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三日魏宝令跟魏宝嬿或是到蜀王府陪着姜莞,或是跟着魏氏登门,总是不见魏宝珮身影,这日她们姊妹又来,姜莞才多嘴问了一句,方知晓是在家中被禁了足,在抄书。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魏宝令压根儿没打算说,全怪魏宝嬿最快,她想拦都没能拦得住。
    裴清沅听了这话也愣了下。
    她下意识去看姜莞。
    姜莞略想了想,只觉得此事八成与二兄的婚事有关。
    三天,算起来可不就是二兄和宁宁的婚事人尽皆知的那日嘛。
    姜莞面上的笑淡了些:“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禁足了,还要罚她抄《女论语》。
    舅母哪人我最知道,一贯都最疼我们女孩儿了,以往有什么,只要同她撒个娇,她从来不计较。
    我小时候顽劣的很,爷娘虽也宽纵我,却怕我太顽劣了不似高门女郎,要养歪,偶尔狠下心来要罚我,大多时候都是跑去同舅母撒个娇讨好一番,舅母便什么都肯护着我了。
    先前我听崔伯母说,舅母早年间也给会稽写过信,想接了你们姊妹到京城来小住,可见她心里是疼你们的。
    如今人来了,这才多少时日,怎就禁足了呢?”
    这个话头已经起了,瞒是瞒不过的。
    姜莞本来就聪明,再说她就算想不明白,到姑母那儿去问上一句,也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故而魏宝令面上闪过尴尬,低低的叹了一声,就把那日的事情大概与姜莞说了一番,只不过那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她是挑挑拣拣,基本上都略过没提的。
    偏魏宝嬿坐在一旁又多嘴:“大姐姐就是脾气太好了,才叫二姐姐指着你的鼻子骂呢!”
    姜莞和裴清沅皆是一惊。
    这是谁家的规矩?
    再怎么嫡庶一样,也没有见底下庶出的妹妹们站在嫡长姐面前指着阿姐鼻子骂的。
    这是狂悖!
    怪不得舅母气得狠了。
    “三娘。”
    魏宝令皱着眉,扯了魏宝嬿一把:“就数你多嘴。”
    魏宝嬿撇撇嘴:“就你爱替她遮掩。从前在家的时候,她仗着阿耶偏疼,也没多把大姐姐你放在眼里,惯得她。
    现而今来了盛京,在姑母跟前,还当有阿耶护着她呢。”
    她吭吭哧哧的抱怨完,转过头就跟姜莞说:“王妃表姐不知道,二姐姐那张嘴可厉害了,真骂起人来,能几个时辰不重样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虽然不在大姐姐屋里听,可单瞧着姑母气恼的厉害,叫人堵上她的嘴,把她绑起来关在房中,也能猜得出来一些了!
    那日连姑父回了家听闻此事,都很是生气。
    只是不跟她计较罢了。”
    不是不计较,是没法计较。
    说是自家的晚辈,到底只是姻亲亲戚,又没那么亲厚,拿什么去管教约束呢?
    阿舅一贯处事是雷厉风行的人,真要发落魏宝珮,下手必不会轻。
    这或轻或重,伤的是魏家和舅母的体面。
    他再生气,也只当不知道,往后更不搭理魏宝珮罢了。
    “三娘!你再多嘴,我再不带你出门了!”
    “横竖她已经说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可拦的?”
    裴清沅软着嗓音劝了两句。
    可她说者无心,姜莞听者有意。
    她隐隐觉得古怪,侧目看了魏宝令一眼,然则魏宝令面上的气恼是真实的,眼底的不满也一览无遗。
    她便把心中那点骤然升起的怪异往下压了压,只当自己多心了而已。
    “真要怪,倒不如怪我二兄太招人。”
    姜莞讥笑了声:“魏二娘子的心气儿可真是高,一日心愿不成,便这样羞辱自己的长姐。”
    她一面说着,啧了一声:“你倒是还肯替她遮掩。”
    “实在是家丑不外扬,要不是三娘说的多,我真不愿意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魏宝令唉声叹气的:“二娘生气,心里不舒坦,我也能理解。她对小姜将军……”
    她抿了下唇:“你也别觉着生气,横竖经过这次之后,她也不会再到小姜将军面前胡闹什么了。”
    裴清沅听着这话倒稀奇:“她为着二表兄在家里面闹成这样,把阿舅与魏家舅母都给气得不轻,若是一个月后被放出来,还能不到外面去闹?
    我只恐怕未必吧?”
    魏宝令眼皮往下压了压。
    魏宝嬿已经很是不长心的接了裴清沅的话茬就说:“姑父发了好大的脾气,又心疼姑母要料理这些乌糟事情,已经给阿耶写了信,要送二姐姐回会稽呢!
    说不定都不叫她在京城禁足满一个月,这就收拾东西要把她送回去啦。
    姑父那日气急了,还说什么便是阿耶不派人来接,顾家也还指派的出这些护卫,送了她一路归家,再不要留在京城里搅和得家宅不宁。”
    魏宝令这回倒是没再斥责魏宝嬿什么,反而顺着她说:“姑母还是心软,怕路上有什么不好的,出点子什么意外,又或是二娘她自己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好说歹说才算是劝下了姑父,先写了信送回去,叫阿耶与阿娘知晓此事。
    最好是让阿兄到京城来接人,也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那是应该的。
    这要出点什么事,非得赖上阿舅一辈子不可。
    魏宝珮要把心一横,路上寻死觅活起来,身边没人看着管着,那魏晏明心疼她到这般地步,还不全怪罪到阿舅与舅母头上去吗?
    趁早算了吧。
    不招惹那个麻烦。
    果然这魏宝珮是个大麻烦。
    就很不应该带着她一起来京城。
    姜莞听了这些尚且生气,更别说亲耳听见魏宝珮叫骂,亲眼见着她如何嚣张的人了。
    她往身后软枕上又靠了靠:“我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开了眼了。”
    她又略想了想,横扫过魏宝令一眼,才又叫她:“宝令表姐,她这些心思,是来京城之前,你就知道吗?魏郡公与崔伯母,又知晓多少呢?”
    魏宝令心下顿时一惊:“阿莞,你这话可就误会阿耶与阿娘了,若是知晓她有这般心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她来京城胡闹的!”
    第410章 相看
    送走魏宝令姐妹后,姜莞的神色一下子淡了下来。
    隐隐还能从她面容上瞧出些倦意来。
    “累了?”
    裴清沅柔声问她,她摇头说不是。
    “那你是在考虑这事儿要不要告诉舅母,或是宛宁?”
    姜莞深吸了口气:“我在想,是什么给了魏宝珮这样的底气,让她对我二兄动这样的心思呢?”
    她确实很难理解。
    这种明知是奢求的心思,魏宝珮动的是理直气壮。
    溧阳县外明明已经逮住她一次,且姜莞自认为很是没给她留什么情面。
    本以为她也该有所收敛。
    结果二兄和宁宁的婚事定下来后,她还在阿舅家中闹了这样一场。
    姜莞去看裴清沅。
    表姐这样的出身,都从没敢想过赵然。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
    “她有什么样的心思也都是白费,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耗费心神,给王爷知道了,又要说你。”
    裴清沅剥了个橘子给她递过去:“横竖魏家舅母会妥善处置,不是已经写了信要把她送……”
    “我想见她一面。”
    裴清沅眼皮狠狠一跳:“见她干什么?我听魏三娘子的意思,她简直疯了一般,口不择言,说的那些话真是不堪入耳,我劝你还是不要的好。”
    “表姐不觉得奇怪吗?”
    “我觉得很奇怪。”
    裴清沅却不松口。
    虽然先是顺着她的话应了这样一句,可是立马又转了话锋:“但与你有什么相干?便是与我们这些人,全都不相干的。
    你就当她是被家里宠坏了,郡公把她捧的太高,才叫她这样子眼高于顶。
    再则我知道你想什么。
    你无非觉得,就算是恼羞成怒,眼见着嫁二表兄无望,要在家里闹上一场,也不至于字字句句都这样指着宝令的鼻子骂。
    所以你是想问问她,到底跟魏宝令有什么深仇大恨,宝令从前又究竟对她做过什么,对吧?”
    姜莞唇角略略扬起弧度:“还是表姐懂我。”
    不过裴清沅没了后话。
    姜莞叹了口气:“那我听表姐的话,横竖不与我们相干,是她们姐妹两个的事儿,随她们去算了。”
    ·
    魏宝珮被送走了。
    往来会稽的书信并不慢,五六日光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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