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那个女人就挥起她的皮包,重重地砸向我的左脸。很快,我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肿胀感,我感受到我的嘴角渗了些血。
    “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我来青江是为了给店里谈一个供货商。顺便懂吗?”继母开口。
    “顺便来羞辱我是吗,那我告诉你,你还不够资格,我只会觉得可笑,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和你们那个家没了关系,还一直咬着我不放,有意思吗?”我咬紧牙关。
    “我总不能花钱养个白眼狼吧?”
    “我从始至终,没花过你一分钱。”
    “你爸的就是我的,懂吗?”
    “我也不欠我爸钱,我早就还清了。”
    “哟,我还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出息呢,那死老太太能补贴你多少?”
    血腥味儿在我的嘴里弥漫开来,这是风暴来临的信号,我表情僵硬且冷漠。
    “别用这副表情看我。”她说。
    “你刚刚说我奶奶什么?”
    “死老太太,我说。”
    “恭喜你,中奖了。”我笑了。“我日你妈,找死啊。”
    我知道你没有死,十五岁的我自己,我现在需要你,请你出来吧,烂了一地的草莓还是不够血腥,见点儿真血怎么样?就像有时那西边天际傍晚时分绚烂无比的晚霞,我们一起创造怎么样?这该死的战斗的气息,还是那么迷人。
    我把手里的箱子放下,奶奶,对不起了,腊肉还没来得及吃就要先变成我打人的工具了。
    我拿出一条硬邦邦的腊肉,大小长短合适,很趁手,我挥舞它,棱角敲在那个女人额头上,她大喊一声,很快见血,我很满意。
    “去死吧你!”我又一把把那个女人推倒在地,然后我夺过她手上的皮包,我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她脸上,然后又狠狠把皮包甩她脸上。
    她弟弟企图替她还手,这个废物东西刚刚在一旁看热闹,现在还手太迟了,因为我刚刚打开箱子拿腊肉的时候看到我刚刚拆箱子切腊肠的那把水果刀,谢了,昔日室友。
    我手持水果刀,露出银亮色的尖端。
    “我看谁敢碰我?!!!”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那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她狼狈的一面,她抓紧她弟弟的袖子,踉踉跄跄地准备逃离现场,一边走一边说:“赶紧走,他疯了。”
    我看见路边一块香蕉皮,这位缺德的人我此刻谢谢你,我捡起它瞄准那个女人的后脑勺扔了过去,那个女人完全没了刚刚的淫威,活像个傻逼。
    清脆一声,刀掉落在地。
    我的腿瞬时发软,整个人瘫在地上。我靠着箱子,一抬头,什么东西晃了眼,我忽然想起这是明媚午后,在这样的午后,我竟然做了一件这么荒谬的事儿吗?
    这他妈的太阳,可真刺眼啊。
    我回到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进了屋子鞋没换门也没关,我把装着香肠和腊肉的箱子放下,然后推开厨房的门,我靠着操作台坐在地板上,瑟缩成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都黑了。
    电话响了,是奶奶打来的。
    “喂,奶奶。”
    “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了,还没好。”
    “注意身体啊一个人在外面,吃药了没啊。”
    “吃了。”我还是没忍住破防,哭出声来。
    “哭什么?”
    “我想你了。”
    “乖孙子,想我今年就回来过年吧,来奶奶这儿,到时候屋子给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好阿途也在南山,还有个玩伴。”
    “好。”我擦去挂在鼻尖的那滴眼泪。
    “别哭了,这么大人了。我托阿途给你寄的腊肠和腊肉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你今年怎么寄那么早啊。”
    “前段时间和你春奶奶去市场,猪肉价格好啊。”
    “哟,你们现在都能一起去市场了吗?”我带着哭腔笑出声来。
    奶奶笑了,回答我说:“只要不在麻将桌上就没事儿。”然后奶奶又问我:“你没什么不开心吧?工作什么的还顺利吧?”
    “都挺好的。”
    “行——那你要实在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哭完了洗个澡进被窝睡觉,我不打扰你了,照顾好自己啊。”
    “好,你也是,照顾好身体,拜拜。”
    “拜拜。”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听见周离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周游,周游?”
    我依旧瑟缩在厨房里,有气无力地应了她一声。
    她打开灯,看见我坐在地上:“我还以为你家里进贼了呢,吓死我了——你怎么坐在地上,怎么了?”
    我抬起头,望向她,我笑:“晚上我就不去吃了,你们去吧。”
    “你怎么了?”她问我。“嗯?”她说着,蹲下来,然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
    我的鼻子再次发酸,但是眼泪却没了。
    “你不想吃我们今天就先不吃,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怎么了?你这样我很担心你。”周离说。
    “没啥,就是觉得生活好没意思啊。”我的声音嘶哑。
    “怎么就没意思了,你才 27 岁,长得又高又帅,还会做菜,生活的井井有条,放到古代也是很炸裂的存在好吗?我不允许你这样想。”周离拍拍我。
    她可真会安慰人。
    “你看,下雪了。”她倏尔一抬头,透过厨房的窗子,望见外面坠落的白。
    良久,我看着周离,我说:“周姐,我们去喝酒吧,可以吗?”
    她一笑,爽快应我:“当然可以。”
    第19章 天下玫瑰枝,刺为春天生(上)
    那是我第一次喝醉,残存的意识不足以让我保持清醒。
    据后来他们帮我回忆,我在路边和一根路灯柱跳起了舞,最后抱着清洁工大叔的垃圾桶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秦大朗和江渡左右挟持着帮我送回了家,周离和吴斐留在我家看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醒过来,发现周离在厨房做早饭,她见我醒了,说:“我和斐姐看了你一夜,吃你点儿东西不过分吧?”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憋出一句话:“不过分不过分。”
    吴斐这时从卫生间走出来,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多了吗?”
    我点点头。
    “你今天上班吗?要不你请个假休息一天?”吴斐问我。
    “我今天休息。”我说。
    “那还挺好的。”
    过了没多久,周离从厨房端出来略显丰盛的早饭,看样子她杀了我那两只仅剩的肥硕的牛油果,我一眼就看出她这个开放三明治的做法:牛油果和白煮蛋捣成泥,然后加上适量的黑胡椒和盐调味,然后把它均匀地厚涂在吐司表面,再铺上培根碎和芝士片,最后送进烤箱。吐司焦脆,口感丰富。
    “准备吃饭了。”周离说。
    我拍了拍额头,说:“你们先吃,我去洗个澡,浑身酒味儿,臭死了。”
    不曾想吴斐和周离相视一笑,吴斐似乎是在笑我:“昨天的舞跳的挺开心的哈。”
    “什么舞?”我说。
    周离毫不客气地拿出她的手机,播放了我和路灯柱子跳舞的视频。
    我笑了:“你管这叫跳舞?”
    “不然呢?”
    “这明明是返祖。”我哈哈大笑。
    我深知摆脱尴尬的第一要义,是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尴尬当中。
    妈的,丢死人了。
    “哈哈,好尴尬啊。”我说。“我去洗澡了。”
    溜之大吉。
    热水流经我全身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也只是想到我碰见我继母的事情。我手持腊肉打人,不管不顾的样子像个疯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快点摆脱他们,我一眼也不想看见他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想我现在手机里应该躺着许多我爹替那个女人讨伐我的消息或者电话。所以暂时我还不想看见手机。洗完澡我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来到客厅,她们还没吃完饭。
    “刚给你热了一下,赶紧坐下吃吧。”周离说。
    我尝了一口她做的三明治,由衷夸赞:“味道不错。”
    我以为早饭会就这样结束,吴斐和周离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周游,昨天,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咬三明治的动作停下来,我把它放回盘子里,用手捏起掉在桌子上的面包屑在手里来回地捻,良久,我抬起头看着她们:“昨天,我后妈来青江了。”
    “她来干什么?她怎么知道你住在这儿?”吴斐问我。
    “没有,是我奶奶昨天给我寄了腊肉和香肠,寄到以前住的地方去了,以前合租的室友通知我去拿,然后就在那里楼下碰见的。”然后我没有忍住,眼睛忽然含泪:“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吃亏。”
    然后我绘声绘色地和她们描述我拿腊肉打人的事情。
    周离没忍住笑了,然后问我:“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说。
    “那……今天下午出去找个地儿去喝下午茶吧,我今天不出车,周离也休息。”吴斐说道。
    “行啊。”我点点头。
    “对了,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吴斐突然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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