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索性小跑起来, 指着旁边一边说一边笑, 轻快的好似一只灵动兔子。
    “沧凌, 你看那是我小时候养兔子的笼子。”
    “那边是我小时候犯错,青梧叔叔罚我站禁闭的地方。”
    “还有那边的木桩,是我以前练剑的地方,现在都有划痕呢!”
    望着她脸上灼然的光彩,沧凌眸光一恍,不禁停下脚步,痴痴凝着她。
    自他与梨霜相识,她眼底总是弥漫着忧伤,还从未如此天真烂漫过。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梨霜渐渐停下来,局促地揪着手:“你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沧凌一怔,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了咳:“那个...这里太好看了,我都有些入迷了。”
    梨霜噗嗤笑了出来:“你就贫吧,不过是个山中小院,哪就说的那么好的。”说着走到最西边的屋子前,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光芒乍泻,将屋里照的亮堂堂的,正对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匣子,前面还立着一个灵位,上书:芒砀山神青梧之灵位,落款:不孝徒梨霜立。
    青梧坐化后,什么都不曾留下,原本梨霜准备立个衣冠冢,可这里的每一件物什、每一样器具,都是青梧一手置办,她舍不得埋,遂将他的衣物,以及那柄曾被她烫破的清风扇装在匣子里,放在灵位后,借此祭奠。
    至于灵牌的落款,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以徒弟自居,毕竟她和青梧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
    望着那金漆的大字,梨霜眼眶一酸,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近前,颓然跪倒。
    “青梧叔叔...”
    她攥着拳头,豆大的泪水潸然而落。
    门外,沧凌看着她哭泣的背影,眼底闪过怜惜之色,却没有进去,只默然地守在门口。良久,待她渐渐止住哭泣,他才走到她身畔,蹲了下来。
    “好了,我的丫头可不许一直哭。”
    他抬起手,轻轻擦拭着她的泪珠,深邃的眼眸蕴满温柔。
    梨霜凝了凝,不着痕迹地站起来,微笑道:“我没事了,我再带你转转吧。”
    沧凌一滞,不自然地垂下手:“好。”
    随后站起来,跟着她走到外面,二人并着肩,不近不远地走着,都没有言语。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有点怪异。
    二人互相看了看,尴尬地笑了笑,望向别处。沧凌暗自打了打自己的嘴,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在此际,梨霜忽然指着不远处,惊讶道:“咦,那里怎么有一处孤坟?”
    沧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看到墓碑上写着银川的名字。
    他心头一紧,刚想使个障眼法,梨霜已经走了过去,盯着墓碑喃喃道:“吾妻阿梨...愚夫银川...”
    她远山眉微蹙,满是不解:“这个阿梨该不会是我吧?银川...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难不成我以前认识他,甚至...”
    沧凌连忙拦在她面前,故作轻松:“嗐,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你和银,咳,那个混账没什么关系,阿、阿梨那是另一个姑娘,正巧同名罢了。”
    “真的吗?”梨霜点着下巴,半信半疑,想了想,眼珠一转,忽而凑到他面前,揶揄道:“你喊人家混账,该不是有什么嫌隙吧?或者...人家抢了你的心上人?” 她眨了眨眼睛,透着几分俏皮。
    沧凌喉咙一滞,面上有些涨红,摆摆手,大咧咧走开:“什么呀!我可是西荒妖王好不好,喜欢我的女子能排到南海去,谁能抢我的心上人?”
    见他一副傲慢的模样,梨霜倒信了几分,沉吟道:“可这是我家的院子,那个叫,嗯...”她回头看了眼墓碑,继续道:“叫银川的,干嘛把墓建这里?”
    “咳。”沧凌嘴角抽了抽,随口胡诌:“可能这个地方对他们有特殊的意义。”
    “好吧。”梨霜点点头,被说服了。
    转了片刻,二人到外边集镇准备买些瓜果食蔬和生活物品,正在菜摊前挑拣的时候,卖菜的老婆婆打量着两人,笑眯眯道:“公子,你娘子眼力可真好,我这秋茄子刚打过霜,最是鲜嫩!”
    闻言,梨霜脸上一胀:“我不是...”
    话未说完,沧凌却抓住她的手,双眸灼灼,笑得格外明朗:“婆婆说的对,我娘子的眼力可是最好的,不然怎么找得到我这样出色的郎君?”
    “对对对!”婆婆喜笑颜开,连忙附和。
    梨霜满脸窘迫,搡了沧凌一把,又羞又恼的地走了。沧凌却笑得更开心了,随手扔了锭金子,拿起茄子欢快地追上去。
    老婆婆欣喜万分,连忙磕头道谢。
    之后,梨霜因着方才的事,故意不理沧凌,沧凌只好挑着花样逗了她好一阵,她这才展露笑颜。
    回去之后,二人将满当当的物品安置妥当,便到厨房里做午饭。
    梨霜和面,沧凌帮着洗菜、生火。
    说话的间隙,沧凌看到梨霜鼻尖沾着零星的白灰,唇角一勾,忽然抓了把面粉,往她脸上抹。
    梨霜一愣,朝水缸里看了看,见自个儿成了大花脸,腮帮子一鼓,也抓了把面粉往他脸上抹。
    沧凌嘻嘻哈哈,一边躲,一边继续抹她。
    一时间,僻静的厨房里响起欢畅的笑声。打闹间,梨霜把沧凌逼到案板上,将手他脸上抹。
    感受着身前柔软的压迫,沧凌眸光一恍,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中突然升起异常的燥热。
    沧凌喉结滚了滚,眼底蕴起一股暗流,越来越汹涌。
    “丫头...”他薄唇微颤,声音有点沙哑。
    迎着他深邃的眼眸,梨霜莫名有些慌乱,下意识往后退,不料腰上一紧,却被沧凌搂住了腰肢。
    “快松开!”梨霜咬着红唇,挣了挣,颊上泛起涨红。
    可沧凌非但没放,反而扼的更紧了,他咽了口唾液,情不自禁地靠上去,眼底火光灼灼,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梨霜身子一绷,面上露出薄愠,正要推他的时候,门外传来“啪嗒”一声。
    二人转头望去,却见银川立在那里,银发染霜,白衣胜雪,身形清瘦,腰肢削窄,明亮的光华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脸掩在隐隐里,看不分明,袖中的双手却攥的发白,瘦窄的腕上青筋隐隐凸起。
    而他脚下躺着一只竹篮,里面的果蔬香烛散了满地。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梨霜却觉得他的目光似漫天冰雪,沉沉压过来,透着浓浓的悲伤与寒凉,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连忙沧凌怀里挣脱,抹了抹脸上的面粉,黛眉微蹙:“你是谁?”
    银川双手一紧,从逆光中走出来,苍白的脸颊很是消瘦,眸光颤动深深锁在她身上,蕴含了千言万语。
    “阿梨,是我...”
    梨霜简直无奈了:“我知道你是你,我是问你的名字,罢了。”他叹了叹,拉着沧凌往外走。
    对于突然出现的银川,沧凌原本是很警惕的,但是看梨霜这个反应,顿时舒了口气。
    而银川望着二人的交握的手,眸中一揪,倏地扼住梨霜的手腕,朝沧凌冷声道:“松开!”
    “凭什么!”沧凌唇角一勾,挥起拳头,重重打过去,却被银川抬手挡住,二人旗鼓相当,一时间互不退让。
    见此情形,梨霜很是不悦:“放开我!”她挣了挣,可银川却死死攥着。梨霜本就对他没多少好感,现下被他这番冒犯,一口怒气冲上来,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啪!”
    干净利落,清脆响亮,扇得他脸上露出一抹红痕。
    银川愣了愣,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可他却无知无觉,瞬也不瞬地凝着梨霜,眼底似刀在绞着。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他薄唇微颤,发出沙哑而颤抖的声音。
    梨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吗?谁都要认识你!”
    银川身子一晃,缓缓松开手,胸口处好似被剑戳了个大窟窿,刺骨的寒风呼呼倒灌,吹得心底渗凉透骨。
    曾经,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都是他,如今好不容易死境逢生,他甚至还不曾和她好好说句话,问一问她是如何活过来的,她却一巴掌将那些过往打的粉碎。
    银川啊!她不爱你了,终究是不爱了...
    难道这就是你所求的吗?
    他勾了勾唇,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猩红的眼眸蕴满了无尽的凄凉与绝望,比凌虚崖的风雪更冷更寒。
    尔后深吸了口气,含着泪强扯出一抹微笑,朝梨霜微微躬身,竭力稳住喉中的颤抖。
    “在下银川,初次见面,望姑娘...海涵...”
    作者有话说:
    最好别见,哼!
    第38章 她否定了过往
    (“你当真这么认为?”)
    梨霜凝了凝, 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你就是那个银...银什么来着?”
    “银川。”男子补充。
    “对就是你!”梨霜叉着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这院子可是你的?”
    “不是。”
    “那你可曾看管过这院子?”
    “不曾。”
    连珠炮弹的追问, 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梨霜黛眉紧蹙,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既是如此,你怎么能未经允许, 把墓建在我家里呢?”
    若说这院子荒废了也就罢了, 可这里明明井井有条, 看着就是有主的,他这样做可不合情理, 毕竟若非血亲,但凡正常人, 都不想沾染这晦气。
    听她提起这茬,银川喉间一滞,拳头紧了紧。
    “姑娘教训的是,我这就把内子的墓迁走。”他拱拱手,眼皮微低, 曲翘羽睫眼住了眼底的神色。
    “这还差不多。”
    梨霜撇撇嘴, 眸光软了几分, 朝地上扫了扫:“还有这些,别忘了。”说罢当先迈出门槛。
    沧凌朝银川得意地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二人有说有笑,往院里走去。
    望着骄阳下, 女子娇俏的身影, 银川眸中一刺, 下颌越绷越紧,尔后弯腰拾起地上的菜篮与果蔬,却放在灶上,并未带走。
    到了外边,银川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大树下,伸手拂了拂冷硬的墓碑,眼底闪过沉沉暗涌,拳头一紧,将石碑捏的粉碎。
    既然正主已经回来,这墓也就不需要了。
    见他如此,梨霜却愣住了,连忙跑过来:“你这是作甚么,不过就是让你迁个墓,你用得着生这么大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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