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这些都不是祝云雀迟疑的地方。
    这些年她存款不少?,那些租金也不会把她怎样,她就是想单纯碰一碰,试一试,有没有那个缘分
    可深想,又觉得挺不切实际的。
    那么大的楼盘,几千个住户,怎么可能?那么巧就碰上。
    奈何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爱犟。
    即便心里知道希望不大,也还是抱着渺茫的期待,硬拉着许琳达陪她从早上看?到下午四?点?多,看?到几乎所有能?租的房子都看?了,也没定下来要哪个。
    那感觉,都不像在看?房子。
    反倒像在等什么。
    为了安抚许琳达,祝云雀提出?请她吃大餐。
    许琳达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哪儿顾得上再开车找什么好地方吃。
    随手一指旁边那家装潢不错的快餐店,就这么和她进去了。
    等餐上齐,祝云雀才云淡风轻地说,“我前几天又碰见陆让尘了。”
    许琳达正吃着馄饨,听到这话堪堪一愣,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晚偶遇的第二?天早上,”祝云雀低眸挑着香菜,说,“老柳找邓娇家长,他来了。”
    许琳达说,“邓娇不是说他不是自己家长么。”
    “是不是。”
    祝云雀抬眸看?她,“邓娇她哥是邓哲。”
    那两个字跟鱼骨头似的,一下卡得许琳达说不出?话。
    恍了两秒神,她说,“你确定?”
    说完这才想起来,早年邓哲确实跟她说过,他妈给他生了个小妹妹,平时特皮,特不听话。
    祝云雀点?头,“确定。”
    又说,“听说他家破产,去了陆让尘的俱乐部那儿开了间?超市。”
    虽然是淡淡的语气,但难免透着一点?惋惜。
    毕竟是认识那么久的老同学,总不好把话说得太冷眼旁观。
    只是没想到,许琳达居然比她想象中淡定。
    年少?时爱而不得的人,多年后变得泯然众人矣,她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挺感慨的。
    她笑笑说,“那会儿邓哲总说,家里钱多花不完,花到哪儿都不嫌浪费,结果呢,现在没得花了吧。”
    邓哲从前给许琳达花过不少?钱的。
    是真把她当好朋友,好妹妹。
    后来许琳达也意?识到这点?,再没跟他联系过了。
    喜欢一个人,永远都做不成朋友的。
    但不管怎样,年少?时鲜衣怒马的情?分还在。
    许琳达问她,说邓哲现在是很惨吗,需不需要资助什么的,她背后可以出?点?力?。
    祝云雀闻言摇头,说不大清楚,有机会可以帮她问问。
    许琳达挺豁达的,点?头说行,又想起正事儿还没问,好奇地看?她,说,“那你和陆让尘呢,怎么样,说话了没?”
    只要听到那个名字。
    心绪就会不由自已地起伏。
    祝云雀喉咙紧了紧,说,“说话也都冠冕堂皇的,没什么意?义。”
    许琳达问关键的,“那他现在有对象么。”
    祝云雀想到邓娇的那些话,摇头说,“应该没有。”
    如果有,小姑娘性子那么直,肯定会说的。
    许琳达拍拍胸脯说,“哎,没有就行,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定和他分手啊,就因为你妈妈吗?你觉得对不起他?”
    其实这个问题,许琳达以前也问过。
    但那时候祝云雀状态太差了,所以从没认真回答过她。
    可当下,心境完全不同。
    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脆弱的祝云雀。
    思忖了会儿,祝云雀挺认真地说,“对不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跟他没未来了。”
    “不止是他家施加的那些压力?,还有我们俩自身的。”
    祝云雀没法看?着陆让尘为她,让母亲那样难过,更怕自己毁了他。
    “有情?饮水饱,但无情?呢,”祝云雀纤长的眼睫垂了垂,“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好的。”
    归根结底,是她太自私了。
    她怕自己是那个被抛弃的。
    怕自己恨陆让尘,也怕陆让尘恨她。
    怕所有感情?都消磨后,两人狼狈散场,再回忆起来,一点?美?好都没有留下。
    听到这,许琳达又忍不住问了,“那你既然当初都想清楚了,为什么现在还回来啊,你这不是自我矛盾么。”
    不怪她说。
    确实挺矛盾的。
    但这种?矛盾后的选择,也的确让祝云雀感觉到,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筷子在碗里挑掉最后一根香菜,她说,“可能?是因为,去年年底,生了场重病——”
    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斜后前方就传来一道声嗓,不是面向她们俩的方向,而是朝左手边的收银台。
    那嗓音低磁而朗润,循循沉沉,平而淡地落在空气里,砸在心上却力?道万钧。
    他说,“之前打电话点?的两碗玉米鲜肉馄饨,带走。”
    应该是熟客,老板娘笑呵呵地应了声,说正巧呢,刚把你的打包完。
    话说完就把两袋打包好的馄饨递到他手中,又给他捎了罐果汁。
    陆让尘轻抬下巴,说声谢了。
    余光半分不偏的,一眼都没朝祝云雀的方向撂,说完便阔步闪身,身形飒飒地绕过收银台,从后面通向小区里的门走了。
    心就在这瞬提到嗓子眼。
    祝云雀眼神不由自主地追着他的方向,没几秒那道颀长高拔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对面处在视角盲区的许琳达全然不知。
    见她不说话,她抬眼看?她,“什么重病,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祝云雀眉心轻蹙,忽然一点?心情?都没。
    撂下筷子,她拎起包,匆匆说了句,“我出?去办点?事,你先吃。”
    许琳达懵逼了瞬,啊一声说什么事啊。
    祝云雀没应,也没心思应,起身就走了。
    那身影身高腿长的,一步顶她两步,消失得很快。
    快得她仿佛稍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
    好在她从后门出?去时,还是看?见了,看?见陆让尘拐进斜前方的那栋。
    等再回过神时,祝云雀已经不知不觉进了那栋单元楼。
    十二?号楼一单元。
    进门的时候,她无意?识地瞥了眼。
    再然后,进了电梯间?。
    紧挨着的两个电梯,一个上行,一个下行。
    下行的到了-2就停了,上行还在一楼一楼往上升,也不知道到几楼才停。
    看?着看?着,祝云雀忽然就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十七岁的她,更鲜活,却没这样的勇气,可到了二?十八岁,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窍,敢于横冲直撞。
    怔然须臾,她才回过神,微耸的肩膀渐松。
    步子也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放弃挣扎,也准备离开。
    不想峰回路转得这样突然。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道蛰伏已久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边。
    还是那样高大松弛,气场极强。
    偏偏抄着兜,闲闲散散地屹立在她身侧,身形差大得像是堵了半面墙。
    祝云雀心下一沉。
    看?到他正脸的刹那,呼吸都乱了套。
    陆让尘却是纹丝不动的。
    眼神淡漠又染着冷感,冲她轻抬了下眼梢,没什么好态度地笑了下,说,“祝老师,挺巧啊。”
    拖腔拿调的言语讥讽嘲弄,藏都懒得藏,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摊在两人间?,不用?猜都知道他早就看?到。
    看?到她一路跟着过来。
    看?她望着电梯上的数字神色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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