯定会告诉对方,但猜不到易慈会不会过来,打算等到十点半。
    但她九点半左右就到了。
    看见她的时候,齐冰叫住了他。她没有再上前,但也没走开,没有走过来,只是停在那儿等他。
    齐冰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说真的,一个字都不记得了,但他有认真听对方说完,听完才朝易慈走过去。
    但没想到是被她背走的。当时避让几下没让她扛,是想找个角度抱她一下,人家反正是没给机会,最后还直接把他背了起来……她能背得起自己,真不可思议。
    回去的路上,他在车上无端想起了前几天看的那部电影,《taxi driver》,看的时候他想到了易叔叔。想着想着,他靠着易慈的肩膀,不知怎么,有点难过。然后,他手指下意识动了动,突然很想弹琴。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念头是,有点想死。
    下车,他往教堂里急急走去,去找讲堂里那台钢琴。那个人就死在它不远处,它见证了那场血和罪恶。
    小时候学琴有强迫症,中途只要错一个音就重头来过,后来被神父发现了,神父对他说,也不一定要重头再来,在错误的基础上继续,或许是生活的常态。当时他没有理会那句话,只是固执地,一遍一遍重头再来。
    死之舞,弹过好多好多次,没有一次感觉这么累。
    弹着弹着,他突兀地停了下来,因为发现自己弹错了一个音。
    一个从没有出过错的地方,一个最不该错的地方。该怎么办?停下来重新弹?
    还是和那个人说的一样,将错就错继续弹?
    脑子里有根无形的弦突然崩断。
    他站起来,抄起琴凳砸向面前那台琴。
    没关系的,李均意在心里自言自语,我只是喝醉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喝醉,请主原谅我。今晚砸过钢琴,明天我会记得来忏悔,忏悔不就好了。
    这是他的命运,已经发生。天主知晓一切,可也只是在远处看着自己,静默无言。
    后来,李均意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他没办法再继续破坏自己,破坏面前这架已经伤痕累累的琴。
    那一刻他希望能有一种新的,完美无缺的信仰出现撑起自己的精神,有吗?这世上还存在这种东西吗?他闭上眼,感觉易慈正在拥抱自己。是这样的,李均意想着。对自己而言,她的意义就是如此。
    第36章 /
    月底,高考出分。
    报完志愿后,易慈要前往邻市开始为大赛封闭训练,而李均意已经策划好一场远行,准备动身。
    离开前他把自己在教堂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想着,反正以后不会回来,走的话,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收拾完才发现,他根本没多少东西。看书是最大的爱好,但他连自有的书都很少。因为钱包余额不足以满足他的阅读速度,过去一直只是办借书卡,或者在学校的图书馆借书看。房间里除了一些做标本用的工具,也就剩下了几件衣服,一箱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还有柜子里一盒铁罐装的硬糖,之前没舍得吃完,还剩半盒。这是神父去年圣诞节送他的圣诞礼物。那人每年圣诞节都送他糖,一点新意都没有。
    哦,还有那个存折。李均意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把那东西塞到他柜子里的,天知道那人存了多久,里面的钱够给他交四年大学学费。
    该丢的丢该扔的扔,最后行李简化完毕,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箱子,或许人本身并不需要太多东西。
    一切就绪后,李均意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买了一张火车票北上。
    将近四十个小时的火车,基本没怎么合过眼,实在太困的时候靠几分钟而已,他现在没办法在任何交通工具上安稳入睡。
    那已经是他这辈子坐过最久的火车,漫长得似乎已经模糊了对时间的定义。硬座车厢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遇见最怪的当属一位戴着毛线帽的老太太,浑身脏兮兮的,杵着根拐杖四处停留,说她会算命,可以帮人看命盘。看见他后,老太太仿佛发现重大目标,杵他旁边就不走了。
    李均意心如止水地听她念叨了半天,从身侧翻出个袋子,那是来之前易叔叔在车站给他买的水果。他摸出一个苹果递给那老太太:“我算不了,找别人问问吧,这个请您吃。”
    那老太太道:“怎么会算不了?告诉我你的出生年月就好。”
    “我不知道。”
    那老太太怪道:“不想算也别开这种玩笑。”
    李均意答她:“这世界上确实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比如孤儿。”
    对视片刻。
    那老太太神态自若地接过那个苹果,说:“那我帮你看看手相。”
    李均意仍是拒绝:“我没有钱可以付给你。”
    那老太太扬了扬手里的苹果,说:“你已经付过了。”说罢,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托住他的手掌,低头瞧了起来。
    几秒后,她咦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开始分析,“你的三大主纹清晰,深长,这是命里富贵之人的手相,而且你有两条人纹智慧线,十分少见。但是这个……”
    顿了下,她指着他掌心某处道:“你命里有几道坎,非常凶险,如果能迈过去,今后天高海阔一生安稳,但要是迈不过去……”
    话没说完,有列车员来巡视。那老太太仿佛老鼠撞见到猫,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往与相反的方向快步撤离,腿脚好像突然就利索了,瞬间不见踪影。
    领座那个抱着孩子的阿姨好心提醒他:“小伙子,出门在外不好跟那些搞迷信的人讲话的。你年纪轻轻的,小心被骗。也别信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套路。”
    他笑着点头:“我知道的,谢谢。”
    天色渐晚,阿姨怀里的孩子吃饱了开始入睡,车厢也渐渐安静下来。车窗外暮色沉沉,看着掠过眼前的风景,山一重,水一重。他发呆很久,突然想起,之前陪易慈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还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翻山越岭。
    摸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只有两格。他打开短信,找到那个联系人,打出一行字来,想了想,又删掉,把手机收好,继续发呆。
    第二天中午,李均意拉着行李箱疲惫地下了火车,有人早早在外面等待,林家理,那位刑警。
    对方看见他后迎上来,揽住他的肩膀,热情道:“可算等来了,上车!带你去吃顿好的!”
    睡眠严重不足的李均意摇摇头,提出申请:“没什么胃口。我身上不好闻,想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下。”
    林家理点头:“行,随你。”
    回到那位刑警帮他短租好的房子里洗完澡后,李均意在那个单间里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是被饿醒的。
    起来洗了把脸,下楼摸索着找到一家面馆,他点了个简单的牛肉面吃。等一碗面吃完,李均意已经大致在脑袋里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走出店门,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道:“麻烦带我去个琴行。”
    司机怪道:“琴行?哪家啊。”
    李均意想了想,答:“最大的那家就好,或者艺体教培中心也行,您是本地人,劳驾给我指个路。”
    等晚上快九点才下班的林家理联系到他说请他搓一顿的时候,李均意已经获得了一份钢琴家教的兼职工作。
    林家理听到那培训班老板给他开出的时薪后愣了大半天,难以置信道:“你是卖艺还是卖身啊?别不是被人骗了!”
    李均意瞥他一眼:“我值这个价。”
    “……”林家理眉头抖了抖,“成。但你还是要注意点,看过他们营业执照什么的没?现在各种有些机构专骗你们这种年轻人……”
    李均意耐心听他说了半天反诈知识。
    讲着讲着,林家理突然话锋一转,问他:“谢镇业没去找你么?”
    他答:“找了。”
    林家理噢一声,语气平直地道:“那怎么不回去跟你亲爸一家团聚?你那个爸可不得了,集团老总,有名有姓的富豪。你只要回去改个名字摇身一变就能当少爷,下半辈子不用努力了。”
    李均意摇摇头:“阿sir,吃饭别说这个,怪恶心的。”
    林家理看了他片刻,放下筷子。
    “据我说知,因为谢镇刚的事情,你那位生母在你不见后就跟谢镇业离婚了,之后去了美国。还有,你那个亲爸后来结过两次婚,而且……”
    李均意打断对方:“跟我无关,不想知道。”
    林家理笑着打量他,“谢镇业咱们暂且不提,你生母想见一面吗?要是想见说句话,我托人去给你打听。”
    这次李均意沉默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林家理言明自己的心情。亲生母亲,他好奇过,想象过,过去也曾有过期待。可现在这种情况,李均意有些抗拒去接受那些信息。
    “算了吧。”他低着头答,“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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