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做那种稍稍有些私心的女郎,还不仗着这层亲戚关系,巴着小郡王死也不放手吗?
    偏偏表姑娘不肯。
    小姜氏扶着裴清沅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交代了几句,才往门外走。
    她一步三回头,看着床上隆起的位置,眸中一痛,在裴清沅看不见的地方,眼泪又掉了下来。
    直到出了门,断了线一样的泪珠都没有收住。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顾氏和姜氏站在廊下。
    显然是根本就没有走。
    从屋里出来之后,一直在外头听着她们母女说话。
    方才那些话,是都听了去的。
    小姜氏去看自家阿姐神情,提步上去,嘴角动了下,顾氏先摇了摇头,朝着月洞门方向指了指,她才收了声,又往屋里方向望了一眼,才跟在顾氏身后一道出了裴清沅的小院。
    顾氏领着姊妹两个往花厅那边去的,挨着裴清沅这边也近,出了月洞门往西北走出去不过一射之地而已,要是裴清沅那里有什么不好,也方便来告诉。
    等落了座,小姜氏就是一声长叹:“元娘她……她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最不肯拖累人,也不想连累人,尤其是身边亲近的,对她好的。”
    她垂眸,也不敢去看姜氏。
    自家阿姐的脾气她太清楚了。
    听了女儿那些话,没有大发雷霆的骂人,就已经是为着清沅尚在病中的缘故了。
    这会儿清沅不在,她也不想挨骂。
    都这么大的人了,谁愿意成天挨骂啊?
    况且孩子说的那些,也确实是实话。
    她止不住的叹气:“我知道阿姐你都听见了,我劝不住她,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劝。
    元娘说的都对,她脸弄成这样,往后别人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嘲笑。
    从前人人都羡慕她生就倾国容色,越是这样,她毁了容,那些人才越是嘲讽的厉害。
    然哥儿……然哥儿是个好孩子,阿姐,两个孩子的事情,就算了吧。”
    “孩子病了一场,有些糊涂心思,我不说什么,等着她慢慢养好了,来日方长就是了,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是十年八年,我也等得起!”
    姜氏果然拍案而起:“你做娘的,也说这样的糊涂话,什么算了吧?
    当初韩家要退婚,我写信送回河东,你们夫妇是怎么回我的?
    凭我做主。
    你还记得这四个字吗?
    既然凭我做主,我便就做主把清沅许配给大郎了,如今你又跑出来说不成?
    我还没死呢!阿兄也还活的好好地呢!
    谁敢嘲笑我的外甥女儿?不要命了吗?
    大郎自己都还没有因为清沅毁了脸就说变了心意,你倒什么都顺着清沅,她说不拖累,你就真的当她是拖累了?
    毁了脸又怎么了?
    宣宗的羊皇后也是貌若无盐,难道羊皇后就不是一代贤后了?
    你少跟我说这些混账话,惹得我骂你!
    难得到京城来一趟,我不想说你,这种话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要再说!
    就算将来我们都不在了,元曜是她表兄吧?元瞻也得了官封吧?赵行还是她表妹夫呢!
    这么多人护着她,给她撑腰,我倒要看看,是谁不要命,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第435章 非你不娶
    姜氏劈头盖脸一顿骂,语气不好,说的话更不好听。
    小姜氏听完了也不反驳,只低声抽泣着,拿手帕擦眼角的泪。
    从小到大她挨骂的次数不多,兄姊都很宠她。
    而她自己更是习惯了兄姊说什么她都听着,从不知道反驳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性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就算是嫁了人几十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氏也是等着姜氏发泄完了,才叹着气劝架:“清沅的身子骨都还没养好,你们倒先急了眼,吵起来。
    清沅如今这样子,阿妹难道不是最伤心难过的吗?你还要骂她,快别说了。”
    姜氏哼了一声:“阿嫂也听听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吧!
    我知道清沅心里不好受,她也不好受,咱们这些天看顾着清沅,难道咱们就是高高兴兴的吗?
    几家人焦头烂额的,谁不是悬着心啊?
    阿嫂也别说我偏心不偏心的,我也大大方方承认了,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大郎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养尊处优的孩子,在大相国寺一住就是这么久,吃斋念佛,每天要到大雄宝殿去跪上一个时辰的经,整整一个时辰啊!
    他无非想让佛祖看在他这样虔诚的份儿上,庇护清沅一些,让她安然无恙的醒过来,身子骨尽早的养好。
    是,我知道,清沅说的也不是为了她自己,都是为了大郎,为了郡王府。
    她怕自己拖累了大郎,觉着要没有她,天下士族高门的女郎随大郎去选。
    可她怎么就不想想,大郎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一个裴清沅呢?”
    姜氏是很少哭的人。
    那时候姜莞在寒冬腊月时节落水,昏睡几天醒不过来,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她日夜守在病床前,才掉过几滴眼泪。
    这次裴清沅生死一线,她去了大相国寺,一见孩子这种状态,脸上伤成那个样子,也哭过一场。
    这会儿说起这些,她眼眶就先红了。
    顾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这事儿她能说谁一定有错吗?
    又都不是自私的只为自己家里着想的。
    她也是满心无力。
    到最后,只能频频叹气:“要我说,你们现在就是把我家房顶给掀了,这事儿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她先去看小姜氏:“我也好,你阿姐也好,总不会害你,也不会去害清沅,这些话清沅自己说说就算了,我们听着只有心疼的份儿,你如今来了,该想法子叫她开解,而不是郁结于胸。
    你到底是她亲娘,前些天我们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理我们,你一来,她肯说话了,这本来是好事儿。
    你别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顺着她。
    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然哥儿为着清沅伤了脸,变了心意,我们固然也骂他是个贪慕美色没有心的混账,但不能逼着他娶清沅,清沅自己肯这样想,两个孩子就此丢开手,那是好事,免得将来成了怨偶。
    可你好好听听吧,然哥儿一颗心里只有清沅一个,他中意的是清沅这个人,又不是那张脸。
    天下生得漂亮的小娘子多了去,真要是那样的心,换谁不成?
    你如今顺着孩子的心思,叫她拒了这个婚事,以后打算怎么办?
    一心一意对她的她不要,难道你们家是打算招婿入赘?
    就算招婿入赘,真等到我们都不在了,你就能保证她后半辈子顺遂顺心了?
    要我说,都还不如然哥儿呢!
    你也该好好想想,或是再不行,跟你夫主商量去,这真不是能听着孩子的话就决定的事儿。”
    “我……”
    小姜氏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我只是想着,她现在身上不好,精神也不济,不管说什么,我姑且听着,也不想扭着她的心意,反而更招惹了她不好。
    至于别的……我不知道然哥儿是这样的真心。”
    说到后面,她声音低下去,显然底气不足。
    姜氏横眉冷眼:“你——”
    “还有你。”
    顾氏无奈,赶忙开口,拦住了姜氏后面的所有话:“你这个脾气,没人说要你一定改了,从小到大,到你如今一把年纪的人了,郡王顺着你,家里孩子们也顺着你,你是呼风唤雨惯了,进了宫,在官家圣人面前都是这么个臭脾气,可怎么不分场合起来?
    她是伤心的人,又一向都是这样没什么主见。
    小的时候听你阿兄的,听你的,出嫁了又听她夫主的,说不得连清沅的她都听。
    又刚来京城,好些事儿不知道,你跟她着什么急?”
    姜氏面上才有些挂不住:“我就是听了那些话觉得她混账,一时生气。”
    “是,你生气,然后呢?”
    顾氏连连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清沅的身体,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能说后面的事情。
    又不是今天便要下聘,定亲,她的身体,御医也说了,情况好一些,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回是亏大发了,险些就伤了根本,若是养的不精细,三年五年也说不准。
    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她的婚事呢?
    然哥儿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姜氏沉默下去。
    小姜氏反而觉得好奇:“阿嫂,然哥儿……然哥儿还说了什么吗?”
    顾氏深吸口气,也不知怎么跟她说。
    小姜氏一头雾水,看看她,又去看姜氏。
    姜氏才冷着脸告诉她:“因为不知道清沅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养好,大郎跑来跟我说,他要等清沅。
    可他是昌平郡王府的世子,按照规矩定制,他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们都不能成婚,谁也不能越过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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